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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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穗-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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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村里人事上,两人都是说一不二的性子。

她正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就听还没走远的柱子媳妇惊讶地扬声喊:“涛兄弟,你们两口俩咋一大早从外面回来?昨儿的夜里不在家里呀?”

翠眉猛地抬起头来,刚好看到秦涛和涛媳妇两人相携着要绕过河渠回家去,她的眼神一瞬间变得恶狠狠的,腾地一声站了起来,手中握紧了棒槌。

昨儿夜里,那俩毛贼掉进粪坑时发出的惊呼声,还有一两声小声的抱怨通过墙壁传进屋里,那声音不是他俩夫妻的,又是谁?后来黄老爹和秦四郎三番四次阻挠秦栋追人就解释得通了,若不是他夫妻两个,就那两个小毛贼能从近二十个村里壮年男人手里逃走?只吓也吓死了。

他们竟还有胆子和脸面回村里来?

翠眉恨得牙痒痒,这些媳妇们早把昨夜追贼的情形描述得跟亲眼见过似的,秦涛和他媳妇逃到隔壁阳河村的田埂里才躲了不知哪里,没了身影。

秦栋和秦涛是亲兄弟,都是秦十郎的儿子。

秦涛和涛媳妇也看见了翠眉,两人互相搀扶的手颤抖得更厉害,目光躲躲闪闪不敢与她对视,缩着脑袋脚步越发了,又看到了方四娘,放下些许紧张,露出个讨好的笑容。

方四娘嫌弃地望着他们,眼底滑过一丝厌恶,又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翠眉,心思转了几圈,沉声说道:“涛子,昨儿的夜里村里遭了贼,你俩个不在家里去了哪儿?”

秦涛和他媳妇配合地露出惊讶的神情。涛媳妇的声音透着沙哑:“四伯娘,你老早上好。昨儿的快夜里时,我娘家村里来人带话说我娘头疼,我早早儿地安顿了娃儿和涛子去了。过了夜,娘好些了,我们才回来。”

这个借口他们早就想好了。

方四娘的问话提醒了翠眉,翠眉就想到了刚才黄老爹的敲打来,原来黄老爹早料到翠眉认出了毛贼,恐她在外克制不住脾气说了出来才会敲打她。既然黄老爹这个一家之主不予追究,就算她再气难平,也奈何不了秦涛。顿时感到无比憋屈,想怒不能怒的脸有些扭曲,只狠狠地用吃人的目光瞪着他们。

涛媳妇在黄秀才的葬礼上帮了黄家待客,翠眉还以为他们俩口子变得安分了,特意装了鸡蛋去答谢,没成想,他俩个从骨子里就不是安分的主,打起了席氏“宝贝”的主意。

以前席氏做些小买卖颇赚了些银钱,她又时常呆在房屋里鼓捣,过来拉家常的妇人们从未参观过她的卧房,因此外面才有了些猜测,就连翠眉自己都猜测席氏在那屋里藏了宝贝不让人知道。

还没说上几句话,秦十郎的婆娘李十娘从斜刺里踮着脚出来,着急忙慌地道:“涛子,涛子媳妇儿,你们可算是都回来了,娃儿在家里哭得要爹要娘,赶紧回家去吧!”

边拉拽秦涛两个边给他们使眼色,抱歉地看了眼方四娘,却连翠眉看都不敢看。

翠眉气闷地蹲下来,连方四娘都不理了,闷闷地槌打衣裳。

方四娘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李十娘等人,目中了然,有几分不虞,一时也想不到好办法解决,便随口问了问金穗的情况。翠眉半遮半掩地说了,方四娘就道:“黄姑娘总归是黄秀才的闺女儿,俗话说,早死的人福寿加在爹娘儿女身上,我看黄姑娘只要挺过了这关,准是福寿绵长的人,黄老汉也是个有后福的!”

翠眉知她心思,无非是想安抚黄家,方四娘平常总板着脸,能说这么中听的话放在别人身上早受宠若惊了。她心里虽有气,但也知道不能迁怒到方四娘身上,只是心里仍恼村长一家包庇侄儿侄媳,隐瞒飞贼的事。

第038章 送符(一)

脸色缓和几分,翠眉声音也低了下来,道:“借四伯娘的吉言。我们老太爷和姑娘必定是多福长寿的。”

方四娘目露歉然,秦涛总是她的侄儿,而且这件事上黄老爹默然的态度暗示黄家不会将此事宣扬出去,她男人偏颇自家侄儿对黄家不公。好在黄家并没有实质性的损失,另外,死了狗的人家若是知晓了,必定不肯善罢甘休。

她有些心虚,面上仍是没什么表情,语气温和了很多:“黄姑娘也是个可怜人儿,好好的娘娃儿竟然落了一身病。我那儿还有去年在药王庙求的康寿符,等会儿我洗完了衣裳好拿给黄姑娘。”

庄稼户里人忙,农忙时面朝黄土背朝天,农闲时要到镇上城里做工,一年到头不过只能在赶庙会时去庙里许愿求福。双庙村之所以称作双庙村是因着有花神娘娘庙和土地庙,药王庙却是在隔得较远的一个村里,方四娘这份人情够足。

翠眉脸色又缓和几分,面现一丝笑来:“那我替我们姑娘先谢谢四伯娘了。”

她装好衣裳在木盆里先回了家,经过秦涛家时,她竖起耳朵,留神细听。压抑的喧闹中只听得到孩子的哭声,夹杂着涛媳妇的啜泣,李十娘的打骂和心疼的哭泣,还有秦十郎的阻拦低吼。

似乎秦涛受了风寒生病了……

她勾起嘴角,脚步变得轻快起来。

金穗听翠眉和珍眉说话,就知道翠眉心里的疙瘩解开了,她微微笑起来,也有些疑惑刚发生了什么事,但也知道翠眉不太可能主动告诉她,她轻轻摇头,捧了手里的书本来看。

书是金穗屋里本来就有的,墙角还有个小小的书架,她这几天精神好,便自己找了书来看,翻来覆去就只有几本儿童启蒙的书,《三字经》《千字文》《百家姓》《孝经》等,还有几本《女诫》《女训》等教导女子三从四德的书。

据她这几天了解,本尊会写毛笔字,在黄秀才的教导下,她能把三从四德倒背如流,但金穗不行,她连字都认不全,只能艰难地辨认,把繁体字和简体字对照着记忆。反正她身体不好,有的是时间磨,先把字认全了再来背诵——黄秀才死了,黄老爹不像个饱读诗书的人,她就算背会了能背给谁听?

左右不过是有备无患,以后好堵了那些说闲话的人的嘴。

翠眉晾完衣裳,金穗瞧瞧窗外,今儿又是个好天气,她的心蠢蠢欲动,正要叫翠眉,就见从二门上转出来个中年妇人。妇人简单地挽着个髻在后脑勺上,簪了根桃花纹的木簪,看起来精明干练,嘴角时常平抿,是个厉害的人。

这人也曾来看望过她,金穗对此人还有几分印象,只不记得是谁了,她便低了头,等着外面的人先说话。

“四伯娘,你还真亲自过来啦!”翠眉笑盈盈地迎上去,“让娃儿们过来就行了,或者叫我去你家里,哪儿能烦劳你亲自来?”

“这不是小事儿,我又正好想瞧瞧黄姑娘。”方四娘在翠眉的引路下进了屋,脸上也带了点笑。

金穗便知道这人是村长的妻子,只疑惑村长与自家交情并不深,方四娘到黄家做什么?她不敢拿大,在翠眉的吆喝和珍眉的服侍下穿衣起床。

方四娘在堂屋里站了站,叫着不让金穗客气,估摸着金穗穿了衣,她亲自走进了药味浓重的房屋,面不改色地压上金穗的手:“黄姑娘,你莫客气了,我们乡里乡亲的,又不是客,你歇着吧。”

拿出早准备好的康寿符,压在她枕头下,笑道:“这是去年我在药王庙求的符,和尚给念过经开过光的,一定保佑你平平安安、长寿多福……”

又说了些吉利话,面对她小女孩实在拉不起家常,就扯了她爷爷来说。

金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方四娘是秦五奶奶的儿媳妇,秦五奶奶在黄秀才葬礼那天还让村里媳妇们莫受了王老太的蛊惑,方四娘这个儿媳妇却也是“神神叨叨”的。可见,别人家“神神叨叨”就是蛊惑,她自家“神神叨叨”就是祈福。

她抿着唇细声细气地笑道:“多谢四伯娘了。原我不该占用了四伯娘家的福气,因着我这病厉害,就先沾了四伯娘、四伯伯的光,等我病好了,明年我让爷爷带着我亲自去药王庙专为四伯娘一家求符。”

方四娘先是一愣,俄而大笑起来,神态间亲密很多:“你这娘娃儿会说话,一会儿‘占’一会儿‘沾’,一会儿‘符’一会儿‘福’的,难得你说得不拗口,却把我给听晕了!”

金穗微微垂下头,做羞涩状。

方四娘笑了笑,夸她伶俐聪明,然后道:“我来的时候我们当家的还让我带个话,吃了晌饭,我们村里家里有人的要去柳树下开村会。等你爷爷回来了,你告诉他一声儿,不用去太早,免得冻着了。”

金穗应了一声道谢,又见她看看旁边的翠眉,却是对着金穗说的:“眼看快落雪了,天儿越发凉,炕得烧起来。要是没有昨儿的夜里那糟心事儿,今儿的海子江子他们就去东山上打柴火了。我想着你爷爷只搬家来的头一年去过东山,估摸路记不太清了。你跟你爷爷说说,过两天儿他要是能出门的话,干脆和我们家的俩娃儿一起去,算是个伴儿。”

除了第一年,后几年黄家直接买的柴火。秦海和秦江是方四娘的儿子,另外还有个在外当兵的儿子秦河。

金穗略作思索,感激地笑道:“那多谢四伯娘了,我一定跟爷爷说。”又扑哧笑道:“今儿的我说的最多的就是谢四伯娘了!”

方四娘也笑了,站起身说:“黄姑娘稳重有礼,比我们家上树捣鸟的娘娃儿强多了。我出来了这长时候,家里还有好些活儿要做。”

金穗穿上鞋要送她,方四娘嘴里说着不用,忙忙地走了,等她下了炕,早看不见方四娘的影子了。

金穗便坐到了窗子边上,寻思了会儿,问打扫屋子的翠眉:“四伯娘咋今儿的想起来送我康寿符了?”

第039章 送符(二)

因着黄老爹以前是“老太爷”,跟秦四郎碰面辈分上总是尴尬,两家的来往并不多,因此翠眉倒没怎么怀疑她想到了这儿,只当金穗不常见方四娘,被她今日的热情吓到,便不甚在意地道:“我刚去洗衣裳,碰到了四伯娘,她问了你的病情,于是许了我要送康寿符给你。我原当她玩笑话,没想真给送来了。”

金穗明知翠眉当她年纪小不懂事而不会说实话,或者她说的是实话,但没有告诉她真正的、全部的因果,她心里依然十分失望。

不被人信任和重视的感觉真不太好。

她想起了初中第一次给妈妈提建议,妈妈欣然接纳,她当时还不可置信,一向不把她的话当回事,重要事情避开她讲的父母怎么会这么容易接受了她的建议?妈妈只说了一句,她长大了。

那个时候内心的欢呼雀跃,她至今都记得。

要快快长大啊!

金穗感慨几句就罢了,只越发留意黄老爹与翠眉之间的对话。

黄老爹还是在做饭的时候带了蔬菜回来,金穗这次和黄老爹在堂屋吃饭。

翠眉把方四娘的话转达到,黄老爹一一记下,神色间却不见开心和感激,反而有些不虞,闷声说道:“你下次再碰到方四娘,就说我答应了,只是得等办完你们老爷的事儿,我再去东山走一趟。”

金穗小心打量他神色,心里浮起一股怪异。在她看来,黄老爹不是个多讲究的人,因着他身上的衣服打了补丁还能大咧咧地走出去,不见一丁点尴尬。她可是听翠眉嘀咕过,黄家的人加上翠眉几个仆人,好几年都没穿过打补丁的衣裳了。

那么,黄老爹不高兴就不是为了去东山打柴火的事儿。

翠眉给他们祖孙两人盛了饭,嘟着嘴小声说道:“我今儿的还看见涛二哥和涛嫂子一大早从外面回来,说是涛嫂子的娘生病,他俩个回娘家去了。只涛二哥和涛嫂子穿的衣裳却不是昨儿的他们穿的那几件,后来我经过秦十伯家里时听到他们家里有人哭,好像涛二哥得了伤寒……”

前面的话带着浓浓的怨气和不甘,后面的话却又有些幸灾乐祸。

金穗慢慢梳理关系,秦十郎只有两儿子,秦栋老大,秦涛老二,因此翠眉叫他涛二哥,她还听过有人叫涛媳妇六嫂的,因秦涛在堂兄弟中排行六。

秦涛还是秦四郎和方四娘的嫡亲侄儿,而方四娘今日莫名其妙来送康寿符,翠眉一副恨得牙根痒的表情,秦涛夫妻一大早从外面回来,换了衣裳……

金穗手一抖,差点落了筷子,她飞快地低下头,扒了几口饭,却又噎着了,顿时呛咳起来,她慌忙扭过头捂住嘴。

翠眉抱怨的话一顿,忙拍着金穗的后背,着急地端了个小盆子道:“姑娘,吐了饭吧,含在嘴里止不住呛。”

金穗受黄老爹典当家产的刺激,把“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贯彻到实际行动中,从来不会浪费一粒米。闻言,她实在呛得难受,整个嗓子都是疼的,脸色涨红,不得不吐了米饭出来。

黄老爹忙给她递过一杯水:“喝点儿水,冲冲饭粒,喉咙洗干净就好了。”又关切地道:“穗娘儿,你慢慢吃,没人跟你抢,下次不准这着急了。”

金穗又咳了两声,点头道:“我晓得的,爷爷。”

黄老爹看金穗确实不难受了,便对翠眉道:“以后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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