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握住那满是宝石的匕首柄,微微一笑:“……一个人静静的死。”说完,那匕首就扎进了小腹!血立时湿了她的衣裳。
嫣然痛得脸都扭曲了,她支撑不住倒在床上,却扭头看向叶经韵,断断续续道:“救我妹妹……否则……我变成厉鬼……缠着你!”
叶经韵终于动容。他看了嫣然半响,眼见她的血越流越多,湿了那床单,这才走到桌边,拿起那箱子,一言不发,出门离去。
叶经韵走在春风楼的后院。此时午时刚过。这个点数,春风楼中的姑娘多在歇息,后院里很安静。他心情不是很好。倒不是因为嫣然的死。这个女人既然是刘家的人,难保这一切没有后招。指不准刘家将嫣然当成弃子,就诱他去营救那所谓的妹妹,再设计陷害他。
他心情不好,是因为嫣然和他自己的话。嫣然说,他不曾爱过谁。
他明明爱过。他曾经爱得那么刻骨,所以失去后,才痛得那么蚀心。
想起对嫣然的誓言,叶经韵嘲讽一笑。
一生孤苦,永失所爱。这与其说是一个誓言,倒不如说,是一个已经实现的诅咒。
叶经韵站定。他想起了那抹淡绿色的身影,想起了五年前……
却忽然听见有琴音传来。
这人琴弹得很好,悲哀婉转,如泣如诉。叶经韵被这琴声勾起了千丝万缕的愁肠,一时站在那里没有动。
琴声却忽然中断,一个女人低低的斥骂声传来:“贱人!又来碰我的琴!滚去干你的活!”
琴声一停,叶经韵也稍稍回神。他不是多事之人,是以,继续自走自路。只是,他多扭头回望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让他再次定住了步伐。
他看见了一个女子蒙着面纱,端着大盆的衣物,从他身后匆匆走过,消失在一个院子内。
虽然女子蒙着脸,叶经韵却看出了,那人的眉目,非常像他的夏菡。
叶经韵定了片刻,冷冷一笑:刘七也太心急了吧?后招这就来了?
他抱着箱子,朝着那院子走去。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个女人而已,他还怕了不成?
院子里晒了很多衣裳,红红绿绿的颜色,闪花了叶经韵的眼。叶经韵左右四看,没有见着那女子,这才朝那房中走去。
房中没有窗户,光线不好。女子在一角洗衣,见到有人进来,抬头望去。
叶经韵将箱子放在一边,直直行去了女子面前。
女子一愣,甩了两下手,站起身,朝着叶经韵施了一礼。
叶经韵笑得风度翩翩:“你是何人?为何在此洗衣?”
女子居然没有回答。她看着叶经韵,眨了眨眼睛。
她眨眼的模样瞬间和夏菡重叠。叶经韵心中一痛,忽然怒了,上前一步,就去扯女子的面纱,冷冷道:“别装神弄鬼了!既然要勾引我,还带什么面纱!”
女子没有反应过来,那面纱就在叶经韵的手上了。
叶经韵看到女子的那张脸,差点惊呼出声,连退两步,那面纱就掉在了地上。
那张脸上,尽是狰狞可怖的伤疤!有烙印,有刀疤,还有不知是什么的伤口,在昏暗的光线中,更显恐怖。
女子见着叶经韵的表情,也很淡然,似是已经习惯。她看看地上的面纱,又看看叶经韵,转身蹲下,继续洗衣。
叶经韵站了一会,这才平复了情绪,暗道:“这……这是刘七的人?怎么丑成这样?!”
那女子也只是自顾自的洗衣,根本不理他。
叶经韵想了想,道了句:“姑娘,对不住。”他捡起面纱,放去女子的木盆上,抱了那箱子,就这么出了洗衣房。
叶经韵丝毫不停留,直接走出春风楼,上了马车,命令车夫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通过乌代丝,获得了不被监视的时间、不在场证明。
改变自身特质:利用光线和简单的装扮,做出一张被毁容的脸;在叶经韵清醒时,不亲自开口说话。
利用嫣然转移叶经韵注意,顺便谈谈情爱,扰乱叶经韵的心。
好吧其实许菱根本没打算色诱啊……她深知自己技术肯定不如嫣然咳咳咳……
59章
叶经韵已经离开春风楼之事;自有人来向许菱汇报。许菱听言也只是垂眼片刻,捡了那面纱重新戴上,认真洗衣:“让他走;你们原地待命。”
她自然不是真的淡定。她刚刚只有不到一炷香(5分钟)时间吸引叶经韵;她甚至没有开口说话。这人不将她放在心上,就这么走了也很有可能。
可叶经韵心思多;做得多不一定就好。若是她想个法子拦下他,激起了他的戒备心;后续也不过是白费心机。
想到诗酒会那日,那人会撇下一众官员跑来调戏她,足见他对侧妃的执念。许菱觉得;她还是可以等上一等。遂又加了句:“行了,你走吧。一刻钟(30分钟)后;他若还没有回来……我便是失败了。到时,你直接过来接应我离开。”
街上。马车不急不缓行了一盏茶(15分钟)时间,叶经韵终是开口道:“停车。”沉吟片刻:“回春风楼。”
他都离开春风楼这许久了,却没有任何异常。叶经韵觉得,应该是他多虑了。他心情不好,难免有些草木皆兵。想来,那瑞王和刘七又不傻,他刚刚才在春风楼见过嫣然,若是再设计他,怎么也该换个地方,好降低他的戒备,又怎么可能继续在春风楼生事?
叶经韵回到春风楼,洗衣房中已是空无一人。他站在晾衣服的院子里,仔细查看了那些新晾晒的衣裳,确认就是刚刚他见那女子洗的无疑,心中稍松,这才转身,朝着初时传出琴声的院子走去。
叶经韵来到小院,便见着那蒙面女子正跪在地上拧毛巾,心中一动:这是个干粗活的丫鬟。
却有另一女子开口道:“哟,这位公子,这个时辰,您怎么来这呢?”
叶经韵转头看去。就见一仪态万千的黄衣女子斜斜倚在门框上,正在磕瓜子。
叶经韵没心情与她多话,只是缓步上前,指着蒙面女子问:“她是谁?”
那黄衣女子上下打量了叶经韵一番,嘻嘻笑道:“公子,我是凝秋。”
叶经韵从怀中摸出一锭银两,放去那女子手上。
凝秋看了看那银锭,随意答话:“她是我的丫鬟,我叫她哑奴。”
叶经韵想起她在洗衣房中不答自己的话,不动声色问:“她是哑巴?”
凝秋一声轻笑:“本来不是。但她自残后,就基本是哑巴了。”
叶经韵微微变色:“她为何自残?”
凝秋纤纤玉指拈起那锭银子,举在面前看着,歪头俏皮道:“她清高呗,不似我们这些俗人,眼中只剩这些阿堵物。”
叶经韵扭头看那哑奴。哑奴听了两人的话,停了手上的活,警惕望着他。她的眼神有些茫然,有些戒备,这让她看起来分外纯良无辜。叶经韵只觉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撞了一下,愣神片刻,朝那凝秋道:“我要她。”
凝秋吃吃笑了起来。她摆摆手:“我也只是个卖笑女子,哪权利把她给你。你若要点人,请去大堂上三楼找鸨母。”
叶经韵不说话,只从怀中摸出几张银票,放去了凝秋的手上:“我没那时间。”
凝秋翻了翻那几张银票,又含笑望着哑奴片刻,终是直起身离开:“罢,罢,我便帮你走这趟。”
叶经韵这才转身朝哑奴走去。哑奴站起身,紧张回望他。
叶经韵走到她的身边,目光痴迷看着她的眼睛,却忽然抓住了她的手抬起,慢慢抚摸起来。
手下皮肤粗糙,还有冬日的冻裂尚未消除。这一切都证明,它的主人明显是个粗使奴仆。叶经韵心中怀疑又消了一分,正要开口说话,哑奴却猛地抽出手,逃命似的朝屋内奔去。
叶经韵心知她误会了自己的举动,淡然转身跟进屋。却没在大堂看见哑奴的身影。仔细寻去,才发现她躲去了后院一间小琴房。叶经韵进房,一看之下,又是一惊。
哑奴背对着他,缓缓脱下了上衣。她的身材很好,可那曼妙的曲线,却抵不过昏暗光线下,一身丑陋的伤疤。她缓缓转身,面纱已经摘下,前面的衣服也褪到了胸口。
她的身上,竟然也是伤疤……
哑奴手持剪刀,比住自己咽喉,居然开口说话了。她的声音异常沙哑,就似铁匠铺里漏气的风箱:“公子,我能伤自己至此,就不可能瓦全苟活。公子何必为图新鲜,沾了我的晦气?”
叶经韵看着那狰狞的伤疤,一时默然。半响,他跨进一步,哑奴立时后退一步。叶经韵停步,眯眼道:“你的声音怎么回事?”
哑奴显然不料他会问这个,片刻方道:“我吞了沸腾的油,烧坏了嗓子。”
叶经韵再上前一步:“让我看看你的伤。”
哑奴再退一步。她的背已经抵上了屋子一角的衣柜。她将衣服胡乱扯上,遮住了一身伤痕,又抬手将那面巾覆上,紧张道:“公子若要寻欢,我便血溅当场。公子若是好奇,我可以卖我的故事。公子若只是同情,就请即刻离去,萍水相逢,我不承你的情。”
叶经韵看着她手上的剪刀,默然半响,终是道:“我买你的故事。”
哑奴舒口气。她的目光如水,直直望进叶经韵的眼里:“有人许诺他会来娶我。我得等他。”
她说“我得等他”时,那全心信赖的神情如针一般刺进叶经韵的心里。叶经韵瞳孔骤然收缩,连忙垂眼遮避,勉强一笑:“这个故事太短,不值我的银子。”
哑奴看他片刻,忽然将剪刀收入袖中:“同是天涯落魄人,我嗓子不好,不能多说话。再送你一首曲子,以作补偿。”
她离开那衣柜,走到琴边坐下,手指轻抚过琴弦,眼光爱恋,显然是对这琴万般喜爱。女子调琴片刻,终于开始抚琴。
音符声声伴着琴弦颤动传来,也颤动了叶经韵的心。叶经韵看着哑奴满是爱恋的眼,仿佛看见了十多年前那个单纯的女子,也是这般深情凝望。
一曲终了,叶经韵立在屋中失神。却见哑奴朝着他微微一笑,眉眼间,尽是化不开的浓情蜜意。她的十指轻颤,又开始弹奏一曲。前乐过后,有声音轻灵飘渺传来: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如果叶经韵此时清醒,必会觉察不对:哑奴声音不是这样!但是随着琴弦的颤动,致幻的迷药一点点发散在空气中,早已在这个小房间中生效。而他的心思又在那首唱曲上。一曲应景的词,勾动了叶经韵深埋于心底若干年的愁肠。
叶经韵看着哑奴的眉眼,只觉一阵眩晕,连忙以手扶墙。好容易站定,再抬头时,却见琴后已经空无一人。
叶经韵有些愣,呆呆站了片刻。却听见身后一声呼唤:“玉轩哥哥……”
叶经韵如遭雷击。玉轩是他的字。这个世上,只有他的夏菡,会这样叫他。
叶经韵脚如灌千斤,一点一点转身。果然见着“夏菡”婷婷立在他的身后。
她的眼中没有那些年的疲惫之色,眉目如未嫁之时,带着少女特有的青嫩与羞涩,盈盈浅笑看着他。
叶经韵的情感瞬间爆发,迅速吞没了他的理智。他知道这其中有问题,可是面对朝思暮想的那个人,想要拥抱她…的…诱…惑吞没了一切。
叶经韵跌跌撞撞上前,搂住了夏菡。他真的搂住了她,她不再是梦中的幻影,醒来时,徒留他泪痕未干。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触摸夏菡的脸颊,似乎稍微用力,那人就会破碎在他的面前。夏菡却只是笑着朝他眨眨眼。
叶经韵嘴唇蠕动半响,却是眼角先滑落了一颗泪:“这个幻境太美好了……”
男人的泪水滚烫,滴滴落下,灼烧了女子的肌肤。夏菡仰起头,伸手温柔拭去他的泪水,浅浅笑答:“玉轩哥哥,你说什么胡话?菡儿还等着你来提亲呢。”
叶经韵身体一颤。他与夏菡青梅竹马情投意合,若没有宸王横插一脚,两人本该举案齐眉白头到老。他得知宸王向夏菡提亲后,也曾经有过不顾一切的想法,但……终是思虑太多。最后,他什么都没敢做,甚至……没敢在夏菡婚前再见她一面。
他的懦弱与自卑让他背弃了夏菡,也背弃了她的信任、他们的爱情。夏菡死后,他更是深深自责:如若他当初做些什么,夏菡或许就不用嫁给宸王,也不会那么早早的过世。这是他深深埋藏,却始终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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