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人忙到了谢,那赤脚大夫便离开了王家去山上采摘草药。其他人间没什么热闹瞧来,陆陆续续便家去罢了。
王桃花去厨房给二哥煮吃的,留下二老留在床前。
王长贵也叹了口气儿,道:“这是做了什么孽,个孽子,恐是把家中钱儿偷到外头去逍遥,被人瞧了去,活该被打,只此一回倒也让他长长记性!”
宴氏哭叫道:“老二被打成这般模样,这会儿还躺着不知个究竟,你却在一旁说这些有的没的,可有你这样做人爹的?”
王长贵道:“哼,这混帐,没被人打死算他命好。等他醒来,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看老子怎么收拾他!”
王正哪里睡着,不过是装病,外头说的那些话儿自己个儿心头是一字不漏的听着,听见他老爹说要收拾他,王正只觉得皮肉一紧,可一想到欠下的三十两银子,王正心里头是苦不堪言。
王正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中,面目表情一直纠结着。王桃花做好饭进了屋子里,往二哥床前探了探,又是给提了提被子。
王长贵和宴氏都守在屋子里头,这会儿都没说话,一个直瞧着老二,一个把眼睛盯着墙角,王桃花看了爹娘一眼,道:“现下二哥都这般光景了,爹娘这会儿再吵这些有个什么用?虽说二哥偷拿家里的银子是不对,可如今他在外头也遭了这般罪过,能回家来也是不易,爹如何还记着那件事。便是爹爹再生气,也等二哥好些你在追究。二哥人还躺在这里,你们就在这里闹,没得吵了二哥休息。”
王长贵和宴氏都有些不自在,王长贵坐了一阵,道:“这孽子如今也家来,老子先去地里,等他醒了,桃花你再来寻我。”
王长贵说完便又出去了,留下宴氏和王桃花在房间,宴氏少不得搂着女儿又是一阵哭。
且说柳氏慢吞吞从地里家来,这一路上听见不少人说小叔子的事情,柳氏只把耳朵竖起,细细听着,心里嘀咕着那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叔子如何会被人打得一身伤的家来。
不过纵使柳氏心头如何嘀咕,然亲耳听见那厮被揍得昏迷不醒的消息,心头一阵暗爽,不由加快归家的速度来。
柳氏回到家里,王显坐在外头的院子里弄把式,隐隐能听见屋子里头的哭声。柳氏走到王显身边,小声道:“回来啦?”
王显朝屋里头看了一眼,点了点头,道:“回来了。你莫进去,娘这会儿心情不好,刚才还跟爹吵起来。”
柳氏抿着嘴笑了笑,点了点头,道:“我晓得。刚才回来还碰见爹,我看爹爹面容愁苦,虽说这些日子嘴里头再怎么说小叔,可也瞧得出来担心,也真真是心疼他。”
王显嗯了一声,道:“也只有等弟弟醒来,才知道发生了何事儿。”
王家人担心着王正,哪里有心思吃饭,不过草草吃了几口便罢。倒是王正,憋了两三个时辰,实在是挨不住了,颤巍巍的动了动手,王桃花瞧见了,赶忙大声道:“二哥……二哥……”
宴氏听见喊声,也忙往前凑过去,其他几人也跟着围在王正的床前,柳氏面儿上假装带着关心,一双眼睛直看着他,见王正那脸果真便如猪头一般,青青紫紫又浮肿着,瞧着很是吓人。柳氏心头暗暗呸了一声,心道你也有今日!
王正不负众望的张开了双眼,他眼神迷蒙地瞧着周围,问道:“这是哪儿?”
宴氏见他那神志不清的模样,一下子过去抱住他的肩膀,道:“儿呀,这是咱们家,这是你的屋子……你怎么都不认识了……”
王正缓了缓,道:“家……我真的回家了?”
宴氏大哭,“儿啊,你是回家了,回家了。”
王正这才看向宴氏,一下子扑进她怀里,也嚎啕大哭起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儿,一边道:“娘,儿子错了,儿真的错了。我不该偷家里的钱,不该……儿子这些日子在外头过得好苦呀,娘……他们打我,又不给我饭吃,儿子以为都回不来了……”
王正自小得宠,脾气又大,何曾见他如此哭过,大家心头都想着这次在外头定是受了不少苦楚,一时间心里很是怜惜。柳氏拿了袖子遮住脸,假装干嚎几声做做样子,不让人瞧见她得意的双眼。
哭了一阵,宴氏回过神来,忙让女儿去给王正端了吃食来。王正饿得狠了,也不管还有些烫嘴,便狼吞虎咽吃将起来,惹得宴氏在旁边看着很是心酸难过。
王正吃饱了饭,王长贵看着他道:“你个孽子,偷了家中的钱财,怎不见在外头被人打死!”
宴氏道:“你就不能少说两句,他才回来,银子没了,难不成真要等他命都没了你才痛快!”
王长贵被宴氏说得一愣,脸色有些不好看,他怒道:“就你平时把他惯的,如今这样了你还替他说话,没得真有一日,咱家被他弄得散了家你才满意?”
眼见两个老人家又要吵起来,王正哭道:“爹,娘,你们休要为我这不孝儿争吵。此番都是儿的不是,我已知错,还求爹饶了儿子这回。”
王长贵见他面色确实真有悔过之意,到底是自个儿亲生儿,如何真为了那几两钱儿便要跟他过不去,当下道:“老二,爹也不是真心疼那几两银子。这些日子你再外头做了些什么我也不想过问,只一点,你以后还得好好做人,只要你能改好,爹也不会再怪罪你去。”
王正听得爹娘原谅,心里欢喜了一阵,可转眼想到那几十两银子,王正只觉得自己的小命又捏在了别人手里。宴氏道:“儿子,你倒是说说,是哪个把你打成这样,让你爹和大哥去给你讨个说法。”
王正心里一凛,想到这几日被那群人折磨,那个年轻的当家人还说过那般的话,王正心头是真害怕,道:“娘,他们好狠毒,把儿子捆着打,儿子并不曾招惹他们,竟被他们打得半死,他们说了,若是我乱说话,真个会打死我的,娘,您救救儿子吧……儿子就要没个活路了……”
王正情绪显得很是激动,能够看出来他确实应该被那群人给收拾怕了。自己的儿子是个什么德行,王长贵最是清楚,这还是头一回见这小儿子这般情态,对儿子的话也听进去几分,看来当真是惹上了一伙儿了不得的人物儿。王长贵纠结了一阵眉头,缓缓道:“你人回来就好,我们也不怪与你去。”
说完又让儿子好好休息,一家人离开小儿子的屋子,在堂屋里唉声叹气自是不提。
☆、第28章
王正家来在床上将养了三五日,这皮外伤渐渐好起来。只关于在外头赌博欠下赌债的事情,王正根本不敢提这茬,是以每天忧心不已,惶惶然不知所为,在外人瞧来,王正看起来便有些精神恍惚,王家人只当他在外头受了刺激,盼望他经此一遭能改掉以往的坏毛病,就此踏踏实实好生过日子来。
王桃花仔细照顾着二哥的饮食起居,每日里与他说说话解解乏,见二哥也不大理会她,王桃花觉得甚是不知趣,私下里常常与家人抱怨两句。宴氏少不得训斥她一番,王桃花委屈得紧。
王家其他几房听闻侄儿在外头遭了贼人被人揍了,轮番的少不得前来探望一番,安慰王长贵一二。便是亲兄弟,王长贵也好面子,不敢讲老二偷银子的事情,兄弟们问起,也只一句不知晓缘由,骂上两句孽子,逆账!
王长贵大嫂柯氏这些年与宴氏不对付,每每逮着机会便要嘲笑她一回。前些日子里,宴氏给老二定下了莫家的闺女,听说闹得很大,老二还自己个儿跑去给自己退亲的,结果还是定下来了。柯氏每每逢人便道宴氏的不是,可怜侄儿被她这眼皮子浅的讹诈货给坑害了一辈子。柯氏嘴碎,但家境殷实,旁的人虽瞧不惯她这毛病,可对这些家私儿事件倒又喜欢听她讲来。宴氏在外头本身风评不好,那次定下来莫家的闺女,大家伙儿都摇头表示不理解,宴氏两个儿子,最疼爱的莫过于这小儿子,如何会定下个下烂货来,这事儿在外头都被传开了,演绎了不少版本来嘲笑宴氏。
这回王正在外头受伤,柯氏第一时间便得了消息,忙兴高采烈去报与自家男人听,男人一听侄儿被打,忙去探望,又让柯氏给整治些东西来。
柯氏脸一抽,她本以为能一道去,没成想男人还让她捎带物事儿。柯氏敢怒不敢言,去捡了些吃食,又去屠夫那里捡了便宜的几根猪打骨,零零总总凑得一提篮,拖拖拉拉直到第二天才心不甘情不愿的领着闺女去宴氏家里。
临近了门,柯氏换了换脸色,张着嘴大叫道:“弟妹,听说侄儿被人打了,且是怎生得事儿?”柯氏说着便进了屋子里头,宴氏正坐在床边看着小儿子,这眼包都哭得有些红肿了。抬头见柯氏穿了件朱红色的衫子进来,头发上抹着头油,端德是光鲜亮丽。宴氏的脸马上便耷拉下来,一脸的不高兴。
宴氏道:“你来做甚?”
柯氏往前几步,把东西放在案桌上,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悲苦道:“听他大伯说侄儿被打,我这当大伯娘的好生揪心,这不我家老头子一说起,我就买了些吃食来,给侄儿补补。”
宴氏往她篮子里瞧了瞧,见都是些惯常的物件儿,那猪大骨上恁是没什么肉,宴氏心头恨她抠门小气,嘴里头道:“倒是费大嫂破费了。这些物事儿自家里也不缺,早该让桃花去给大嫂说一声,没得再拿过来的。”
柯氏脸上仍旧挂着悲伤的模样,听了宴氏的话,道:“那倒也是,这匆忙之间也没甚准备,想来弟妹定是买了不少补给品给侄子来将养身子,你知嫂子在这方面又没你懂得多,便准备些惯常的东西来,也不让人笑话我啥都不懂。”
柯氏说完,起身往前探了探,看着躺在床上的侄儿,见他脸上青紫一片,双眼紧闭,瞧着很是吓人。柯氏摸了摸眼泪,道:“可怜见地,怎怎就出了这档子事情来。”
当下便哭了起来,宴氏见她在这儿哭,气得很,又不好多说难听话,便道:“小儿刚睡下,他大伯娘,且前头坐坐吧。”
柯氏点了点头,拿衣袖擦了擦眼睛,便去了前厅。
宴氏啐了一口,恨恨地起身往外头去。
宴氏拧起那篮子吃的,走到外头,忙叫桃花拿了自家的菜篮子过来。宴氏瞧着柯氏道:“给大嫂把篮子腾出来。”
王桃花拿了菜篮子过来,宴氏将东西倒进去,眼见着柯氏那篮子东西装进自家菜篮子里并不满,宴氏心头嘀咕她装腔作势。柯氏见此也觉得脸上不怎好看,她本就是乔着装的,如何会老老实实拿那般多。
柯氏见此,一拍自己女儿的脑袋,喝道:“我怎就生了你这么个傻闺女,让你办点儿事儿都办不好,净给你爹娘丢脸!”
柯氏又朝宴氏道:“弟妹,却是不好意思。我那时闹肚子,让你侄女儿装的,出来也没留意。哪知她弄成这样,还望弟妹你原谅。”
宴氏知她又拿女儿做筏子好给下台,便道:“没事儿,我前就说了,不过寻常事物,横竖家中还有。也难为侄女挂念着她堂哥,有这份心便足够了。大嫂且莫说侄女儿不好,要我说像她这般大的女娃儿,有她这般心思细腻的恐是不多,大嫂就莫说她了。”
柯氏只呵呵笑了笑,道:“弟妹不在意便好。说来我瞧侄儿伤势重,真是可怜见地,如何便被人打了呢。”
柯氏一边说着一边摇头,宴氏不接话,柯氏又道:“弟妹也莫太伤心,总归会好的。到时候给娶了媳妇儿,管制起来就好。”
宴氏心里堵得慌,道:“嫂子家中繁忙,我也便不留嫂子了,桃花,送你大伯娘和姐姐家去。”
柯氏走到门口,扭过头来,对宴氏道:“弟妹,有句话嫂子也不知当讲不当讲。我看侄儿那伤势,也非一两日便做下的。弟妹还是弄弄明白,侄儿这月来到底去了哪里行和何事儿?没得惹了一身骚,到时拖累了家里头。行吧,我便家去了,弟妹你自去照顾侄儿才是。桃花你也莫送我们,在家赔你娘亲罢。”
柯氏走后,宴氏嘀咕了她半晌,才进屋去看儿子。
柯氏回了家,去邻里串门子,少不得说起侄儿的伤势,不过几日,这村里传得甚是有声有色,有说王二是在外头偷抢被人打了,有说他在外头进窑子睡窑姐没付银子被打,也有说是在外头赌博被打,如此种种猜测自是不提。
王正一天天好了起来,他每日里愁眉不展,唯恐那群人会到家中来闹。可过得三五日也不曾来,王正心里也抱着丝侥幸,自欺欺人的过着日子。
又过了四五日,百花村里头突然来了一大波人,个个凶神恶煞,很是吓人。仔细一瞧,为首的那位竟是赌坊的庄头,他看了看字据,又拦下个路人问了王正家在何处,便领着十几个打手往王正家里去。
这么大的动静,其他人焉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