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是新的,一点儿油都没有沾过。”
“你听听她这张嘴,早就应该让她管才行。”安老夫人和安夫人觉得莲菂管家倒是让人趁心,起早贪晚不辞辛劳。以后不管安公子娶谁,不会理家也不用担心安公子会受委屈。
过了这几天,安夫人才问起来:“说厨房上冯家的撵了出去,我也听到她说的话很不好,把我也说进去,不过咱们家是白手起家,对家人要宽厚才行。”
“公子在气头上,等他消了气,再让她进来。”莲菂一口答应下来,安老夫人也点头:“赶一个人走并不能起作用,让她好好当差才行。”安老夫人和安夫人都明白,这事情与莲菂无关,是安公子要撵人走。
消息传得快,上午送走安老夫人和安夫人。老夫人身边张妈妈就悄悄的出了门,一路先来看冯家的。一进门就喊上:“老嫂子,有好事儿。”
“是张嫂子,你肯来看我这背运的人,”冯家的赶快迎出来,回家里只呆上这几天,眼睛也熬红了,面庞也浮肿起来,足见还是难过。
张妈妈顾不得进屋里坐,拉着冯家的在院子里就一阵嘀咕:“宋姑娘当着老夫人和夫人这样说,那么多人都听到,你去求她吧,她不能当着众人打自己的嘴。”
“我倒是舍得下这脸去求她,只是怕她说话倒是算,一样的求情的话,心里还有气的人能说出不一样的味儿来。”冯家的先是大喜,再就为难,两只手搓着,看屋檐上积雪在日头下面不时滑落。
“找七太太去,听说七太太没了事情,也是宋姑娘求的情。她说是亲戚,留点儿体面才好。听听,这是明白人,她也不敢把亲戚们全得罪的狠。”张妈妈一半说莲菂一半说冯家的:“你就糊涂,几十年的体面,被人耸着去闹。全毁在那一会儿出气的痛快上了。”
冯家的满是后悔,低头觉得张妈妈这主意不错。七太太在家里也没有差使管,一个妇道人家,只有安家这样亲戚才肯让她管事情。没有妇人出去打雇工的理儿,七太太也拉不下脸给别人家里当老妈子。七太太天天在家里怨天怨地,偶然良心发现,也怨自己。
送走张妈妈,冯家的就往七太太家里来,没有进门先听到院子里摔东西“哗啦啦”几声响,然后是七太太的哭天哭地声:“我不活了,你个杀千万刀的,半点儿不象着家里人。”
院子里没有半点儿叶子的葡萄竹架下,七老爷紧绷着脸,大步往外面走。冯家的赶快招呼一声:“七老爷出去?”
一声门响,披头散发的七太太跳出来:“让他走,让他去外面玩女人。都不要拦他!”再看到不是家里人拦着,却是冯家的在那里。七太太半点儿难为情也没有,反而泼妇一样跳上几跳:“我只守着我的儿女,看你敢不养活。”
第一百一十章,打仗要打便宜的
七老爷哼没哼一声,几步就走出去。冯家的过来劝七太太:“进屋里说吧,男人外面听个小曲儿,叫个小娘,七太太不要放在心上才是。”
“我不是那不贤惠的人,我就是恨他不帮着我说话。你知道他过几天要去哪里吗?珠宝铺子里缺东西,公子让他外面采买去。”七太太和冯家的进来,坐在炕上就开始说:“公子还是信任他,他帮我说句话儿怎么了,那宋姑娘是枕头风,我就不能吹枕头风?”
对着七太太老树皮般涂脂抹粉的脸,冯家的再想想宋姑娘那油光水滑的面庞,忍不住一笑劝道:“七太太,您消消气。咱们年纪差不多,枕头风吹不动了。再说宋姑娘,她还吹不上枕头风呢。”
“吓!你倒信这个!”七太太瞪圆眼睛:“你也是吃了她的亏,倒为她说话!你说家里住着,公子与她有什么,谁会知道;说公子与她没有什么,谁又会相信!反正他们自己个儿玩罢了。”
冯家的笑起来,来的路上想过那天的事情,冯家的当然不会就此对莲菂感恩戴德,但是自己出气的方式不对,冯家的还是心中有数。她想着重新进去当差,心里纵然不服,也想好以后人前要注意举止说话。
“你还是亲戚,倒不如我这下人看得明白。公子从来不是女色上放纵的人。再说公子要是强要,她又能如何?听说是她旧年得的病要调养,才没有圆房。你也家里打听打听去,要是有不清白,能堵住家里人的嘴?”
冯家的一番话让七太太没得话说,只能赌气:“你往日的威风哪里去了?去找她理论的威风,我倒还敬服你。在家里闲上几天。你男人还有差使,你不愁吃穿的人,这就没了势头。”
“势头高低算什么。我来告诉七太太,这个威风换些别的也成。”冯家的这样说过,七太太就来了精神。探身子凑近些来:“换些什么?”
冯家的这才一五一十的说出来:“宋姑娘要做好人,我想着。人家当着老夫人和夫人都发了话,又不避讳房中使唤的人,这不是让人传到我耳朵里,给我一个台阶下。”
“这是什么台阶!”七太太忿忿过后,再催着道:“你说,你接着说。”
“她说要求情,我就得赶上去是不是。我一个人见她,这老脸上怪臊的。特来请请七太太,您闲着呢,陪着我一起去吧。”冯家的只是央告七太太:“你帮着我多说几句话,和她说得熟了,也可以说说你自己的事情。铺子让姑太太管了,家里还有别的生意呢。哪一样不得亲戚们掌眼看着才安心。”
七太太正要再瞪眼睛,冯家的先把她的话堵在嗓子眼里:“您这亲戚,受了老太爷老夫人多少恩惠,如今城里谣言多。铺子上人人都盯得紧,你倒还在家里跷腿闲着不帮忙,这不是你七太太的为人。”
这样的一番变相恭维,七太太才回嗔为喜。心里早就冰雪见日头一样融化。人却还拿着架子想上一想,才满面笑容:“我是冲着你说的话在理,也是为帮你才去。不然的话,七老爷虽然外面也嫖院子,家里的使用从来也不敢少我们。”
“那是当然,起元少爷在学里上学,以后能当官呢。七老爷不敢怠慢您七太太。”冯家的自己不好意思去,也是一张巧舌来把七太太说动。
两个人约定好哪天去:“老夫人和夫人都在庙里,过上几天等她们回来再去,免得宋姑娘说话不算。”
又给翠翠十两银子的莲菂,时时为翠翠盘算。从邸报上来看,这仗眼前打不起来,以后却不一定。而且那钱是莲菂的,她心里无时不觉得隐痛。我的银子!
老夫人和安夫人去了庙里,家里少了两个人,其实是更忙。她们在家里时,只要看好一天三顿饭及零星使用就行。现在出门去,更是点心茶水带衣服添换都跟上。
每天要到下午,莲菂才能松一口气,有个半个时辰左右喝杯茶和妈妈们说会儿话。
“说外面乱得很,是怎么一个乱法?”莲菂借着这个时候就打听事儿。
“咱们家里还好,是别人那里生意上乱。对门邱家铺子小,这几天里被挤得关了门。”妈妈们也一五一十地告诉莲菂。
莲菂捧着茶杯装听古记儿:“铺子再小,挺一挺就过去了,为什么要关门?”这样的话妈妈们就要笑。多会带着指点她的心告诉她。
“他卖的只是针头钱脑,本来就是小本生意,收入不多。现在是人人屯些能放的吃用东西,针头线脑这些东西大的铺子都降了价,他们更没有生意。”
“小本生意应该好过日子才是,门面上生意不多,把门一关或是退了租,或是租给别人去。自己辛苦跑动,城里城外巷子里卖不是也行。”莲菂装着不明白。
“真真姑娘是不知道,现在抢生意抢的凶。就拿咱们家来说,粗粮一概不涨。天天门前有人排队买不说,还有若干伙计推着粮车到远些的村子里去卖。种地的人家家一年的口粮都有,眼下是春荒,咱们连那些青黄不接种地人家的生意都做,何况是城里这些人家。”
莲菂当时就傻了眼,她没有想到安公子在斗金不换,一个主意接着一个主意。原本是金不换等人,让伙计推着粮车跑远去卖,再就散布要打仗的谣言。安公子立即对策就出来,苦来苦去的只有翠翠这样的小生意人。
五十两银子的本钱,真的要打水漂儿。莲菂心似油煎,听着妈妈们再笑着道:“公子做生意,比表少爷强太多。家里粮仓从来没有空过,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些低价粮食。就是刘知县下乡里张贴告示上,也明白写上几家平价的铺子,咱们家倒占了九成。”
莲菂强笑着也跟着夸:“公子从来明查秋毫。”再加上一句:“刘知县也明查秋毫。”这一口气堵在莲菂心里,一直堵到晚上。她还觉得耿得慌。
“菂姐儿,”安公子喊她一次没有反应,用手中筷子另一头在她额头上点一下:“你在想什么?”莲菂回过神。才想起来是在和安公子吃晚饭。
“要是太累,就休息几天。”安公子本是关心,莲菂一听就不同意:“不用不用。我就是走神了。”
安公子无话,他一般吃饭话就少。回过神来的莲菂找话问他:“妈妈们说告示上贴的有家里的铺子。公子你真厉害。”
“你不吃饭成卖高帽子的了。”安公子不为所动:“吃饭说话不好,吃过了再说。”莲菂又要给他两句听听,脱口先出来一句:“公子外面和人吃饭,难道也不说话,大家对着闷头吃。”
安公子笑着哼一声:“你管我许多,我外面吃饭你也管。”莲菂忍无可忍:“我才不管,你也别管我说话。我说我的。你吃你的。”
“你说吧,”安公子表示随意,你随便说。莲菂转转眼珠子:“我一个人说有什么意思?”安公子装听不到,看都不看一眼。
莲菂无趣之极,一面吃一面嘀咕:“还不如和留弟吃饭去,至少还有人陪我说话。”安公子用手指指门帘儿,那意思你回去吧。
“你不是不理我?”莲菂笑逐颜开,再殷勤地对安公子挟菜。挟过以后对着自己手中筷子看看:“这是我用过的。”
安公子把菜拨一边儿:“那我就不吃。”装着无事人一样的莲菂脸上没有什么,心里还是小受伤害。一直到吃过饭,一句话也不再说。
为着翠翠想和公子多说几句。借机听点儿什么的莲菂,吃过饭就遇到安公子让她走:“累了一天,回去歇着吧。”
“我坐一会儿,”莲菂赖在椅子上不走。安公子白她一眼:“我倒没看出来,你在学着亲近我,有什么话你就说。”
“就是公子你明查秋毫,”莲菂毫不费力又是一顶高帽送上,安公子听得皱眉:“你又有不着调的话要出来了。”
“不是不着调,是佩服公子不涨价儿,不过也担心,会不会被别人买空掉。”莲菂一脸我为你着想,你不领情的委屈。
“我撑上半年到秋收就行,又不是从此田里不长庄稼,独我一个人撑下去。”安公子玩味的微笑,下午刚把小周公子骂一顿,说他既然还喜欢翠翠,为什么还由着她外面乱跑。不管屯了什么,烂掉算了。
对坐着的莲菂又是浅浅地一笑,你手里的那银票哪里不好写,写到自己家里来。一两地写上几十张,五两的也写上十张,余下的全都是十两一张。安公子看着这个傻大姐儿,在外面呆了许久,没有打听过安家是什么样的富贵。哼,傻乎乎!
莲菂听过安公子的话,不仅是心里添堵,从头顶上一股子凉气下来,直透到脚底板儿。看来这半年之中,翠翠也没有什么机会。再等到天气和暖,我的五十两银子生虫发霉,最后变成地里的肥料。
“你要是没话,我有话对你说。”安公子下午骂过小周公子,再听小周公子取笑一回。取笑来取笑去,不过就是对宋姑娘这么好,花了这么多的钱救她的命,人家只怕现在还有走的心。
睁大眼睛表示认真听的莲菂,又取出丝帕擦拭一下耳朵,然后道:“好了,你说吧。”安公子一笑:“不管你以前说了什么,以后不再说,我不再和你计较。以后再说,决不客气!”
“我说了什么?”莲菂把自己的话早就抛到九宵云外去,对翠翠说的话太多,哪一句安公子听到都会觉得冒犯他封建阶级的尊严。这没头脑的一句话,莲菂表示想不起来。
“没说当然好,说了以后不许提。让我知道还那么想,看我收拾你。”安公子也不提示她,心里还在想着小周公子,小周公子一来就是催着安公子:“打一顿给我看看,不打以后再看不起你;再不打,我对着人宣扬去,说你强着别人喜欢。人家不当你一回事儿。”
小周公子认为翠翠毁在莲菂手里,现在公子重新动情,也弄不到家里来。小周公子要出这口气。回想翠翠硬气地和自己说断就断。没有象别人一样哭哭啼啼到处跟着自己转,小周公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