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霆抖动缰绳,马儿将他和郑文婷往前带了两步,慕容霆凉薄地笑道:“阁下怕是忘了,我慕容霆也是官府中人。阁下敢光天化日之下袭杀朝廷命官,我既然敢开枪,自然是因我是官府之同道中人。”
黑面巾首领大怒:“慕容霆!我若是把今日你私藏枪械之事公之于众,你慕容王府就等着被满门抄斩吧!”
黑面巾首领狠狠地砍倒了一个慕容王府的护卫,露出的双眼里充满了狰狞,尤其在看到慕容霆嘴角的嘲讽时,越发愤怒。
“阁下怎知我手中的火枪是私藏呢?”慕容霆慢悠悠地说道,他伸出手,小喜子把火枪递给他,而慕容霆的目光没有一刻离开黑面巾首领的眼睛,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恶狼。
郑文婷却从慕容霆的漫不经心中知道,慕容霆彻底被黑面巾首领的这句“满门抄斩”惹怒了。
这不仅仅是对慕容霆的挑衅,对慕容王府的挑衅,更是对整个大夏王权的挑衅。
黑面巾首领的瞳孔急速收缩,生了退却之意。
慕容霆低笑着对身前的郑文婷道:“婷婷,来,我今儿教你该如何使用火枪。小喜子这把枪可是抢手货,他也才用顺手,这把枪的枪声传不出两公里。”
金穗揪紧了姚长雍的衣角,她想起方才慕容霆身后的那名护卫手中的火枪比小喜子的火枪长了不少,难怪那名护卫只开了两枪,后来就没声了,还要靠护卫们用冷兵器拼命。
姚长雍感觉到金穗的紧张,索性捂住了金穗的耳朵,轻声道:“你就当是打雷吧。”
可惜他捂住了金穗的耳朵,却没法捂住她的眼睛。
金穗惊恐地瞪大了眼,慕容霆竟然对那名黑面巾首领实行了虐杀。他嘴角挂着笑,柔美浅薄的唇一张一合,修长的手覆在郑文婷的柔荑上,一个手指一个手指地教她该怎么握枪,该怎么瞄准。
第一次隐约的枪声响起,黑面巾首领捂住了血淋淋的右耳。第二次枪声响起,黑面巾首领捂住了左边的胳膊,那失了右耳的脸便暴露出来,整张脸扭曲得不成人样。
慕容霆脸上浮现出嗔怪的笑容,贴着郑文婷的耳朵在说什么话,瞟到郑文婷发白的脸,发抖的双手,他的眼中浮现一丝怜惜和怜悯,却丝毫没放松手里的掌控。
第三次枪声响起,正中黑面巾首领的眉心。黑面巾首领死不瞑目地从马背上摔下去。
有一瞬间,金穗眼前出现白色的光圈,耳边也听不到任何声音,脑子里完全空白一片。
姚长雍皱眉提醒道:“霆表哥,后面的队伍快追上来了。还是速战速决吧。”
慕容霆将火枪还回小喜子手上,轻缓地笑道:“我可从来没拖延。”
迎面来的风吹乱了郑文婷脸侧的一缕长发,慕容霆伸手给她捋到肩后,目光下转,忽然又笑道:“雍哥儿,你看你,吓到了你怀里的黄姑娘。”
郑文婷还在生死的极速里回不过神来,少女干净美丽的脸不复平日的端庄沉静,死死地抿住嘴角,目光有些呆滞,半晌才似听明白慕容霆的话,残余着劫后余生一般的目光也转向了金穗。
姚长雍低头看了金穗两眼,一惊,摇晃她的肩膀:“黄姑娘,黄姑娘,你没事吧?”
金穗被他摇醒了,其实她神智早就开始苏醒,这时迅速察觉到自己在他们眼里还是个孩子,她身子稍软之后猛然扭头埋进姚长雍的怀里呜咽起来。至于那什么男女大防,她也顾不上了。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根本没哭。
上回,姚长雍砍掉了那个黑衣人的脑袋,她都没哭,现在怎么可能真哭?
不过,她到底难掩伤感,怎么会摊上这种事呢?这样的事应该离她的生活很遥远才对。
姚长雍不会哄孩子,尴尬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郑文婷这时候哑着嗓子道:“慕容公子,这边看来是没什么危险了。我和黄妹妹先回去吧?”
心慌意乱之间,她也没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姚长雍则是觉得郑文婷比金穗更可怜,不知不觉看向她的目光带上了同情。
慕容霆握拳捂嘴轻咳了一声,喉咙里溢出一丝笑,道:“那黑头领被你杀了,确实没危险了,这些小喽啰我还不放在眼里,就由他们去收拾吧。”
郑文婷的脸色又白了,不自觉地往前挪了挪身子。
慕容霆眼神一黯,转瞬又笑起来:“小喜子,这里就交给你和严副卫长了!记得,留两个能喘气儿的。”
第237章 惊变(三)
由于小喜子回传严副卫长时,说对方有枪,因此后来的一批护卫里有一半人都带了火枪。黑面巾人本来因为黑面巾首领被杀了而军心动摇,一下子看见这么多人端起火枪,枪口朝向他们,在加之先前见识过火枪的厉害,接任务之时,他们可没听说慕容霆的护卫队里还藏着一队火枪手,顿时吓得六神无主,有几人立马丢了兵器投降。
形势一边倒,打斗很快接近尾声,慕容霆等人返回车队,由曹卫长护送。
慕容霆冷漠地说:“这点小伎俩还敢拿到本公子面前耍。”
跟说耍杂技的小丑似的。
金穗因这句话悄悄地从姚长雍的怀里转过目光,就看到慕容霆原本柔美的脸布满了寒意和冷讽。
回到车队里后,黄老爹立刻从姚长雍的手里把金穗接过去安慰,文华这时候已经在文太太的安抚中回了神,勉强白着脸轻声细语地和金穗说话。金穗坐在小喜子身前与她错身而过时,她没错过金穗眸中对她的担忧,这样危急的时刻金穗能想着她,让她心里温暖极了,因此,心中对金穗又亲近了一分。
金穗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噩梦连连,那个黑面巾人的脑袋被削掉一半的场景不断在梦里反复上演,她挣扎不得,呼救不得。忽然悠远的枪声传来,那个半个脑袋的人捂住一只眼睛滚落马背,身体化作一道青烟消失了。
金穗陡然惊醒之时,发现自己把黄老爹的手掐出了五道深深的指甲印,她生了愧疚:“爷爷,我让你担心了。”
梦醒了,没有血腥味,没有火药的硝烟味。
“人没事就好。穗娘儿啊,还怕不怕?有坏人。你想着爷爷,爷爷把他们都打死赶走好不好?”黄老爹心疼得不得了。
金穗急急点头,她做噩梦的时候通常会有心理暗示,把自己想象成恐惧场景里的救世英雄,这样一来,即使在恐怖的梦境,她也能警觉地提醒自己是做梦,在梦里屠龙斩恶。即使做梦到一半梦醒,她仍能自行脑补后续情节,以免挂心这个没有结局的梦而反复做。
这种心理暗示也是她的教导员教给她的。几年里她已经习惯了,并且屡试不爽。除了上一回她亲手杀了人,导致有一段较长的时间没能从噩梦中挣脱。其他时候这种梦境暗示都见了成效。
这回也不例外。
在很大程度上,梦境与现实相联系,人们对待梦境的反应一般会体现出对现实的心理。
金穗有些担心自己,她从来不依靠别人来挣脱噩梦,这一回梦醒却是因为一声枪响。她担心的是,是不是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变差了?
黄老爹望着金穗心有余悸苍白的脸,小眼珠子呆呆的,不知神游去了哪里,他有些担心,轻声唤道:“穗娘儿?”
金穗醒过神来。对上黄老爹和文华关心的面孔,还有珍眉眼巴巴地望着她,她心里稍暖。拉了拉嘴角,实在笑不出来,问道:“爷爷,文姐姐,文伯娘呢?”
“我娘去瞧郑姑娘了。黄妹妹,你真没事儿么?”文华搓着她微凉的手。
郑文婷是养在深闺里的贵族女子。被慕容霆这样的未婚夫逼迫着去杀人,心里肯定更难过吧,而且,以今天的情况看,以前肯定见识过不少类似的打斗场面。
“我都好了,做了个噩梦,后来那妖怪被个仙人给收了。”金穗去的时候,那名护卫放了两枪,以慕容霆的谨慎,肯定是在他最危险的时候才会放枪,那时候文华还未曾撤离战场,想必她也吓坏了。
而文华却在担心她。
珍眉脸绷得紧紧的,跟金穗告状:“姑娘,下回不要跟小喜子去骑马了……他回来喊有人偷袭慕容公子,老太爷喊他把你放下来,他不听,径直骑着马跑了。后来老太爷去追,护卫们却把老太爷拦在马车上不让过去……”
珍眉想起当时危急,眼睛里依旧燃烧着两簇愤怒的小火苗,可她心知当时若是黄老爹过去了,情况也不会比现在好多少。
金穗道:“情况紧急,毕竟慕容公子的安危更重要些,小喜子当然要以慕容公子为先了。你也别怨了,小喜子公公护着我护得很好,我一点事儿没有呢!”
珍眉挑了眉,眼睛瞪得大了些,无辜地说:“这样啊,可是慕容公子叫人把小喜子公公打了一顿板子……”
“打板子?”金穗惊诧,当时那么多人在,小喜子手中有枪,他一过去就开枪打死了好几个人,可以说,小喜子在这次反扑刺客的行动里功劳最大。而且他当时的反应也很迅速,当然,她不会自作多情地认为,小喜子挨板子是因为他把金穗带到了危险的战场。
“是啊,”文华点点头,仔细瞧着金穗脸上的表情,接着珍眉的话说,“慕容公子说是因为他不知轻重,把黄姑娘陷于险境,而且还救驾来迟,因此才打了他板子……”
文华的声音踟蹰不定,担心金穗的反应。
金穗心里嗤笑一声,慕容霆太看得起她了,脸上恰如其分地浮现一抹愧疚:“我要是不让喜公公陪我骑马就好了……”
这话又转了回来,珍眉立马点头:“是呢,姑娘还是不要骑马了。我以前常听村里读报纸的人说,王府里的公子们游学经常会碰到有人杀他们,太危险了。”
珍眉头回觉得蹭慕容府的马车没想象中那么美好,她不自禁地皱起了小眉头。
金穗深以为然,这些日子很平静,她就忘了慕容霆带了大批护卫上路,实则是因为他时刻处在危险之中。
“爷爷,我去看看喜公公吧?”金穗轻轻颦眉,看向了黄老爹,同时她反握住文华的手,表示自己回暖了,没事了。
文华停下搓手,听了金穗的话沉默不言。
金穗觉得马车里突然有一刻太过安静了,这时黄老爹开口道:“慕容公子说,现在还不知对方有没有后手,让我们别出去了,先待在马车里比较安全,等到了驿站再说。”
“那好,到驿站我再过去吧。”金穗当做无所觉,折腾了半天,她有些累了,和文华、珍眉一起靠在马车厢上小憩。
金穗回味了一遍当时的景况,突然记起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就是黑面巾首领对慕容霆持枪非常惊讶。也就是在小喜子亮出枪声较小的火枪的时候,黑面巾人的反抗类似于绝望的挣扎,进攻弱了很多,那是因为他们在心理上被打垮了。
也就是说,黑面巾人应该知道慕容霆有枪,但他肯定不知道慕容霆敢在光天化日下开枪。
金穗思及此,又想起来到这个世界后,她还是第一回见到火枪,连官府的衙差都是挎着冰冷的大刀。那么,慕容霆持枪应该是很隐秘的,不应该被人知道,可是他在文华和自己面前暴露了……
金穗浑身打个冷战,怪不得慕容霆把他们困在马车里不让他们出去。
她脑子里回响着慕容霆说的那句话“这点小伎俩还敢拿到本公子面前耍”,冷漠里夹杂着杀意,她心里面便开始打起了鼓。
不知这回姚长雍能不能保下他们。
夜幕降临时分,一行人到达了驿馆,拉拉杂杂一大堆人鱼贯而入,几位女眷的马车依然是在内院停下。
黄老爹把金穗和文华抱下马车,迎面来了四个丫鬟,其中一个绿衣裳的丫鬟笑道:“文姑娘,黄姑娘,郑姑娘担心两位姑娘受了惊,夜里睡不安稳,特让我们几个来伺候。黄老太放心,我们原是伺候郑姑娘的,定不会教两位姑娘不得劲。”
黄老爹眼神微黯,想了想,既然慕容霆派了丫鬟来,那么他只是警告,不会下杀手,不然不会这么客气。
绿衣丫鬟见黄老爹不说话,接着道:“方才我们过来时,雍公子还特意交代黄姑娘于他有恩,要我们好好伺候呢。黄老太爷信不过我们,总能信得过雍公子吧?”
黄老爹瞥见对面的连年余朝他点头,他再不犹豫,笑道:“那烦劳几位姑娘了。”
说罢,黄老爹摸了几两银子,绿衣丫鬟却不接,道:“黄老太爷莫折煞了奴婢们,当不起一声姑娘。我们姑娘既然派了我们来,伺候黄姑娘和文姑娘就是我们的本份,黄老太爷莫客气了。”
黄老爹看了看自己粗糙黝黑的手,再看看四个丫鬟白嫩的手,便不动声色地把银子收回来了,转眼见金穗和文华的衣裳还不如几个丫鬟的衣裳,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四个是丫鬟,那两个是姑娘。
他心里淡嗤一声,好生安慰了金穗和文华,送走了几人,这才跟着等在外边的连年余去了。
四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伺候金穗和文华,两人都不太自在,尤其是那四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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