“是啊,姚府人去伯京送礼,顾大夫该听说过,慕容大公子要成亲了。姚府里人少冷清,我便过去陪姚老太太说说话。”金穗解释道,瞟了眼顾曦钧,生怕他再胡言乱语,说出些更不中听的话来。
在刁钻古怪的顾曦钧这里,是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不说也有不说的错,他噗嗤笑道:“我不过问了一句,黄姑娘便解释这么多,倒像是心虚似的。”
“……”金穗再度无语。
顾曦钧挤眉弄眼,见金穗不理他,故作惊讶地说道:“这才过去不到两年,黄姑娘貌似更得姚老太太喜欢了。”
这不是显而易见嘛!再说,她和姚家走得近,关顾曦钧什么事?
金穗懒得再跟顾曦钧说些无厘头的话,遂起身告辞。顾曦钧望着金穗匆匆而逃的背影,嘴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他悠闲地双手枕在脑后习惯性地往后靠,却忘了他坐在门槛上而不是在他的摇椅上,“咚”一声一个倒栽葱栽倒在地上。
瞿麦转眼就见顾曦钧四脚朝天摔进门内,心想,师父进门的方式还真特别。这回索性再当一回瞎子,当做没看见,该干什么干什么。
……
翌日,小寒先去文家,待文老姨太太派人来叫她过去相聚,她才动身过去。
文老姨太太这几年经历亲人聚少离多的折磨,心肠越来越软,见了小寒不住口地问她在外过得怎么样,小寒都说好:“……人晒黑了些,身子板儿却壮了。”
文老姨太太很是欣慰,文太太从外邦回来后问起小寒,她当时非常愧疚,小寒过得不错,她心里的愧疚便少一分。
说起小寒成亲,文老姨太太包揽下来:“我们府上多少年没做喜事,有些规矩礼仪的,你这个大丫鬟不如我这个老太婆好使,还是我来操办吧,横竖我就是动动嘴皮子,哪儿就累着了。”
小寒倔强不过文老姨太太,千恩万谢地答应。金穗没帮腔,她觉得有件喜事给文老姨太太办,既能冲冲喜,又能给她找些事情做,是一箭双雕的好事。
文老姨太太笑着讲解成亲的风俗和忌讳,让两人都长了回见识。
金穗把姚府的丫鬟们分派出一批来帮忙采办张罗,她不敢用文家的庄子,待嫁的屋子是她的薰衣草农庄,瞿麦利用自己的积蓄临时在锦官城内租了一套小院子作为喜房,请了城内著名的媒婆和喜婆来主持婚礼。因瞿麦已拜顾曦钧为师,顾曦钧便是他的“高堂”。
四月初七宜嫁娶、祭祀、祈福、求嗣、开光、出行、上梁、安床等等,有“宜”无“忌”,是个黄道吉日,伯京慕容王府下一任世子慕容霆也在这一天成婚。
金穗身边的丫鬟只有月婵成过亲,跟黄老爹请示后,全程观看了小寒的婚礼。顾曦钧坐在正堂上,笑得合不拢嘴,请的客人大多是济民堂和文家的人,热热闹闹地弄了几桌子酒菜。金穗为图热闹,索性建议大家聚在一起吃,文老姨太太顾忌着小寒发嫁的庄子是金穗的,也就同意了。
小寒在婚礼过后陪了文老姨太太几天,又跟顾曦钧踏上新的旅途,小寒很不舍,这一回的心情和上一回不一样,上一次是义无反顾,这一此,她隐隐有预感是最后一次和文家人相聚了。
小寒一路上张望,遗憾的是,始终看不见文太太和文华的身影。
金穗坐在长亭里,叹气道:“月婵姐姐,你有没有数过,我来过这个长亭多少回了?”
月婵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前几年黄老爹常常去外地办差,根本就数不清金穗在十里长亭里送过多少回朋友、亲人离开了。她蓦地醒悟到金穗话里的意思,心酸道:“姑娘,为人送行,总好过别人为姑娘送行啊。”
金穗点点头,抚摸着石桌上的木盒子,转开话题笑道:“顾大夫送给我这两个盒子挺压手,不知是什么‘好东西’。”
月婵也好奇地望过来。
金穗怕是顾曦钧的恶作剧,特意戴了手套,小心翼翼地打开活扣,没想到外表普普通通的木盒子,里面竟各放了两只通体散发着寒气的白玉盒。金穗的脸色蓦然变了,倏地盖上盒子:“我们回府!”
回到家里后,她和黄老爹一起打开两只寒玉盒,黄老爹瞠目结舌,金穗瞪圆了眼睛:“天山雪莲,昆仑山雪灵芝?!”
第349章 赠药(二)
“你咋晓得是天山雪莲和昆仑山的雪灵芝?”黄老爹眼珠子一动不动地望着两只寒玉盒。
寒玉盒通体雪白,丝丝缕缕的寒气萦绕周围,雪莲和雪灵芝犹如刚摘下一般鲜嫩,雪莲上的每个花瓣经络十分清晰,寒香扑鼻,沁人心脾。
黄老爹暗暗皱眉,天山雪莲和昆仑山雪灵芝得其中一件就够轰动了,如今得两件,叫外人知晓,恐怕黄家不得安宁。且光看这两只寒玉盒子便不是凡品。顾曦钧临走时为什么来这一手?
金穗震惊过后合上盖子,蹙起眉,说道:“我从未见过雪莲和雪灵芝,是前些天儿我去找小寒,小寒悄悄告诉我,顾大夫去过天山和昆仑山摘雪莲和雪灵芝。她也不确定,但这两座山他们是去过的,因此我才猜是雪莲和雪灵芝。”
“恐怕顾大夫是专门去摘雪莲和雪灵芝的,可是,这般珍贵的东西,他为啥要给我们?”黄老爹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最怕这是个招祸的东西,“穗娘儿,顾大夫临走时有没有对你交代过啥话儿?或者有没有说过奇怪的话?”
金穗想了想,轻轻摇头:“没有,顾大夫和原来一样阴晴不定,只说是送给我的临别礼物,让我好好保存。”
她本猜测顾曦钧可能是留给姚家的,可顾曦钧早先去过姚府两趟,还与姚老太太见过一面,如果是给姚府的,怎么那时候不给,偏偏要借她的手?这说不通。
黄老爹寻思半晌,实在猜不透顾曦钧的心思,声音低沉道:“罢了,顾大夫的心思向来琢磨不定,那样的性子啥样的事儿做不出?兴许是送给你补身子吃的。”
“……爷爷,这样珍贵的东西,我补身子吃。不是暴殄天物么?”金穗微囧,雪莲和雪灵芝百年难得一见,黄老爹不在乎的口气跟吃大白菜似的,又忽然灵光一闪,道。“爷爷。顾大夫说是送给我,让我好好保存……他说的是保存,没有说让我自行处理或者吃掉。恐怕这雪莲和雪灵芝还有他用。”
黄老爹心一凛,道:“我先前和顾大夫一起采药,他颇有几分占卜之道,数回预测天气都很准,为我们进山采药省了不少麻烦。怕是他预测到什么,才会将两物送给你。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先收起来。”
话说到这儿,黄老爹心里毛毛的,仿佛真有不祥的预感。
金穗却不以为意。气象预测可以有很多根据,看云识天气什么的,她小学就学过了,顾曦钧不一定就是占卜来预测天气。
……
春天几场雨水下来,姚老太太前一场病还没好利索,又赶着再生一场病。
欢大奶奶袁氏要写信去伯京。寄信之前给姚老太太过目,姚老太太随手撕了,病弱虚虚地阻止道:“正是紧要时候,不能让他们分心。”遂让欢大奶奶重新写一封。
欢大奶奶忍着泪水重写,姚老太太这时候倒了。姚家可就完了。
金穗和姚真真紧张地望着姚老太太,金穗捧起药碗,一勺一勺给姚老太太喂药,药里添了甘草,金穗尝过,依然有苦涩的味道。姚老太太嘴角扯出一丝笑意,很认真地吃着药。
金穗喂完汤药之后,姚真真适时地喂上一颗捣烂的蜜枣。姚老太太十分虚弱,咀嚼蜜枣有些费力,只能吃蜜枣泥。
吃完一颗蜜枣,姚老太太气虚地对金穗笑道:“好孩子,累你照顾我这个老婆子。”
“老太太莫说话,省着力气。莲花巷的文伯娘几年不在家,文家老姨太太生病了,我偶尔会过去照顾,我爷爷病了,也是我照顾的,这有什么呢?”金穗知晓姚老太太的意思,老人家生病不方便清洗身体,是怕她们小姑娘嫌脏,而且房间里密不透风,全是苦涩的中药味道,“哦,前回我爷爷摔着腿,老太太应该还记得的,就是去阳陵县那回,我学了按摩。老太太歇一会儿,我给老太太按一按,大夫说,要常常按摩肌肉,以免病好后身子僵硬。”
姚老太太眼中露出一丝感激和欣慰,金穗朝她柔柔一笑,待姚老太太缓了会儿,金穗便给她按摩双腿和胳膊,姚真真见姚老太太舒服地眯着眼,吵着跟金穗学。金穗边教她,边在心里叹气。
姚老太太这回的病来势汹汹,是因着情绪大起大落的缘故。
伯京里,姚莹莹逃出姚太后的“魔爪”,姚太后还是不放弃姚莹莹难得进京的机会。在慕容霆的婚礼上,姚太后下懿旨赏赐庆贺,同时让太监传口谕,命姚莹莹进宫陪伴,以慰她思念娘家人之苦。谁都知晓姚太后的养父母在伯京城做着伯爵享福,又都知晓她真正的母族是梁州的姚府,这口谕一出,都说姚太后重孝义,生恩养恩两头重。
大家本以为姚莹莹被太上皇横插一杠指给江夏王世子,姚太后会发怒,会厌弃姚府,但好在姚太后大度地原谅了太上皇抽的冷巴掌。
姚莹莹入宫陪伴姚太后的消息一传到梁州,前一刻还沉浸在喜悦中的姚老太太便病倒了。
姚老太太的病恐怕得等到伯京再传喜讯才会痊愈。
这个喜讯并没有让姚老太太等待太久,选秀结束后,皇帝、太后、摄政王妃三方把关甄选,为年轻的皇帝选出一后三妃,封后的千金小姐是帝师的孙女,皇贵妃是摄政王妃母族的千金,祖籍锦官城的史露华封为淑妃,其他粉黛佳人不赘述。与此同时,姚莹莹带着姚太后送的大批“添妆”出宫,皇帝下圣旨为姚莹莹和江夏王世子赐婚,姚长雍一行人不日即将启程回梁州。
姚府众人齐齐舒口气,金穗也觉得这场仗打得太不容易了。
姚老太太收到信后,身子轻省不少,能下床走动了,金穗让人送薰衣草给姚老太太赏玩,其中有紫色和蓝色的薰衣草,正是文华所带花种种出来的。姚老太太隔着窗子指着密密地摆在一起的薰衣草道:“那紫色的不错。”
“老太太真有眼光,我今年为府城的花店供货,听店主说,紫色的薰衣草要价到三十多两银子一盆。遗憾的是,紫色薰衣草种子不多,待明年我种它个一亩两亩,闪闪的,种的不是花,都是银子!”金穗笑嘻嘻地道。
姚老太太点她额头嗔道:“真是财迷!物以稀为贵,越少越稀罕。”
“还是老太太精明,会算账。”金穗受教似的地点头。
“你啊,就会哄我开心!”姚老太太从屋子里走出,左右手分别扶着金穗和姚真真,“待过两天,我去你那薰衣草农庄里散散心。”
金穗和姚真真对视一眼,眼中都有笑意。金穗忙一口应下来。
姚老太太在府中等得心焦,到金穗的庄子上转了一圈,过个夜,便回府了,直到五月初,将将赶在五月初五回到梁州。
姚府举府欢庆,姚老太太看见大家平平安安地回来,情不自禁地潸然泪下。
“让老太太担心,是孙儿不孝。老太太快抹了泪,孙儿这不是齐齐整整地回来了么?”姚长雍温声软语地安慰,忽然,他的身体晃了晃,眼前一道黑影袭来,只一瞬,又恢复清明。
姚老太太扶住他的胳膊,惊道:“雍哥儿!”
姚长雍狠狠地闭了闭眼睛,方才突然而至的深度疲惫的感觉消失不见,他稳稳神,嘴角勾起的弧度丝毫不变:“老太太,孙儿是太过高兴,加之一路急着赶回来,有些倦怠。还请老太太容不孝孙子与老太太同乘一车。”
姚长雍满脸的风霜之色,袍角染着几许泥巴灰尘,眼袋青黑,一副没睡饱觉的模样。
姚老太太惊疑不定,又未见其他不妥,稍稍安心,心疼地拉他上马车:“跟祖母还客气什么?莹丫头也来。”不忘回头对欢大奶奶道:“欢哥儿媳妇,源哥儿媳妇,让黄姑娘和真丫头坐你们的车回去,莫怠慢了黄姑娘。”
金穗来时是和姚老太太一起乘车来的,同乘的有姚真真。
欢大奶奶忙蹲身领命,姚真真拉上金穗的手,金穗朝马车上的姚长雍、姚莹莹点个头,又向姚大太太、姚三太太、津二奶奶各行一礼,这才随姚真真上了马车。
姚府热闹几天,姚老太太开始热火朝天地为姚莹莹准备嫁妆,姚莹莹与江夏王世子的婚事在秋天,因姚莹莹早到了婚龄,嫁妆早早备好了,准备起来并不费事。
金穗是在蜀味楼扮“金鑫”时遇上姚长雍,金穗和贺世年一起向他禀报了张府和冀州柴府的明争暗斗。现如今,张府联合十几家小型的瓷器馆成立了个陶瓷商会,专门对付气势嚣张后台硬的柴府,这出戏越来越热闹了。张府的货物打通了海外市场,张老太爷说话越来越有底气,腰板越来越直。
姚长雍眼中划过一抹赞赏,轻笑道:“看来局势在黄姑娘的控制之中。”
“……姚公子说笑,我从未想过掌控局势,张老太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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