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皇帝自登基以后,第一次因为后宫纷争而出动禁卫营把守宫室。
徐致领命,立即下去安排。临出门时,到底眼睛偷偷嘘了皇帝一言。只见南宫弦歌端正的坐着,脸色淡然,一动不动,瞧不出什么端倪。只是那目光虽瞧着手中的何首乌膏,眼睛却是瞬也不瞬。
他心中猛的一沉,继而一咯噔,知道皇帝素来喜怒不愿形于色,唯纹丝不动若有所思时,已经是怒到了极处,只不知道这回,会如何收场
不多久众嫔妃都先后赶了过来,一进殿,见皇帝正襟危坐,脸上毫无表情,不由的都吓了一大跳。潘淑妃因为有着身孕,坐着肩辇最后一个赶到,见到满殿的嫔妃,一时也呆住了。
章节目录 第929章 番外:奇症2
徐致迎了上来:“淑妃娘娘,陛下请您过去商议。”一面走着,一面用手在她面前做了一个“小心”的手势。
淑妃会意的轻轻点头,两人交换了一个忧心忡忡的眼神。
“臣妾给陛下请安!”淑妃不惊不忙,向皇帝躬身行礼。
南宫弦歌脸色不变,拂袖指了旁边的一张椅子道:“淑妃不必多礼,坐吧!”
这是他给她唯一的礼遇,其他的嫔妃都站着,齐齐望着淑妃那个已经明显凸出来的肚子。各色的眼光,夹杂着许多复杂的情绪,在潘淑妃的身上拂过。
南宫弦歌的眼神逐一在每个人身上扫过,他脸上的表情冷淡,似乎对正在寝殿中昏睡的贵妃并不太多担心。望向诸妃时,眼神也是平淡的,不含太多的喜怒,就这样,静静的一一看过,谁也不多停留一下,而后,便收回眼光,继续看着手中盛着何首乌膏的黑色檀木盒子。
殿里一时安静到极点,不知为何,诸妃却陡然觉得自己身上的冷汗沁沁流了满身。
天子的目光里渗出一种怒极之后的杀意,即使他面目如常的端坐着,空气中还是不可抑制的传出阵阵血腥味来。
良久,淑妃见皇帝没有发言,不得不陪了小心翼翼的笑容,躬身向前问道:“陛下,您召集臣妾们过来,不知有何事要商议?”
南宫弦歌抬起头,深深的看了一眼淑妃。他的眼睛落到淑妃的肚子上,一瞬间,心内也有少许的柔情闪过。
初略算起来,潘淑妃跟在自己身边,也有四年了。后宫中,佳丽虽多,但像她这样端正周全,心思细腻体贴的,并不多见。
南宫弦歌心中菱角清晰,驾驭朝纲多年,有时难免也会将驾御臣工的帝王权术用于后宫嫔妃身上。没有了太多感情牵绊的情况下,他对宫妃的为人便格外看重。淑妃在他身边日子不短,其人如何,他心中是有分寸的。之所以选了她统御六宫诸事,看中的便是她周正的手段与不失良善的人品。
这一刻过后,他心里却渐渐惊疑不定起来。如果,如果……此事真与淑妃也有关,那么,自己又该当如何?
她虽不是子静,自然,自己的心里也再无第二个子静这样摄取心魂的女子。但是,多年的夫妻之情,那些床笫之欢,还有那尚未出生不知是男是女的孩子……自己是不是真能如此决断干脆?
自然,他在殿中端坐的这些功夫里,已经将事情的可疑之处一一精心敲过。君临天下多年,他的睿智与缜密不会这般疏漏,殿中所有的宫人之词,还有其他的一些微小细节,所有的证据,都隐隐约约指着一个方向那就是漱玉宫。
杀淑妃,哪怕是只是缓缓再动手,等孩子一落地,再赐死这样的话,会将自己敲山震虎的目的做到最好。既然她敢向子静动手,自己便有足够的狠心将她处死。
朕要叫宫人知道,但凡与湘云殿过不去,便是公然向皇权挑衅。漫说这般行径,便是想,也是罪大恶极。
章节目录 第930章 番外:香毒1
他当时心里有过无数的惊怕,仿佛黑暗骤然就在眼前一般。紧紧握住的双手甚至攥出了汗水,而摊开之后才知道,就连后背也沁出了一层冷汗。
遥想当年,就是他率军迎战强敌赫连的大军时,他也不曾有过这样的心慌。
那是一种发自心底的惧怕。他怕,怕真的要再度失去她。
因此,追查这下毒之人,并杀鸡儆猴,敲山震虎,是势在必行的。必要的时候,他甚至不介意,动摇一两个高位的嫔妃。
但,这主意在自己心中百转千回了数次,最终在眼光落到了那几个有可能下手的嫔妃身上时,想到她们身后所代表的那些世家,想到就此引来的前朝纷争,他最终却是把自己的心肝都给寒了下去。
冷飕飕的,似乎盛夏里突然结起了串串冰凌子,盈盈焕焕的,将这华丽幽深的湘云殿给冻结了个严实。
是啊,眼前的潘淑妃她不是子静,不是能够教自己心神不宁恨不得掏心取肺的女子。但她也是对自己一往情深的嫔妃,凭心来论,她对自己,尽到了自己能做的所有本份。
这样静静看着,南宫凌沣忽然觉得心内这样悲凉,眼前哪怕是如花似锦,江山万里,而深远红墙,碧碧桃花,春去也,飞红万点愁如海。纵不如,携子之手,漫卷诗书静立细雨中,且看春水漫梨花。
转眸望向殿外,盛夏的酷暑在院中灼烧的分外熏人。临近大殿的那颗石榴花已经开得略显颓残,花瓣锦簇的外端,有些地方已经发了黑,那花本就灼红如火,这一点黑,直如焚到尽处的灰烬,无端端的夹在翠色的叶间,格外分明。
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早时不算计;过后一场空这般转开去,想了一想,顿觉自己竟然开始无奈起来。
定了定神,转头还是说了一句:“淑妃,你素来统领后宫,今儿个,朕便叫你瞧一样东西,你给朕看看,好好查查,这是哪宫妃子的手笔?”
淑妃脸上顿时色变,徐致接了皇帝手中的盒子递给她,她却一时抖的接不住。看清了那盒子的样式时,却仰面跪了下去:“陛下,这……这是臣妾命人给贵妃娘娘送来的何首乌膏子……这膏,这膏不会有什么不妥啊,臣妾也是每日都用呢!”
说罢,似乎想到了什么,潘淑妃两腿一软,人已经瘫软在地上了。金蝶跟在她身边,赶忙招呼几个宫娥将淑妃在地上扶了起来。
南宫凌沣不想她会这样认了,一时倒真的踌躇起来。其余各宫的妃子们静静看着,一时互相之间传递的眼色已经渐渐变了。
按理,淑妃若真的涉嫌谋害贵妃,自然是大罪,无可宽恕。但,南宫凌沣却忽然觉得,自己这般兴师动众的公然审问,似乎有些太过鲁莽了。
是的,自己确实因为一时怒极,所以没有考虑周全。
眼下事已至此,该如何转圜?
徐致眼看着淑妃昏倒当场,无力为自己辩驳,而皇帝的心思自己一时又琢磨不明,不由的急出了一身的汗水来。
章节目录 第931章 番外:香毒2
时已过响午时分,满殿中的人只怕多半都没有用膳。皇帝只身立着,沉吟不语。眼睛瞟过殿外,举头看了看天色,西斜日影里,碧空湛蓝,一丝云彩也没有,远远仰望,仿佛一汪深潭静水,像是叫人要溺毙其中一样。
就在这功夫,寝殿中突然奔出了个人来,南宫凌沣定睛一看,原来是子静身边的那个侍女玉梅。
“陛下,贵妃娘娘醒了!”
南宫凌沣一听之下,不由的失态惊喜。但见他猛然转身,大踏步便往寝殿而去。一众宫妃等,莫不是被他这态度激得一愣一愣。
掀开珠帘,便见子静挣扎着要坐起来。南宫凌沣心中一急,脱口便是一句:“才刚好一点,便这么不安份了?”
这话原是关怀之意,但对于此时的两人之间这种微妙的关系,却变味成了一种异样的薄责。子静适才昏了过去,对于皇帝将自己抱回来的事情一无所知,乍一听这样的话语,不由的心头又是一阵怯痛。
不安份?自己,在他心里原来就是一个轻薄水性杨花的女子么?然则,自己是不是该以死来表清白?
脸庞转过一侧,那两行隐忍许久的泪水,就此哗啦啦流了下来。心里,到底是委屈的发酸抓狂。
南宫凌沣走近了床边,眼见心上人儿侧过脸去,不由的停住了脚步。你还委屈么?难道,朕在你面前连一个男人捏酸吃醋的行为都不行?抑或者,你根本就不想看见朕的出现,因为那个他……?
不由自主,手中的十指握了紧,胸腔中的郁闷之气,却实在无处发泄。
玉梅怔怔的立在不远处,见主子突然变了脸,一时焦急便不顾礼仪呼了出来:“小姐,您为何不和陛下好好说呢?”
皇帝的脸色青的吓人,回转身便是一句:“你出去!”
徐致得令,赶忙把玉梅拉了出去。
沉默,良久良久。子静只是不断的饮泣,哭的连肩膀都颤抖了起来。粉色纱帐里,只见得美人的香肩抽动,青丝抛洒了一大片的床褥,那脸庞,却始终是背对着自己。
南宫凌沣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深恨于自己此刻的无能为力。难道朕想让你伤心么?你只看见自己的委屈,又何曾为朕想过半分半豪?
走上前两步,她撑在床上的柔夷就在咫尺,南宫凌沣冷了冷心肠,大手将她的朝里的脸庞扭了过来。心里,却熊熊的烧着一把火,那火烧的异常的旺盛,但似乎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
“曹子静!你回过头来,看着朕!”按捺下心里猫爪一般的恨痒,换了咬牙切齿的口气,手指按上那细腻光洁的肌肤时,心里却猛的抖了又抖。
子静被他强行扭了头过来,双眼却是紧紧的闭着。面上两行泪,显得有些梨花带雨的娇弱。但她的神情却是倔强,不肯睁眼,既是意味着两人之间的无声对抗也是与自己心底委屈的控诉。
这一来,南宫凌沣帝却怔在了那里,手上的劲也缓了缓,只是一时不肯放手而已。
章节目录 第932章 番外:香毒2
徐致心知淑妃的命脉此时就握在子静的手中,可眼见着帝妃两人再度陷入了僵持之中,一时心中不免胆颤心惊。他倚在门口偷眼打量皇帝的脸色,只觉得什么端倪都瞧不出来。
皇帝的神色像是极为平静,他在御前多年,却知道此时此景这平静后头只怕就是狂风骤雨。
想着之前太医说贵妃若是已经用了一段时间的毒膏的话,兴许以后会子嗣艰难,甚至有可能会难以受孕。当时皇帝的脸色那般难看,以至于徐致在旁看了都心中哆嗦,不禁暗暗焦急不已。
只见皇帝目光盯着手中的那张脸,那眼神仿佛要将那姣好美丽的容颜剜出几个透明窟窿,又仿佛眼底燃起一簇火苗,能将那冰肌雪肤焚为灰烬。
如此对持着,最终皇帝将大手一松,有些无力而又无奈的拂袖而去。临到湘云殿门口,南宫凌沣自吩咐了所有人,不准将贵妃中毒的事情走漏一丝一毫的消息。
徐致会意,心知这回便是淑妃能够侥幸逃脱一难了。只要皇帝不当众追究,想来,事情总有转机的。
而内殿之中,子静哭的浑身无力,万千话语都哽咽在了喉中,最后是抱了锦被缓缓倒在床上。
玉梅怯怯走了进来,眼见各宫的嫔妃跟着皇帝散去,心中不免疑惑的紧。
“小姐,我真是不明白,您和陛下到底怎么了?刚才陛下对您多关心啊!还是他亲自把你从御花园里抱回来的呢……”玉梅忍不住抱怨,话未说完,却见子静抬起了红肿的双眼,在满头青丝中露出疑惑来:“你说,是陛下将我送回来的?”
玉梅重重的点头,顺便将刚才殿中发生的事情大概描述了一遍。才说完大概,便见宫娥端上的汤药过来:“贵妃娘娘,这是太医新开的药方,陛下吩咐,您需按时服药。”
药味清淡,倒不似以前那边苦涩难以下咽一般的感觉。子静揩了脸,饮下那碗汤药。倚在床头,靠着细软的枕头,眼前才想起自己粗粗看的他那一眼,只觉得他比平时要清减了几分,脸色却依旧依旧平淡冷漠的。
子静渐渐静下心来。将方才的一切在心中缓慢回放了一遍。他纵然是怒气冲冲,但眉目间不乏关切之色。那话许是无心,他历来便是如此。除了两人私自独处时,才会见得那难以琢磨的温柔。
便是方才对自己脸庞的那一握,先前用了几分力,隐约有些刺痛之感,而后缓缓松了开来,只觉熟悉的温柔渐起。
难道自己错怪他了?其实那话原本只是一句关心之言,但他原本就不擅长于表达自己的感情,一时激动之下才说成了那样?
眼角垂下,咬紧了下唇将他的身影忆了又忆,心中念起前事种种,只觉得五味陈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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