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生子儿的几个管事处置过。莲菂觉得挨打的象是自己。那惨叫声往耳朵里钻,她垂着头更是心情不佳。
“这铺子十五以后再开门,盘点清楚后,由姑太太先管着。”安公子这样吩咐过。姑太太是满面笑容来道谢。要说这里看公子发落人,只有姑太太是笑容最多的一个。
安公子再回身看看祖父母和母亲,安老太爷抬一抬手:“你当家你说了算。”姑太太笑逐颜开从安步手中接过铺子的钥匙,拍着胸脯对安公子道:“以后丢一针一线,也是与我相干,公子只管责罚我就是。”
“好,安步带着姑太太把契约签下来。”安公子这样说过,再目视垂首站着的莲菂一眼,重新道:“我们家管事的规矩,都已经说得清楚明白。以后生意上的人手,还是原来那样,但有变动,也是到年底再换。自己要换的,先去找邢管事的说一说。”
管事们的一起应声道:“是。”刚才还冷着脸的安公子换上满面笑容再道:“以后二门以内,菂姐儿帮着管一管。”
正在悲哀的莲菂被蓝桥推了一把:“姑娘说你呢。”莲菂茫然不知所措地抬起眼眸,看到厅上人都是笑着对自己看过来,独安公子板起脸:“我说话你没听到?”
“听到了,”莲菂先答应下来,才弄明白刚才耳朵里听到的话。没有预兆的她突然绽开笑容,安公子也跟着微笑,看着莲菂到面前来道谢,喜不自禁地又看过来。微笑的安公子柔声交待“你要用心才好,老太爷和老夫人都有了年纪,你能管好,他们以后也省心。母亲那里要多多问候,你怠慢了我,我倒还不和你理论。”
周围明亮的眼眸中,莲菂情不自禁地红了脸答应着。候了一会儿,安公子没有话,莲菂才退回来,偶然一抬头,面上就是喜形于色。
这喜形于色看在安公子眼里,他心里疑心还是一重又一重,面上却没有带出来。
“是我的家生子儿,我都发落过了,每个人再革一年的粮米,再不小心当差,就发落给鞑靼人为奴。”这话一出,大家都又吓上一跳,公子这一次是下了狠心来整顿家务和生意。
再看看一旁跪着的七太太等不是家生子儿的管事,安公子刚挑起眉头来要说话,七太太奔着莲菂就过来了:“宋姑娘,我知道以前得罪了你,你是菩萨心肠,帮着我说句话儿吧,不能送我去见官。”
七老爷一直就长跪在安老太爷面前,也是泪流满面:“送她见了官,或是挨了打,或是坐了狱,这以后可怎么见人?”
莲菂垂下头来听了一会儿,还是走出来了:“七太太是亲戚,送她去见官,公子面上也不好看。请公子换个别的法子处置她吧。”
“是吗?”莲菂没有抬头,也可以听到安公子温和的嗓音:“她是长辈,我是晚辈。她不是我家卖身的奴才,我不能发落她。不送她见官,如何能服众?”安公子淡淡地道:“你要记住了,以后你管一些事情呢。弄得不好,我就直接和你说话。”
莲菂是忍无可忍地抬头微笑:“我不会的,就请教老夫人和公子去。只是七太太这事情。公子饶恕她这一回吧,她到底是个女人,见官不好看。”
安公子沉吟不语。莲菂再看看安老夫人和安夫人。安老太爷笑了一声,也帮着说话:“那就依着莲菂说的。把别人送去见官,七太太的事情停一停再说。”
“多谢老太爷。”七太太和七老爷还没有道谢,莲菂先过去道了谢。安老夫人这才呵呵笑起来:“过来,你想是没有见过打人,刚才惊得脸发白,让我摸摸你的手。”
莲菂把手揉搓一下才递过去,安夫人执住她另一只手。也惊了一下:“怎么这么冷,你刚才害怕,就应该说出来赶快回去,大年下病了可不招人喜欢。”
“蓝桥,雪还深着呢,出来也不拿着手炉,”安老夫人怪上蓝桥:“你太不经心。”莲菂赶快道:“是我不让拿的,我在廊下站着玩说不冷,不想出来路上这么冷。”
刚才训斥声板子声让人惊心,这一会儿女眷们家长里短的说几句。厅上众人觉得气氛又好过些。
“你回去吧,明儿歇一天,后日来见我,我告诉你要做什么。”安公子见祖母和母亲都是一通抚慰莲菂。心里明白两位长辈对自己这样处置家人觉得过重,借着莲菂手冷面寒来说上几句。安公子让莲菂回去,再派一个门上的人去请医生:“请秦医生来,祖母说的是,过年可不能生病。”
如临大赦的莲菂带上蓝桥走出来,在日头底下晒了好一会儿,才觉得心里暖和。心里暖和,人这才觉得暖和。
“姑娘以后管家里的事,咱们多威风。”蓝桥眉开眼笑想想刚才的事,怕莲菂看不到,对着她着重描述:“管事妈妈们都对着咱们笑,以后咱们呀,说话可算数了。”
莲菂逗她:“是我说话算数,与你有什么相干。”蓝桥皱皱鼻子:“是吗?我传姑娘的话给她们,也是说一句是一句。”这憨态反把莲菂逗得笑起来。
宋姑娘要管家里的事情,这消息不过一天,当时没有在场的人到晚上也就全知道了。第二天,房里是川流不息的来人恭贺。直到晚上睡下来,莲菂对留弟和小枫道:“公子说让我歇一天,这一天我没有歇成。”比平时哪一天都要累。
离元宵灯节还有两、三天的时候,小周公子又一次来到翠翠家中。他这一次又有了新的说词,来的时候信心十足。
信心十足的小周公子骑在马上,自己都笑话自己。公子我有吃回头草的习惯吗?以前肯定是没有。以前为自己不再去而哭哭啼啼的人有多少,小周公子觉得我从没有放在心上,唯独翠翠这株回头草,小周公子用赶秋闱的心来思量着,翠翠到底如何想,小周公子想破脑袋也不明白。
秋天见她,红衣绿裙挎着竹篮子。从后面看,走得累了脚步蹒跚,就是腰身也僵硬的不好看。偏偏走到前面看那面容,三分风霜加上原本颜色,让人只是怜惜她如一朵黄菊,经霜耐寒惹人怜。
冬天再见她,是红袄绿棉裙。为防风雪,头上还有一块青布包头。后面看臃肿如老妇人,偏偏到前面看那面容,面颊上一点红晕,不是北风吹就,就是冰凉所染,小周公子回想年前看到翠翠晕红面颊,他就觉得自己醉了。
这是什么风姿,既不是婀娜动人,也不是摇曳柳腰身,偏偏公子难忘情。小周公子取笑自己一路子,来到翠翠门前下了马。托张四嫂问话,全然不中用,还是公子我自己来吧。
叩响柴门后,是翠翠的父亲来应门。看到小周公子,愕然过后三步并做两步来开门,再对房中喊:“周公子来了。”
过年歇在家里的翠翠坐在炕上听到,先就一阵忙乱。等到定下心,耳中传来靴子声响,小周公子熟不拘礼地进来,对着行礼的翠翠母亲点点头。翠翠母亲避出去。只余下翠翠和小周公子在屋里。
“你倒不起来接我?”小周公子欺身坐到炕上来,手中握着马鞭子,戏着去挑翠翠的下巴。
这亲昵熟悉的动作。被翠翠躲开。正在家里烦心的翠翠是三分的不耐烦:“公子有什么事情?”
“哈,你这丫头,倒这样对我。你忘了以前?”小周公子刚这样说过。翠翠板着脸坐直身子:“是公子忘了以前。”
小周公子一时理亏,他转即就找出有理的地方来。看着板着脸的翠翠,小周公子也不再往前坐。只是笑语道:“你最近可见过宋姑娘?”
这话扎痛了翠翠,她昨天刚从城里来。看到不少米铺不敢再涨价。消息知道得晚的翠翠,她从布匹上赚了钱,又听蓝桥也说粮食要涨价,翠翠屯下的米全是高价而来。眼下就是按着城里涨上的最高价去卖,翠翠都不赚钱。
有如金不换这样的老商人,也只想趁火打劫赚个半年流言蜚语的钱。全然没有经验的翠翠还以为从此以后物价飞涨,就此一发不可收拾。小周公子来以前。翠翠正在为这件事情烦心。
听到小周公子再提莲菂,翠翠就想到这里面最多的钱都是莲菂的。不高兴的翠翠顺口就是一句:“我是什么人,哪里能去见她?”
“你也知道你如今不能和她相比。”小周公子乐不可支:“我倒劝你有空儿去见见她,她现今管着安公子家里一些事情,管是半个管家奶奶。”在翠翠惊愕的神色中,小周公子再加上一句:“以后正房奶奶进了门,都得对她客客气气才行。必竟管着事情管顺了手,没有换下来的理儿。”
难过伤心甚至嫉妒都从翠翠面上闪过,看在眼里的小周公子故意问道:“想来她是不如你,你如今是个自己作主的生意人。余掌柜的,总比姨娘要好听的多。”
“我不信,”翠翠一时气恼,脱口而出:“她说心里不情愿。说她会逃走,怎么会给安公子去管家?”
小周公子眼睛明亮地把这话听在耳朵里,再对着翠翠耸着道:“你不信只管去看看她,去见见半个管家奶奶的威风。”
至此深信不疑的翠翠埋头在膝上哭起来,声音呜咽着:“那她为什么要让我出去抛头露面?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大吃一惊的小周公子坐近拉着翠翠的手:“是她让你做这样营生的,你这个傻丫头,你上了她的当。快对我说说,她是如何说?”
男人熟悉的气息对此时觉得无助的翠翠来说,她全然没有抵挡的能力。小周公子半携半抱着翠翠,并没有狎玩的心。他是相当认真的听着翠翠说话。翠翠把莲菂如何说,自己先开始不愿意,后来小周公子迟迟不来,就同意这样做,一五一十的话倒了个干净。
小周公子面带沉思,第一句话还是:“傻丫头,你上了人的当。”小周公子这样说过,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宋姑娘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是什么原因。从他听说宋姑娘在家里管事情,就对这位宋姑娘刮目相看。要知道安公子不是一个软耳朵根子,而宋姑娘还没有开脸,吹不到枕头风。这些事情,小周公子都很清楚。
“你们是如何分帐?”小周公子把这件事情弄清楚以后,对着翠翠是第一次用审视的眼光看过去,然后好笑:“你倒被她剥了一层皮,你风里雨里辛苦,拿小头;她在安家少奶奶一样过日子,倒拿大头。”
小周公子叹气,第一次良心发现:“没有我,你可怎么办,这也是我的不是。只是你实在可恨,她对你说这样的话,你为何不与我商议,讨我一个主意,也比现在好得多。”
在这泥墙草屋里,小周公子难得真心的道:“你要是有她一分儿的心计,你也早到我家里去了。现在这事情就不好办了,我只能……”对着泪眼婆娑的翠翠,小周公子咬咬牙:“我家你是进不去了,我把你养在外面倒行。永年兄把宋姑娘养在外面的时候,是一个月给五两银子,我也一个月给你五两银子,你看如何?”
在外面跑了近半年的翠翠,哭过以后清醒过来。听到小周公子这样说,也对着他面上的正色打量一回。时常见到小周公子都是俏皮劲儿,今天格外的认真。看着像是陌生人。
“公子,你一个月出得起五两银子?”翠翠泪花还在面上,突然“嗤”地一声笑。这个小道消息。是她从张四嫂那里听来的。说小周公子在家里不当家,伸手问家里要钱也给不多。为什么他一会儿就消失不见,就是他身上没有钱回家里呆着去了。再上几时有了钱。再出来转几圈。
这消息属实,小周公子被问得没有话回。他要是一个月相好一个还行。相好个两、三个,再加上他自己的使用,这钱就不够手。
翠翠斜睨到小周公子面上的尴尬,心里冷笑从他怀抱里退出来。刚想到我再不济也不用伸手问家里要钱,就想起来银子全部变成一堆米堆在仓库里。而可恨的是,这仗还不打,物价也不涨。翠翠重新又哭起来。哭得很是伤心。
“别哭了,我知道我风流我花心,让我好好想想,怎么安置你才是。”小周公子以为翠翠是为着自己不要她才哭,难得动一次真情的人,今天动了一时的真情。小周公子举起手来轻轻抚摸翠翠的头发,柔声道:“傻丫头,我不会不管你的,你信我一次。”
泪眼汪汪的翠翠想想莲菂对自己说过的话,结合此情此景还是觉得钱最重要。小周公子的一时真心也不能把自己屯下的粮食换成钱。
这个念头闪过,翠翠立即就说出来,对讨好地对着小周公子道:“公子新闻儿听得多,这仗还打不打?”
“你盼着打仗?”小周公子看在眼里。失笑道:“怎么跟那起子奸商一样?”小周公子也明白过来,不敢置信地道:“你能赚多少钱,你也屯了粮?”
翠翠飞红了面颊,轻轻点头还有一丝期望:“公子,你家里日常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