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不过一晚上的功夫,这上下庄里都传遍了。宴氏去找莫家,莫家早就得了消息,男人们都避而不见,只剩下女人。
莫家的婆娘精神有些不太好,宴氏知晓她的病,可不敢多刺激她。只说家里手头紧张,想要借银子。莫家的婆娘早就从丈夫儿子们那里得了消息,知道这未来女婿也不是个好的,竟然在外头赌博,且欠了一屁股债。莫家也暗暗后悔与王家结了这门亲事,可当家的说了,到底是儿女亲家,钱的事儿一概不松口,若是这王家真给女婿抵了这笔债,这今后两家还是姻亲。这未来女婿若是没了,以后自家闺女便送到尼姑庵里。
莫家婆娘到底没丈夫那般做得决绝,只说男人们出了城去贩卖货物了,家中她也做不得主。又问宴氏家里要借多少银钱,宴氏开口就要二十两。莫家婆娘一听那么多钱,哪里还愿意借出来,又说头疼又说哪里疼,莫家婆娘寻了不少借口,但到底两家关系在那儿,莫家婆娘也不好一毛不拔,最后是说了不少自家的艰难处,才把了五两银子给宴氏。
宴氏虽然知道莫家恐是不愿意,可到底也有了五两银子,心里也感恩莫家。宴氏家去后,与王长贵抱怨了两句,才说借了五两银子。
王长贵倒是觉得莫家人不错了,出了这样的事情,也愿意借五两银子。王长贵嘴上虽然对小儿子又是打又是骂还赶走他,心里却还是牵挂着这个儿子的。可当时气头上的话已经说出去了,便是今早王长贵见小儿子的可怜样有几分心软,也只能装腔作势赶他离开。
这不在宴氏出去借银子的时候,王长贵也去了几个亲戚家里借银子。莫说吃了闭门羹不提,还被这些亲戚臊了一顿,王长贵一文钱也不曾借到,怏怏的回了家,想着恐是自家婆娘也吃了这个闭门羹吧,何曾想到竟然莫家借了五两银子。
王家人都在为王正欠下的赌债愁得不行,便是王桃花也把自己这些年攒下来的一吊钱儿给拿了出来,王显身上没什么银子,只臊得慌,便说先停下地里的活儿,他去外头做段时间的苦力赚些银钱。柳氏虽然有一点子私房钱,可是不愿意就这样拿出来,她便道自己没钱,宴氏想平日里对她管得紧,便相信了柳氏的话。
林林总总全部加起来也不过十七八两银子,难不成真要卖田买地?如今眼瞧着地里种下的稻谷就快收割,王长贵真真是舍不得卖掉。这上好的水田,一亩也不过七八两银子,可像他们家这样急着愁银子的,少不得被人压价。
如今王家过得艰难,已有不少人像王长贵透露要买他的地,带着稻谷的水田不过出价五六两银子,王长贵如何肯卖。更让王长贵寒心的是这其中还有王家的亲戚来询问,王长贵本就是个好面子的,这番遭难咬着牙也要承受下去,把这些打他田地主意的人一一回绝了。
且说王正被逐出王家,只在外头闲逛。说来他以往处的那些闲汉们听闻他的遭遇,比起那些对他冷嘲热讽的人还同情起他来。王正这几日便窝在一处废弃的茅屋里头,整个人都消沉下去,不过几日便眼眶深陷,哪里还瞧得出一丝往日的精神气儿来。
王正想了很多,知道自己给家里人带来灾祸,又想若是自己就此死去,若能让那些人放过自己家里也是值了。其他的闲汉们见他这般模样,对他诸多劝诫。那段时间引了王正沾染上赌博的那几个人竟然都避而不见,王正恨死他们,直说便是做鬼也要变成厉鬼去找他们算账!
这些闲汉每日里会给王正带点儿吃食,虽不能吃饱,也算吊着他一口气儿来。这些闲汉中有一个人叫李老二的,他忍了又忍,忽有一日对王正道:“王二,我这里有件事情,可能让你活命可也许会让你更快毙命,你可愿意听?”
王正道:“我如今都快要死的人了,早死晚死不也是死。有什么话李哥你直接说便是,何苦对我这将死之人还遮遮掩掩。”
李老二见他如今这般模样,心里也很是同情他。李老二道:“其实这事儿说来,我也不甚清楚。只那一日我在外头喝了点酒,天色不大亮就回了家。半道上见着你家大嫂,我见她一个人走在路上,就想着逗弄她一番……”
王正嗤笑不已,道:“怎么,你想说你把我大嫂把到手了?李二哥你如今说这话给我听又有何用?对我没有任何用处!”
李老二道:“你听我说完。你那大嫂长得那般模样,这村里头哪个不羡慕你大哥的。我也只不过是心里头想想。那日我是见周围没人,只想跟她说说话儿。哪里知道你那大嫂是个警觉的,刚见我靠近,就吓得拔腿便跑。我当时喝了点酒,迷迷糊糊便跟在后头,你道我后来看见哪个?”
王正也来了兴致,把一双眼睛看着李老二,道:“怎么,你别告诉我说她偷男人!我那大嫂,便是见我都躲躲藏藏,说她偷男人我却是不信的。”
李老二道:“如何是那个?我那时追在后头,后来突然见着你大嫂拉着个男人,我一瞧那人,啧啧,吓得我酒马上就醒了。哪里还敢想那些有的没的,王二你定是不知道是哪个男人。说出来定是让你惊讶,那男人竟然是咱们村里头颇有威望的蒋夫子,啧啧……我当时吓得落荒而逃,也不知你大嫂和那蒋夫子做了甚,说了啥话来。”
王正哈哈大笑,道:“你这李二,想占我大嫂便宜,倒是吓破了胆子去!你说这话与我是何意?”
李老二恨铁不成钢的看着王正,道:“平日里你那般乖滑,如何这回儿转不过弯?你如今这情况,莫不是想就此一命呜呼?要我说,反正你大嫂确实曾经跟旁的男人不清不楚,那时黑黢黢的天儿,谁知晓他两人做了些甚勾当来!也不是说你大嫂的不是,只这天色,这年轻媳妇儿子谁会独自出去的,你哥他会放心?我是怎么看怎么有问题。再说那蒋夫子,那个点儿在那儿怎么瞧来都觉得甚是可疑!”
王正想了想,道:“你这般一说来,倒也有些道理。可我还是没明白这与我欠下的赌债有何关系?”
李老二嘻嘻一笑,把着王正的肩膀,道:“怎就没关系。反正那蒋夫子我瞧着也不是个缺钱的主儿,不如拿这事儿做牵头,赖上他去。这些文人,这戏文里不都说最是怜香惜玉,那叫红什么香来着,你看这样一来,你也不用死了,你家里人也不用为钱发愁,如何不是一举两得的事情。”
王正想了又想,道:“容我好好想想。”
李老二呸了一口,道:“要我说,这女人嘛,哪里找不到。不就那么回事儿?老弟也是去过红院的人,难不成你还真想让你亲妹子去那种地方?说起来你那大嫂不过是个穷山沟出来的,还不是你家说了算。难不成她一个外人比你和你亲妹子的命还重要?”
王正拍了拍脑门儿,道:“中,就这么办。我得回家跟娘商量商量,这事儿怎么的也得想个万全之策才行。”
李老二点了点头,道:“嗯,你明白就好。只是老弟,老哥我这可是豁出了命的帮你,到时候你可别把我给供出来了!”
王正点头,道:“放心,放心,这点我还明白着。”
王正吃了点东西,恢复了力气,辞别李老二,离开那小破的茅草屋子便偷偷摸摸的回家去。
王正并不知道家里人正在为了他的事情筹措银子,还只当家人抛弃了他。王正偷偷进了房,见屋里头爹娘不在,只有小妹儿一人在家。王正朝着王桃花招了招手,王桃花见着二哥回来了,很是高兴。
可见二哥衣裳脏乱,头发乱糟糟,脸上没有一点儿肉,只剩下皮似的模样,王桃花心疼不已,一下子哭了起来。王正忙安抚她,拉她回到屋子里头,王桃花挣开王正的手,便说要去厨房给他拿吃的。王正见着妹妹还是一如既往的关心她,心里也后悔自己的不是,想想李老二说得也对,那柳氏不过是个外人,吃王家的住王家的,现如今也该给王家出出力气,如何能比得过自己的小妹桃花来。王正坚定了心里的想法,又在心头转了一遭,此时王桃花已经拿了窝头进了房来,让王正吃点儿东西。
王正拿过来三两口便吃完,他也不顾擦嘴,对王桃花道:“家里其他人呢?”
王桃花道:“爹爹和大嫂去地里干活儿了,大哥去镇上干苦力,娘这会儿去外头洗衣裳了。二哥,大家都是为了你,虽然赶你走了,可爹娘都为了你的事情操心,到处都去借钱,大哥也去镇上干苦力赚钱,就想替二哥还上那笔钱。”
王正也哭了起来,直说是自己害苦了家人,又让桃花去找娘回来,说是想娘了,想求娘跟爹爹说让他早些回来。王桃花不疑有他,马上跑去外头找娘回家。
宴氏听见桃花说老二回来了,当下扔下衣裳,让桃花慢慢收拾回来,赶忙就往家里跑去。
母子二人多日不见面,少不得又互相询问一番。宴氏见小儿子在外头受了苦,哭道:“你在外头好生照顾好自己,我和你爹正在给你想法子,如今零零总总也凑了十七八两银子来,若实在是不行,也只能把家里的田地抵一些出去。”
王正委实没有想到家里人竟然为了自己的事情做到了这个份儿上,更是后悔自己以前做的那些事儿,自己扇了自个儿几个大耳光子,让宴氏看得又是一阵心疼。
王正可没忘记今日来的目的,他道:“娘,我是听说了一件关于咱们家的丑事儿,无论如何我都要说出来,大嫂她不守妇道……”王正开始说的绘声绘色,又添上一些料,活像是真见着两人有奸情一番,最后又道:“娘,咱们王家人对她不薄,大嫂她如何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可怜大哥还被蒙在鼓里,我都不知该怎么与他说。”
王正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见母亲怒气冲冲便要去打杀柳氏,忙拦下宴氏,道:“娘,他们两人到底有没有什么事儿,这谁也不知晓。娘您莫要生气。”
宴氏道:“如何不气!这个柳氏,不声不响的竟然坐下这等下作事情来!便是让她浸猪笼也不为过!”
王正眼珠子转了转,道:“娘,若是打杀了她,也只不过是便宜了她去。咱们何不趁此机会,赖上那蒋夫子,谋上些钱财,也省得家中人为我奔走。更何况,桃花才多少年纪,若真被卖到红院,我王二这辈子真是死不足惜!”
宴氏道:“这……那蒋夫子如何会从?我看此事儿不妥当,甚是不妥当。一个弄不好,那蒋夫子本就是里长都尊敬的人,别把咱们家搭了进去。”
王正眯了眯眼,看着宴氏道:“所以这事儿咱们得做个假象,到时候捉奸在床,任他是夫子还是谁,看他还有何话说!”
宴氏心里也有了些动摇,若是真能靠此不但解决了银子的钱儿,还能让自己闺女免受那些灾祸,儿子又能成功脱身,便是舍她一个柳氏又如何!这儿媳妇没有还可再娶,这儿子女儿没了,可就真是没了。宴氏道:“那你说如何办……”
王正朝着宴氏耳语一番,宴氏听了后,听从儿子的话,先瞒着家里其他人,等这件事情最后定下再说。宴氏把小儿子藏在堆放杂物的房间,不愿他再在外头受苦。
晚间,柳氏从地里回来,累得不得了。宴氏得了王正的话,破天荒的关心起柳氏来。柳氏只觉得心里怪怪的,这老婆子突然转了性子还真叫人摸不着头脑。
晚间吃过晚饭,宴氏让柳氏早些歇息,明日里还要早起干活。柳氏确实累了,端了一盆水进屋子草草擦洗□子,晚间的饭菜比平时咸了不少,柳氏临睡前又去厨房倒了一大碗水喝下才回房睡觉。
半夜,王正偷偷摸摸出来,取了下午出去买的迷烟,把窗户扎了一个洞来,朝里头吹了几口。宴氏一晚上上都没睡着,眼见着约见的时辰差不多到了,听得耳边的男人睡得沉,便抹黑起来来,轻手轻脚走到院子里。
夜色正浓,王正在院子里等了约莫一刻钟,便见母亲出了房来,忙走了几步,道:“都睡了?”
宴氏道:“如何没睡下,我怕被人怀疑,那水里都放了蒙汗药,除了我,都吃了,定睡得死沉。”
王正点了点头,母子儿子偷偷去开柳氏的房门,里面被插上了插栅,这可难不倒王正,宴氏看他从怀里掏了个什么东西出来,探进那门缝里面,也不知如何操作,一会儿那门便被打开了。
宴氏也有些做贼心虚的跟在儿子后头,王正道:“我刚才又吹了几口迷烟,这一时半会儿如何醒得过来。娘您也快些吧……”走到窗前,示意他娘赶快来帮忙。两人抬着昏迷不醒的柳氏便出了院子……
所有的罪恶都被黑暗笼罩,夜里除了偶尔听得几声犬吠,安静得吓人。宴氏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只觉得心里头突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