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身来,张大林对安老夫人道:“姨祖母,这样的庄子应该奖赏一下才是。”安老夫人和蔼可亲地道:“你说很是。不过大林呐,来闹事的人不好轻易送去见官,咱们家有的是积善的名声,可没有这送人见官的名声。”
“孙儿知道了,明天放他们出来,让他们亲眼看看来交租子的人,这样也好死了他们闹事的心,别人都交上来了,他们还闹个什么劲儿。”张大林欠一欠身子,对着老夫人再自责一句:“我看到他们凶劲儿上来,砸了几个茶盘子,怕他们惊吓到家里人,不得已这才扭送到衙门里去,以示惩戒,孙儿是没有深究的心思。”
“这样就好,”安老夫人手里本就是一串佛球,听到这话更是念一声佛:“菩萨保佑,今年这样不是时候的雨,也有人能收上庄稼来。”
除非那交租子的人家象来弟家一样,才能在这样的雨中把庄稼收起来。这样的人家就是有也不会多。安公子连来弟这样全收上来这样的人家,如果不是安三亲眼看到,安公子也不会觉得还有这样的人家。
一个村子都全数儿收上来,如张大林又描补的一句:“只是小受灾,”安公子是怎么也不会相信。不过从前面几句话,安公子就明白这个表弟又在黑心。他在房里陪着老夫人说笑一会子,就出来往自己房里去。
先喊来安三,命他速速地去查:“我们屯粮的仓库,有哪几个是表少爷可以随意动的。新麦陈麦还是可以看的出来,再去查查表少爷有没有从外面调新麦来。”
这算不算是表弟的狐狸尾巴开始外露,一直想找表弟一个人人都看不下去的错儿,安公子沉思,这算不算是?再想想祖母都觉得可以减租,表弟事事要请教祖母,难道他不知道祖母的心思。
这样一想,安公子有些头疼,查家里历年的帐本儿,这就会惊动表弟。安公子解决这事情的想法如以前一样,抓住表弟的错,和和气气地让他走,分他一些他该得的酬劳。也是第一次做这样事情的安公子,既要自己如意,在没有证据以前,又不能伤了祖母的心。
由张大林这个主意推想过去,安公子抿紧嘴唇,表弟历年光收租子这一项,他就黑了不少的钱。家里少报,外面多要。祖父母都是怜惜穷人的,他们出身也不是富人家,深知道穷人家的苦。安公子在心里算着,光这一件事情上,漏洞中的银子就不是少数。
第五十四章,星星之火(三)
拎着鱼往家里去的来弟和有弟都高兴不起来,就是因为刚才那个消息。今天真不是个好日子,认亲戚认出来一肚皮气,找梁五没有找到,然后再听到这一则表少爷翻脸的消息,来弟的心里真难过。
和有弟一起往家里去,踩着官道上的积水,看着脚下泥水珠子乱溅,有弟看看来弟的面色不好看,有弟咧开小嘴儿笑一笑:“今天有鱼吃了,就是梁五哥不在。”
来弟咧开嘴儿一笑,有弟倒是垂头不说话,想起来梁五哥,有弟就想到梁五哥的家。还不如有弟呢,有弟还有一个好姐姐。
再走上一会儿,来弟看看有弟还是垂着小脑袋瓜子,来弟也笑一笑:“有弟,晚上这鱼煎一煎熬一锅鱼汤,屋里有新白面,贴上两个白面饼子。。。。。。”来弟也不说话了,她想起来被张大林关起来的人,再想想自己的村里人。
姐弟两个人一起无精打采往庄里走,前面路边儿上一个人说话了:“你是宋家的来弟吗?”来弟抬起头先没有答应,有弟答应一声:“你找俺姐啥事儿?”是个小孩子的有弟答应的还是快了些。
这句话一应下来,闪出来的这个人对着来弟目光紧紧地一打量,这就开口说起来:“一个毛丫头,竟然那么大的口气,订门亲事又要状元又要家财,也不怕闪你的舌头。。。。。。”这个人滔滔不绝地说出来,来弟是听明白这个人是谁,就是涨红脸的有弟也听出来了。
现在是来弟姐弟两个人一起打量这个人,头上一顶小帽,倒是绸的,这天气戴这一顶小帽子,再看他面有病容,脸上是个蜡黄的面色儿,一看身子就不好。
这倒也还罢了。再看身上一件绸衣服,却是一边衣角高,一边衣角低,这个人腿上也有缺陷。这就是王媒婆说的那个人。来弟只是想笑,可见媒婆的嘴是多么地不可靠;而有弟涨红了脸,听着面前这个人还要数落,有弟往前上一步,挺着小胸脯正要说话。
身边的来弟先上前一步,在那个人一声“哎哟”中,把他拎起来扔进泥地里。一声闷响之后,就是泥点子飞起来,来弟拉着有弟往后面退两步,再悠然地看着这个正在泥地里挣扎着的人,来弟笑眯眯:“风不闪我的舌头,倒是吹跑了你。”
刚才把他拎起来,斤两只是一般,来弟掩口而笑,这样的人应该找一个胖媳妇才是,洞房花烛夜里,敢说一个不字,直接压塌。
有弟则是拍起小手,连声说:“好,姐你真厉害。”一抬头前面几步远站着一个笑容满面的人,有弟再喊一声:“梁五哥。”
梁五走过来,接过来弟有弟手上的东西,对着还在泥地里没有爬起来的人看一看,这才道:“咱回家去。”走过那个人的身边,梁五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人,要不是来弟出手的快,梁五也想来摔他一下。
“哎,你们,你们也不拉我一把,”这个来闹事的人对着这三个身影喊上一声,然后再小声骂一句:“真是没心没肺,这样的婆娘幸好没找。”
回去的路上,梁五很喜欢,不时地看一看来弟,觉得来弟真好看。梁五笑嘻嘻:“你那个找状元找家财是怎么回事,这是你要的聘礼?”
有弟赶快抢在前面回话:“不是的,那些话只对着别人说的。”相较于有弟急忙地解释,来弟只用一根手指在有弟的头上虚点一点,梁五就明白过来,更是要笑。
“唉,”来弟进院门以后,垂头丧气地叹气中,梁五笑哈哈地安慰一下:“没啥事儿,最多没有媒人敢上门来说亲事,”
来弟继续叹气,梁五再加上一句:“最多你出门别人指指点点,”有弟也跟着来安慰:“姐,咱听不到,也看不到。”
对着这小始作俑者,来弟再大声叹一口气,姐的名声,就这样毁在有弟和王媒婆手里。有弟是家里人,可以原谅他;王媒婆不能原谅。来弟刚觉得自己进入忍无可忍的状态,听着有弟再忿忿说一句:“哼,最好他去骂王媒婆俺才高兴。”
来弟一笑,这就泄了气,对着有弟笑逐颜开:“有弟,你说的很对。”梁五正在炕头上看那滴水的地方,也跟着凑乐子:“要是他不找王媒婆,有弟你打算怎么教训她?”
“咱晚上捅她家的鸡窝去吧。”小有弟促眉想了一会儿,想出来这个主意。来弟放声大笑,梁五嘿嘿笑一下:“哥是混混,也不干这种事情。”
有弟不服气:“那你说咋办哩?”来弟继续笑,梁五也促眉,想出来一个主意:“有弟,俺去她家放火吧,”
一听就摆手的有弟也能看出来梁五在逗自己,有弟得意洋洋:“有弟小呢,不干这种事情。”梁五正在笑,突然接受到来弟投来的怀疑的目光,梁五心里火起,不过是句玩笑话,这丫头咋又怀疑了我呢。
梁五很生气,安家丢东西,是他们家祖先不幸,后代子孙都是内贼。后代子孙都能当贼,哥挣个辛苦钱有啥。今天码头上事情少,梁五买些东西来看来弟和有弟。进门还没有说上几句话,就遇到来弟这样的眼光,梁五立马就要火大。
“有弟,把这炕用东西挡上,”梁五大声说过,人就到里屋里抱起一捆子麦秸杆儿,闷着头往外面冲。
有弟是没有听明白,来弟是明白过来,找出来东西把炕先挡上,免得一会儿掉泥渣子滴水啥的。炕挡好,来弟也要出去:“梁五哥在弄屋顶,我去帮把手。”
来到屋后,梁五已经爬到屋顶上,看到来弟过来,心中高兴:“你给我递东西。”梁五在屋顶上蹲着,把瓦片一一揭开来,看一看屋顶上原先垫的麦秸杆儿都已烂糟,梁五自己嘀咕一句:“这能不漏雨吗?”
上面在换草,下面是有弟的声音:“这雨下到屋里来了,”梁五和有弟都大声笑起来,声音把隔壁的王媒婆也惊出来,看着来弟屋顶上蹲的这个男人,王媒婆说一声不好,赶快往外面去。
寻来弟晦气的人是刚从王媒婆家里出来,王媒婆添油加醋,弄了他一肚子气,指望他去教训一下来弟知道羞耻,把这亲事给转回来。
当看到梁五也在的时候,王媒婆就知道这次没弄赢。打一把油纸伞出来一看,王媒婆大吃一惊:“钱掌柜的,你这是咋的了?”
“我,那个小娘皮,害我摔到这木头上来了。”泥地里几块木头在,钱掌柜的骨头硌到木头,疼的咧嘴歪眼的。那一摔又用些力气,钱掌柜的又太病弱,他到现在也还没有爬起来。
王媒婆连拉带扯,虽然她是个女人,吃的肥胖有些力气。钱掌柜的又瘦弱,这就拉起来。钱掌柜的一身泥水淋漓,站起来点着跛腿发怒:“这个姑娘,我。。。。。。要她好看。”
第五十五章,星星之火(四)
梁五在屋顶上,可以看到王媒婆去扶钱掌柜的,他只是一晒,全然不放在心上。来弟不时要怀疑他的眼光,让梁五有时候很抓狂。在屋顶上淋着小雨的梁五看一看来弟,她踩着石头站在屋檐旁边给自己递东西,雨中少女好似带露荷花。
如果哥是个没有江湖道义一切道义道德的坏人,比如来弟口中怀疑的贼,梁五再拿眼睛瞄一瞄路上的王媒婆和钱掌柜的,一准把那个病秧子腿打断。
家里只有一个姑娘和一个小孩子,就是麻烦都不敢太去惹。梁五想想算了吧,到城里有的是机会找钱掌柜的晦气,何必在这里给来弟和有弟家添麻烦。新认的表亲可不能吓跑喽。这样一想的梁五就咧嘴笑一下。
来弟站的不够高,是以没有看到王媒婆去扶钱掌柜的。站在屋檐子这里给梁五打下手的来弟,心里正在盘算着,要去王媒婆家里说一说才行。再不说姐真是好欺负,由着人性子捏。来弟要是看到王媒婆去扶钱掌柜的话,来弟只怕这一会儿就要冲过去,这就要训斥他们一顿。
一个人蹲在屋顶上重新换草整瓦,一面不怀好意地嘴角噙着一丝笑对着一拐一拐离去的钱掌柜不时看一看;一个人站在雨水中想着事情,事情头绪实在是太多。
安家要翻脸,自己无名声,再看一看梁五,来弟突然想起来要交待一下有弟,不能对着梁五说他继母的那些话。表亲冒雨正在帮着自己收拾屋顶,怎么能平白让他难受。一个少年有家不回,这样的痛苦一定源自于伤了心。
“我就来,”来弟只说一句就跳下石头往前面来,在屋门前看到回屋去的王媒婆。来弟注意到王媒婆身上的有泥水。却没有怎么想,只是觉得快意一下,摔跤了还是怎么了?来弟对着王媒婆第一次不是满面笑容。只是静静地看一看,这就进屋里去。
经过这院门也往院子里看的王媒婆,对着那平静的目光。只是嘴里小声骂了一句:“死妮子,还敢打人。”也就往她院里去。
有弟在屋里正在烧热水。再就看着屋顶落下来的雨水泥渣。看到来弟进来,有弟还在看:“姐,整好了?”
“就好,有弟,”来弟在有弟身边小声地道:“跟你说个事儿,去梁五家里遇到那个人说的不中听话,你千万别对梁五哥说。”有弟眨巴眨巴眼睛听完:“为啥不说?”有弟觉得。说了让梁五哥打她去。
侧耳听着屋顶上动静的来弟,要在梁五下来以前把话说完,赶快急切地道:“说了梁五哥会伤心,”对着有弟再眨巴的眼睛,来弟只来得及交待一句:“一会儿姐说啥,你就跟着说啥。”
这一句话有弟倒是可以先同意,他点点小脑袋瓜子:“行。”看一看火膛里灶火正旺,有弟也站起来:“俺来收拾鱼,切肥油,中午喝鱼汤贴白面饼子。”
可以吃鱼了。又有梁五在,三个人谁也没有撇下来。有弟兴致高涨,对着那鱼一阵看:“这应该是怎么收拾的?”有弟还真的不会。
来弟走过来:“姐收拾一次给你看,”接过鱼拿过刀。来弟去鳞剖鱼肚,有弟睁大眼睛看的津津有味,有弟要看的是如何收拾鱼到出锅,这一次看了一个全套。
梁五整好屋顶下来的时候,看到来弟正在做饭,觉得真稀奇:“咦,你会做饭?”锅里正在炼肥油,来弟把炼出来的油渣子推给梁五:“吃吧,别说话。”
站在锅前的来弟只想白眼人,什么叫会做饭,当然会做饭。不过我是家里壮劳力,有弟做饭吹火又在行,当然是分工要有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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