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老太爷爆出哈哈两声笑:“也有不喜欢你的人,这是强扭的瓜,你得扭得顺当才行。”安公子立即笑嘻嘻:“可不就是这个话。现在已经好多了,到明年或许更好些。”
“要是不好你可怎么办?”安老太爷打趣孙子:“我们家里三代都是单传。没有干过强逼人的事情,到你手里,这事情做的漂亮。祖父我看着都稀罕。你这一条儿,可不是随我。”
和孙子开过玩笑,安老太爷也是和妻子老夫人一样,是过来人的见识:“生下孩子就什么都好。我这一趟带回来虎骨虎筋不少,这些个治损伤最好。多给她用一些,也就是了。”
安公子谢过祖父,再把家里和生意上的事情一一回过。安老太爷歇下来,安公子才出来。当车跟在身后没走上两步,安步快步走来,呈上手抄的公事公文:“这是衙门里今天新送来的。”
站在当地的安公子打开看过,面上不知道是惊还是忧。京中命各处调兵往西北开拔,如祖父路上见闻一样,现在是正式行文各处,不许和西北通商。
“去宋姑娘房里。”安公子把手抄的公事公文放在袖子里,要去告诉莲菂这个消息。行到莲菂房外,安公子踌躇一下,菂姐儿在家里才是胆大的人。听到兴兵杀人放火,会不会惊吓到她。
可不告诉她也不行,她迟早会知道。一想到菂姐儿闹腾起来,安公子有些头疼。只这么一犹豫的功夫,守院门的商妈妈已经看到公子,先陪笑过来:“林姑娘来看姑娘,在房里正说话呢。”
已经被下人们看到,安公子这才进来。他来莲菂房里是很少,此时听到林姑娘也在,又给安公子一个进来的理由。莲菂和林姑娘说话,能说什么话出来!安公子嘴角边噙着一丝笑容,林姑娘在说话上面,不是莲菂这大胆近似于泼皮的人对手。
画角在房里看到公子漫步进来,对着榻上说话的两位姑娘先回一句:“公子来了。”琼枝面上又是一阵慌乱,她给莲菂做了个荷包送过来,然后就是听了一通语带双关的话语。正在不好意思要走的时候,安公子来了。
“我们迎迎去,”琼枝姑娘先站起来,在院子里对着安公子行过礼,就道:“我该回去了。”然后走得飞快人不见了。
莲菂笑眯眯地后面道:“多谢你的荷包,公子也一定是喜欢的,有闲空儿记得再来看我。”对着琼枝逃走一样的背影还扬眉看看,这才笑逐颜开对上皱眉看着自己的安公子:“公子今天闲的很?”
“进来我和你说话。”安公子率先走进来,看到留弟不在,觉得说话正方便。小枫送上茶来,听到公子道:“你们出去吧,我和姑娘单独说几句话。”
小枫和蓝桥一起出来,带上画角三个人站在廊下眯眯笑。房里的莲菂不好意思起来:“有什么话还不能当着丫头的面说?”
“正经话,”安公子先看到榻上小桌子上一个荷包,藕荷粉红淡青三色,光看颜色就十分雅致,安公子随手拿起来看看,莲菂是笑逐颜开的眼神儿和笑逐颜开的话语:“这是林姑娘送的,公子你喜欢,只管拿去。”
安公子对着莲菂的笑容,尽量放缓声音:“菂姐儿,你表哥梁五最近还有信来吗?”好好的问梁五,莲菂愣了一下道:“他上一封信是两个月以前来的,留弟让我去信给他,说他最近懒得写信就不好,留弟昨天又自己写了封信给他,催他回信。”
“这信发不走,”安公子柔声道:“他来信你也收不到。”莲菂“啊”地一声,这才注意到安公子是郑重神色来对自己说话,莲菂小小受惊:“怎么了?”
安公子这才说出来:“西北要开战,你表哥是在简靖王虎威将军帐下,应该是陷在那里了。”莲菂好一会儿才弄明白,第一句话就是:“不要告诉留弟。”
第一百零三章,大年初一
莲菂往窗外看看,院门是留弟的身影一闪,后面是姑少爷程敏功。两个人没有进来,一起跑走。手里红红又绿绿,不是鞭炮就是抽的陀螺。
“留弟要知道,一定又哭又闹。”莲菂告诉安公子,最牵挂梁五的就是留弟,几乎是一天提一次。给梁五一个月寄一次包裹,也是留弟次次催。
但是这话安公子听过后心里很受用,他喜欢莲菂对着自己这样说话,心里想什么都对自己说。安公子略带柔情地道:“只是陷在里面,你不用担心。梁五我知道他,是个能变通的人,只要能随遇而安,就能保得命下来。”
嘴上说留弟最挂念,心里也转为黯然的莲菂静静问出来:“什么是随遇而安?”安公子滞了一下,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含糊地道:“梁五是混混出身,是个机灵人。”
这句话刺痛正在难过的莲菂,梁五为什么去当兵,是因为对莲菂示爱不成;现在听到他陷在西北回不来,莲菂由难过到自责,心正揪着痛的时候,安公子再说一句:“梁五是个混混。。。。。。”更是在莲菂流血的心里再扎上深深的一刀。
在梁五走以后,面对留弟的指责,莲菂也问过自己,如果梁五不是一个混混,不是整天让人担心的人。。。。。。莲菂不无悲哀地想到,或许这事情不是这样。
此时再听安公子重提梁五是个混混,莲菂痛哭失声:“他是混混,你是无赖。”然后坐着只是垂泪。
安公子也长长吁一口气,他是知道莲菂姐妹对梁五是真有家人的感情。安公子只能柔声哄莲菂:“不要哭了,看留弟一会儿回来,你怎么解释?”安公子开句玩笑:“难道说我又欺负了你?”
骂过安公子的莲菂痛痛地流了一会儿泪。才哽咽地抬起面庞问道:“还没有开始打仗,就没有法子通个信儿让他回来?”
安公子很是为难地道:“都不准通商了,傻丫头。两边都设着关卡,这边过不去,那边过不来。”
古代打仗是什么样子。莲菂可以想象一下,战场上几万人混战。流矢飞窜,刀枪相击,一个人几个人在这里面应该是渺小的很。
莲菂还是要问个清楚明白:“好好的,怎么要打仗?就打仗怎么是自己人打自己?”安公子默然,好一会儿才酸涩地道:“这是时政,你不必问。”
“我偏要问!”莲菂掷地有声地本能反问一句,对上安公子不悦的眼光。赶快又软下来,低声下气地求着他说:“对我说说,我想听听。”
安公子沉默一会儿,从袖子里取出丝帕,带着给莲菂拭泪的样子往她面颊上伸过来。莲菂又是本能地想闪开,却还是停了下来垂下眼帘,任安公子给自己拭过面颊,才急切地问他:“是怎么回事,对我说说吧,我想知道。不然的话我。。。。。。”莲菂迸出来一句:“我会头疼。”
心事酸重的安公子被逗笑了:“你头疼就是要挟别人的手段,是不是?”前一句是斥责,说得莲菂低下头;后一句才转过温柔,低语问她:“我说的是也不是。就用这个来要挟我?”
“也不全是,”莲菂为着知道详情,才回答这句话。她重新抬起的面庞上,眼光流转中有羞涩也有一点耍赖:“有时候,我真的是头疼。”
安公子再次低低笑出来,笑骂一句:“傻丫头,装病睡着舒不舒服?”安公子想起来莲菂不想进府,抹一脸胭脂装发热;莲菂则迅速回一句:“公子您也装过。”莲菂想起来安公子为把自己弄进府来,也在床上睡了好些天。
说过这几句话,莲菂心情好一些,再一次恳求安公子:“对我说说吧,是什么原因要打仗?打仗是不是东西都要涨,公子你会屯积哪些东西?”
安公子轻笑:“你倒是有生意经,公子我屯积哪些东西,”安公子说到这里停顿一下,再笑一笑:“我不告诉你。”
莲菂不由自主地扁扁嘴,颇似娇滴滴的小姑娘,然后想起来梁五,心里重起伤痛。移目对着窗外开得正妍的梅花,梅花点点似胭脂,看在莲菂眼里,象是战场上血迹点点。莲菂不无忧伤地只看着窗外。
“还没有开仗,未必就有事情,我对你来说,是怕你以后收不到梁五的来信,又要怪到我头上,公子我可吃罪不起。”安公子款款轻语又提起梁五,莲菂泪眼婆娑轻泣着点头,这一时重新想起梁五,莲菂心中恨他,如果他不是性子焦躁,而是象公子一样好说好讲,后面的事情或许是大不一样。
回首前情,感叹许多。感叹完莲菂还是恨梁五,同时把安公子也恨在心上。恨来恨去恨不起来。公子坐在对面正柔声劝自己:“未必就有事,再哭我不喜欢。”
远处传来哈哈笑声,听起来象是留弟在笑。莲菂赶快把眼泪擦干,眼眸中带着余泪再次看着安公子,声音也是带上三分不依:“真的是不能说?”
“民不问时政,”安公子用好听的嗓音这样道,莲菂沉默了。两个人对着有一会儿没有说话,安公子站起来:“我回去了,坐久了怕你不喜欢。”
这样的殷勤让莲菂只是勉强一笑:“公子说笑呢。”眼睛还是对着窗外看,飞雪点点又落下来。莲菂忧伤地看着,梁五此时在何处,在雪中?在风中?上一次给他寄去的衣服他收到没有?
由衣服莲菂想起来安公子,他每个月命人置办衣物干肉,算是面面俱到。
想想公子做事情不差,除了逼迫自己以外,别的事情上算是百依百顺。不,还有今天这一件事情,他不肯说打仗的原因。或许我问问他去,这样想着的莲菂重新转过脸儿来,这才看到安公子离榻前两步远。还站在那里看着自己。
“你没有走?”正在心里感念他东西置办得好,没有亏待到梁五的莲菂莫名红了脸。安公子嘴角边含笑:“主人不送,客人走的没体面。”
红着脸的莲菂低低“哦”一声。下榻来装着先寻找自己的绣鞋。穿好鞋子再抬起头来,面上已经恢复如常。莲菂站起来轻声道:“我送公子。”
安公子还是没有动,含笑问莲菂:“这又是一件不趁你心意的事情。你又要如何闹腾,先对我说说可好。”然后面上装委屈:“大过年的,你再闹腾,公子我才委屈呢。”
虽然是有心事,莲菂还是“扑哧”一笑,然后是不由自主地娇声:“我几时同你闹了,是公子你事情做在前面,不能怪我。”
安公子曼声低语:“莲花一朵招人爱。不由公子不动情。”莲菂刚瞪起眼睛来,安公子转身装状要走。小枫和画角在外面看得真切,伸手打起门帘来候着。
走到门帘下的安公子当着丫头们的面回身对上莲菂微瞪的黑眸,笑吟吟道:“菂姐儿,你生气的模样比你忧伤的时候要好看的多。”说过以后,安公子扬长而去,身后是两个小婢忍笑,房中莲菂微嘟着嘴。
小枫和画角看看姑娘重新坐在榻上,搬过姜色的迎枕想心事。两个丫头相视一笑坐在外面,看到蓝桥进来也悄悄告诉她:“姑娘在想心事。不要进去打搅。”
“我不在这一会儿,姑娘是什么心事?”蓝桥问出来,小枫只是笑:“坐下吧,让姑娘好好想一会儿。”画角眯眯笑。附耳道:“女儿家大了,能有什么心事。妹妹,你也不小了。”说得蓝桥也红了脸,心里这就明白,也在外面坐下来。
刚坐了一会儿,莲菂就喊人进去对她道:“给我拿衣服来换,今天是除夕,我去老夫人房里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地方。”画角去取衣服,蓝桥捧过妆盒来,两个丫头一起夸她:“姑娘这心思就很对。”
出得门来的莲菂找了一回留弟,在水边儿找到她和程敏功,交待她不要弄湿衣服,莲菂往老夫人房中来。自回到城里来,安老夫人常帮着安公子管一些细碎事情,有一些老管事的,和安老夫人说话比较习惯,有事情也还是和安老夫人来说。莲菂存着打听消息的心往安老夫人房中来。
房中果然是有几个管事的在,还有一个是年过五十的一个老人。老夫人看到莲菂来,心里很欢喜。上年纪的人都喜欢小辈们往自己身前来热闹,再说管她是什么身份,孙子喜欢她,眼前离不开她,而这家里除了家人以外,就只有这一个人在。
莲菂走上来行礼,是笑容满面:“晚上要摆家宴,我来看看有什么我能做的?”安老夫人听过喜滋滋:“你先见见管事的,再去和画楼装果盒子去,这你都要学学才行。”
地上坐着的陌生老人已经站起来准备叩头:“小人廖老儿,叩见宋姑娘。”莲菂侧过身子受了礼,安老夫人对她介绍:“这是我们在别处的管事,最是可靠不过的人,自我年青的时候他就在咱们家了。”
莲菂心里一跳,老夫人说的地名儿就是梁五来信的地方。廖管事的重新坐下来和老夫人说话,画楼在一侧房里装过年用的果盒子,桌子上摆着红枣,龙眼等干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