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紫檀木高几上放了一对白蜡烛,时因霍清韵丧期未过,所以白天也点着。中间墙上有一个大大的“奠”字,那朱笔挥就时的墨汁蘸的极为浓郁,抬眼望去,似乎可以滴下晕晕沉沉的黑色汁水下来。
子静被他拢在怀里,两眼迷离的垂着泪。案上的白烛结了烛花,火焰跳动,璨然爆出一朵烛花,旋即黯然失色,跳了一跳,竟然就此泱泱熄灭了下去。
子静抑住胸口的激流,低声道:“你瞧这蜡烛,结了烛花燃得太亮,就会差点熄掉。”她意指自己与霍丛烨之间的感情,燃烧的旺盛,却始终只是短暂的一闪而逝。
霍丛烨听她语意里竟然隐约有几分凄凉,念及她所受之种种苦楚,禁宫三年,想来也不曾比自己好过多少,一时心中更是难过。
随手抽下她发间一枝白玉钗,将烛光剔亮,说:“不用怕,你也不用多想,咱们离开了这里,我答应你,一定会好好保护你,再不叫你受一点点苦。”
他这话说的深情,又含着十分的神圣庄重,语气缓慢,显见有生涩与冲动。
毕竟霍丛烨还是情窦初开的少年,不似南宫凌沣那样,说起哄女人的话,子静只觉得非常的顺溜,连舌尖都不打一个结。
章节目录 第1119章 番外:私会1
她眼中依稀闪着淡薄的雾气,声音渐渐低下去:“你竟不问我,是否还能配得上你吗?”
霍丛烨积了一腔话语,不由的都噎在那里,过了半晌,方才道:“你原是这样以为,以为我待你不过是如此而已吗?”他语音颤抖着,喉间不自禁的发音艰难。
子静终于抬起头来,他的眉头微皱,眉心里便拧成川字,她缓缓道:“快三年了,这三年的时间,我原以为你已经忘了我,或者,已经渐渐放下了。毕竟,那时,我们都还年轻……而且,我现在已经……”。
霍丛烨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唇际漾起笑意。他以唇温柔的止住子静的话,将她在手里圈的很紧、很紧……末了,才低声附耳道:“我发誓,不管你经历了什么,我都永远不会嫌弃你一丝一毫……是我不好。说起来,你所经历的苦,都怪我当初不该把你带回京城。我那时不懂,以为自己可以放下……而现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我才渐渐明白,你在我心中,无人可以替代!”
子静心头一惊,双眼却不能看上去。她何尝不是痛苦的发觉,自己原来……原来拒绝皇帝,那么多次,有意无意的彼此伤害、还有那邮局冷宫一年的避而不见原来,原来都只是因为,因为自己从来不曾忘了他!
苦苦抑制的感情,在这一刻相见时,却猛然摒射出了更为炙热的火焰。少年情怀是朦胧的,也是清丽无华的。不曾有过太多的接触,如今想来,却连彼此之间每一个眼神,每一个细小的动作,都记忆的那么深刻!
“丛烨哥哥……我,我也是很想你……我只以为此生无望了!所以才拼命告诉自己,一定要忘了你!”她不再只是咬住下唇沉默,这句话,说的悲凉无比,直勾的人心头泪如雨下,怜惜不已。
霍丛烨用衣袖给她轻轻拭去泪,少顷宽言道:“不哭了,看,你哭的眼都肿了起来……这个样子,可不美了。”
子静任由他擦拭着面容,继而将脸庞埋入他的胸膛间。第一次靠的如此近,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跳急的就要将血管撑破似的。他的气息带着清新的男子阳刚之气,与南宫凌沣身上那股奢华强悍的龙麝之香,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感觉。
霍丛烨让子静觉得心很安宁,那是一种能够融入到血液中的潜在意识。仿佛自己生来,就是为了等待这样一种感觉,而活着的。她阖目仰面,呼吸着这美好的一瞬间,连唇齿都带上了丝丝的甜蜜。
两人相依相偎良久,霍丛烨低声道:“只咱们两个人在这里,就像是在做梦一样。你不知道,这些年,我但凡做梦,梦里都是你的身影。而今看见你站在我面前,躺在我的怀里,我便是觉得,自己此生,是死而无憾了。”
他揉着她的青丝,一下一下的用手指梳理着那瀑布丝缎一般的长发。下巴抵着她的头顶,呼吸到少女身上那股馨香的体味。
章节目录 第1120章 番外:私会2
霍从烨细细的打量了她一番之后,心里仍不免暗暗有一丝窃喜,好在,她依旧是她,尽管禁宫繁华迤逦,她仍不曾染上庸俗的脂粉之香,清水出芙蓉,端的是绝代的清丽。
就算她已经被皇帝宠幸过……这个念头闪过时,他心里抽的痛了起来。但是,下一刻,他还是坚定了自己的心意,于心间子静念道:“我还是要她,爱她,这一切,并不是她的错……”。
他握了她的手,将手指叉开来,一根根交融在掌心。末了,才低声道了一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子静扬起头,心底最柔软处被蓦然悸动,见他眼眸之中,只有柔情万千,这一片情深似海,自己心中沉沉思绪,尽皆暂且抛却了。绽了丝丝蜜意,笑颜如花般道:“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这句说完,霍丛烨却轻轻笑了出来:“你琵琶弹的不错,不过我倒是没有听过你的琴艺?不如现炒现卖,一会给我抚上一曲?也好应景应情。”
他指了子蘩珠帘后寝室里的琴架,向子静略微一示意。子静嫣然一笑:“人家哪里会抚琴?你又不是不知道,何苦这会来挖苦人?”
她说完,忍不住斜睨了他一眼,无限娇嗔,他心中不禁一荡。只觉得花月明丽,风光旖旎无限。
“好了,你且先回你母亲那里,不要叫外面守着的那帮人起疑。他不是叫你待到晚上再来接你吗?你放心,我早已布置好,保管叫他有来无回的。你不要怕,什么都不要怕。相信我,好不好?”子静心里一惊,难道他要弑君?
正待要问,却听楼下传来那个将离的询问声,霍丛烨止住她的话,缓缓的拥着走了出来。
屏风外,子蘩也甚为着急。终于见得两人出来,这才低低的嘱咐了一句:“快点下去吧!记住,只说在我这里陪我伤心了,其他的话,一概都不要讲。”
子静点点头,回身对霍丛烨道:“我双眼可还肿吗?”她有些惊慌,不过还好并不是太过于明显。
“你放心,不要怕就是,去吧,我会在这里,一直等着,直到我带你离开为止。”霍丛烨替她将垂在耳际的发梢拨弄过去,语含温柔的说来。
他的话无端叫她安心,仿佛是定心的安神汤一般,心里顿时有了重心,不再彷徨左右环顾、忐忑不安。
子蘩开了门,携着她一同走出去。玉梅满面焦急的站在楼梯口,正绞着手帕四下张望着。
“小姐,你总算出来了!你不知道,这位将军,方才差点就要冲上去砸门了呢!”玉梅语含愤怒,对那将离怒目而视,见得子静下来,便开始口水四溅的指摘起来。
“玉梅,修的胡言乱语!人家也只是奉命行事,再说不是也没上来砸门吗?我是一时陪着妹妹说话忘了时间,叫将军担心了。”子静面色哀切,手上搭着子蘩,两人均是泪眼朦胧。
“妹妹不用送了,你留步吧!我晚些时候,再来看你。”子静垂了眸,在子蘩的手上轻轻按了一按。
“也好,恕妹妹不送了,姐姐一路走好,我这还要去给母亲添了纸钱诵经。”子蘩声音低缓,叫人闻之生怜。
章节目录 第1121章 番外:私会3
“玉梅,我们走吧!”子静搭了玉梅的手,深深的望了一眼一直守在楼梯口的将离。他带着面具,却神秘的叫人心底感到一种莫测的力量。
子静按住胸口,生怕自己一时不慎,便要为霍从烨再度召来祸患。
众人下了绣楼,便径直往幽兰别院而去。此时的幽兰别院已与从前大为不同,院子里良阔宽深格外静谧,大殿临窗处铺设了一方长长的高榻,榻上是小巧的短脚小几,正中一个碎纹花觚,内中散放着几簇新鲜的玉簪花,叶子薄而透,花瓣白无暇,透出一缕若有若无幽淡香气。
苏娉远远见得女儿过来,赶忙上去拉了手,口中道:“怎么待了那么久?为娘正要去找你呢,早饭已经做好了,过来一起吃点。今儿中午请了醉仙楼的厨子过来家里帮厨,你爹说给你好好做一顿宫外的美食。”
子静幽幽叹了一口气,对苏娉道:“娘,我没有心情。看见子蘩那个样子,我实在高兴不起来。”她咬住嘴唇,知道自己说的话口不对心。
可是,可是要怎么跟母亲说才好?难道要直接告诉她,自己不要这做了两年多的皇妃身份,连他许诺给自己的皇后之位,也一并丢在脑后不理?还有……还有南宫凌沣对自己的那份情,又该用什么去偿还?
虽然自己一直是被迫接受着他的万般好,千般爱,但是,毕竟自己也曾应允下来,要与他长久的过下去。无论是贵妃还是皇后,都改变不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她是皇帝的女人他不放她走,她难道要这般抽身逃离出去?与心上的情郎万里私奔、远走天涯?
苏娉笑的很是开心,她或许根本就想不到,一场灭顶之灾,眼见就要降临在自己家门了。
食不知味的用了清淡丰富的早饭,因为心里记挂着霍丛烨的安危,几次险些咬到舌尖。如此这般应付了一顿饭,子静便陪着母亲和薛姨在别院花厅里闲聊四扯。
薛姣娘十分关心子静在宫里的生活,不时问起宫里的其余几位嫔妃如何,皇帝可有立储之意。她坐在下首,与苏娉言谈甚欢,一时止了话,便望向一直沉默少语的子静。
花厅里那窗纱明亮,透进春光明媚,正映在子静脸上,虽非艳丽,但那一种娴静婉和,隐隐如美玉光华,脂粉堆砌难以描摹。苏娉与薛氏看的有些痴了,一时回首,两人都是深深在心底一叹。
女子最美好的青春年华,就在子静这个年岁中了。不知为何,她们今日都觉得,说道皇帝时,子静有些心不在焉的淡然。在世人看来,都以为当今天子盛宠的贵妃,应该在宫中过的顺心顺意,再没有什么事不满意的了。只是,两人都敏锐的在子静的眼底看见有一片浮云般阴暗不明的闪过。
苏娉隐隐看出了端倪,她觉得女儿今日自回府之后,就一直不太高兴。见薛氏下去之后,她趁机环顾四下,轻声道:“你这孩子,在想什么呢?娘可告诉你,陛下待你不薄,你不许再有二心。”
章节目录 第1122章 番外:私会4
子静听得这话心中吧陡然一阵倏然,她不敢想象,若是母亲知道了自己此时心中的想法会是怎样的表情?这个念头才刚闪过,她便有些不敢再想下去,这才赶紧低头,轻轻吸了一口气道:“没有,娘,我只是觉得今儿起的太早,这会有些困的。”说罢,便一手遮掩的打了一个大大呵欠,面露倦色来。
苏娉想起自己见到她时也是刚刚起床,赶了这么远的路,出宫回家一趟自是不容易。心里不由生了疼惜,这才放过了她,自己亲自进房安排了床铺寝具,又细心的换了她素日喜欢的薄荷香点上,用扇子细细的扇了帐子里的每一个角落,这才转身离去。
一时玉梅打了温水进来给她洗手洁面,子静更衣后倒在床上,竟然真的昏昏睡了过去。她也真是累了,昨夜根本就没怎么合眼,南宫凌沣匆匆闯了进来,只把她在床上抱了起来就走。这时困了,还不是完全装出来的。
颈下枕着熟悉的香荞麦软枕,呼吸里都是母亲刚刚留下的熟悉的气息。困意袭来,子静也不管其他了,她卷了被子,脑海里不断的闪现着霍丛烨与皇帝两人的面容,头隐隐阵痛起来。一时发狠的摇了摇头,将他们都赶出自己的脑海,这才终于睡下了。
醒来时已是午后,太阳光刺眼的照射在窗棂上,淡淡的烟笼轻纱纱帐,被投进无数个细碎光圈。
细腻光滑的苏绣被面,是苏娉亲手绣成的芍药花开,那颜色极为鲜丽,大片大片的鹅黄,衬着几多间杂的淡紫色花儿。
子静睁开眼,便看见玉梅守在自己床头,正在一下一下的垂着头打盹。
她心里感到一阵好笑,这丫头,好在是回了母亲身边。要是在宫里,只怕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给自己又捅一个篓子出来。
她轻手轻脚下了床,吸了软底便鞋走近玉梅身边。看着那熟悉的脸庞带着午后的红晕,忽然想起初进宫时,玉梅被人设计诳了去昭阳殿的那回,自己还真是狠狠捏了一把汗呢……而这一想,却不可逃避的忆起皇帝对自己的那些好来。
他宠溺她,费心为她做了许多,几近一个帝王的极限。
他对她说,朕愿拱手河山讨你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