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儿尚未讲完,有校尉疾步跑进,报说卫军在城外叫阵,宿风说不理他们,当做没听见。
又过一会儿,报说卫军开始吹号攻城,宿风吩咐道:“试一试刚做好的投石机。”
月牙儿就问:“大将军不是说,郎堃会困着我们,等着粮草枯竭的时候再进攻吗?”
宿风沉声道:“定是有人将援军到来之事告诉敌军,雍朝有人里通外国。”
月牙儿问声是谁,宿风摇头:“此时追究是谁并不重要,郎堃进攻不成,心急之下会派大批的步兵前来,步兵一到,我们再无胜算,是以,要速战速决。”
这时又有人来报说,已打退卫人进攻,卫人暂时退回营中。
宿风一点头吩咐道,“召集将士们,前来议事。”又对月牙儿道,“娘子军加紧操练,说不定真能用得到你们。”
月牙儿大受鼓舞。
作者有话要说:
☆、风云突变
那日青艾和白先生骑马来到丽正门,守卫伸手拦住,值守的校尉听到禀报,从营房出来客气笑道:“非是下官多事,上锋有令,如今非常时期,达官显贵均不许离开京城。”
青艾知道是安王在其中作祟,咬牙不已,白先生说声不好:“只怕朝堂有变,我要进宫一趟,青艾先回去等我的消息。”
白先生行至半路,有一队士兵将他截下,安王施施然笑道:“大名鼎鼎的名士白霁岩,本王自然要亲自看守。”
白先生一夜未归,青艾打发阿河前去打听,却没有任何消息。
午后一队禁军将国公府围住,言称任何人不准出入,夜里全城宵禁,竟是山雨欲来之势,青艾一夜焦灼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当务之急,是设法与外界取得联系。
来到大门外,守卫客气阻拦:“国夫人眼下不可出去。”
青艾点头:“叫你们统领过来。”
跑来一位年青人,恭敬对青艾道:“是皇上派我们来的,不让出门是其次,最主要的是,不能让任何心怀叵测的人进去。”
青艾心中急跳:“怎么?战事有变?”
年青人点头:“昨日烽火传信,安西已失。朝堂上都将战败的责任推在了大将军头上。”
“那,大将军如何?将士们又如何?”青艾忙问。
年青人摇头:“尚没有确切的消息,烽火传信信号简单,只能等着兵部战报。”
青艾问过年青人的名字,说是叫做岳方,因他姓岳,青艾对他信任大增,拜托他若有新的消息,命人通报一声。岳方说那是自然,青艾又问白先生何在,岳方笑道:“白先生在宫里,皇上请国夫人放心。”
青艾松一口气,夜里伴着寒风坐下廊下,瞧着天空中的冷月,就算战败,你也一定要活着回来。
冷月共千里,此时薛文奇率军抵达安西,宿风已率领将士们抵挡卫军进攻一月有余,因有投石车和弓箭,卫军进攻受挫,军中焦躁情绪蔓延。
宿风听到薛文奇到来,亲自出门迎接,笑道:“姊夫来得正好,我们粮草快要用尽了,已经开始斩杀战马,让将士们歇息两日,准备进攻。”
这么多年来,他头一次叫姊夫,薛文奇感动得想哭。
不想歇息两日后,凌晨时分宿风召集将士,竟是让他带领南方军守在安西,宿风带着俞哙和其余将士出击,薛文奇不服,当场自动请缨,要做先锋官。
宿风不理他,部署完毕让将官们先出去,单独留下他,薛文奇愤愤道:“你就是瞧不上我,是不是?”
宿风摇头:“这次出击若取胜,我们将乘胜收复失地,南方军畏惧严寒,难以在冰天雪地中持久作战,部署他们守城最好,姊夫这一路行来,是他们的统帅,若由旁人临时取代,只怕军心不稳,姊夫要以大局为重切勿贪功。”
薛文奇勉强接受,宿风瞧着他走出去的背影,心想我不能让宿槿的丈夫再次血染沙场,这次只能偏私了。
天蒙蒙亮的时候,安西城头突然响起进攻的号角,宿风率领麾下兵马冲出城门,卫人准备不足仓促迎战,就见雍人都拿着长枪长矛钩镰枪,专砍马腿,双方鏖战三个昼夜,卫人抵挡不住后退,就见退路上伸出一条一条的绊马索,卫国骑兵被前后夹击,溃不成军,主帅带领残部仓皇西去,宿风率军一路追赶,直至小方盘城。
小方盘城是卫国大军驻守之地,宿风的大军遭遇顽强抵抗,宿风下令安营扎寨,双方对峙。
一夕之间,双方攻守位置颠倒,将士们军心大振,摩拳擦掌准备着打退卫人,收复失地。
天天派出将士前去城下叫阵,卫人是彪悍性子,总忍耐不住派员出城迎战,几日下来,双方互有胜败均有伤亡,雍人站了上风,卫人处于劣势。
宿风观察着卫人派出的阵营,知道其已是强弩之末,攻下小方盘城指日可待。
就在全军踌躇满志的时候,小方盘城突然高挂起免战旗,俞哙哈哈大笑:“想来卫人怕了,准备要投降了。”
宿风皱眉不语,沉吟道:“先等等看。”
第二日黄昏时分,小方盘城突然城门大开,有一队人马出来,走在前头的喊道:“我乃小方盘城守城将军方天成,卫人已退,特来请大将军进城。”
宿风问卫人何故突然退去,方天成笑道:“末将也是刚被放出来,说是我朝与卫国订立合约,以小方盘城为界,以西疆域归卫人所有。”
俞哙暴跳如雷:“娘的,我们都打胜仗了,还跟他们签什么合约,小方盘城以西千余里疆域,就拱手送给卫人了?”
方天成道:“这是上头的意思,末将也不知道,大将军请带人进城歇息。”
宿风摇摇头:“我们人马众多,不宜进城骚扰百姓,就在此处营寨中歇息一日,明日拔营回转。”
方天成十分客气,见宿风坚持,叹着气回城。
宿风回到营帐略略思忖后,唤来俞哙道:“情势诡谲,我带着特卫营连夜回渭城探听情况,你明日就带着大军回转,切不可吃酒误事,传令下去将士们都不许饮酒,知道吗?”
俞哙怏怏不乐,宿风用力拍拍他肩头:“我知道你心中烦闷,但是稳定军心要紧。”
俞哙点头答应,宿风又召来几名得力的参将牙将,仔细嘱咐了,方放心离去。
俞哙和几名将军遵照宿风嘱咐,一个一个营帐安抚军心,入夜后轮流值守巡营,营中一夜安稳。
天亮后早饭号角吹响,都说笑着吃饭,俞哙吩咐下去,吃过饭即列队拔营,
营门外吹响集结的号角,俞哙站起身吩咐人进来穿盔甲,却无人应声,蹬蹬蹬几步出去,骂道:“娘的,人呢?都哪去了……”
他被眼前的情形惊得说不出话来,守卫们都趴倒在地上,不闻集结的甲胄声,也没有一个人影,整个大营中一片死寂,俞哙喊一声李参将,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
宿风带人连夜风驰电掣,第三日凌晨到达安西,戚贵站在城下正要高喊开门,抬头往上一看,就愣住了,城墙上倒挂着一个人,脖颈上套一个绳圈,另一头挂在城门的门闩上,戚贵张目仔细一瞧,紧张得咽一口唾沫,喊道:“大将军快看,这人不是薛太守吗?”
宿风跳下马瞧了过去,被挂着的人正是薛文奇,心中一惊,戚贵已破口大骂:“守将给老子出来。”
随着喊声,城头上探出一个人头,笑嘻嘻说道:“严将军奉皇命,晓谕宿风,如若宿风执意进城,则薛文奇与当年高季槐一般下场,活活烧死,若宿风愿意领军退走,则薛文奇可以活命。”
戚贵骂道:“娘的,领兵退走,退哪儿去?”
那人阴阳怪气说道:“这西去戈壁大漠万里荒野,何处都可安身。”
戚贵还要骂人,宿风举手拦住,大声朝城头喊道:“告诉你们严将军,我只带了数百余人,大军尚在小方盘城,你们放人,我自会远走。”
城头上的人缩回脑袋,过一会儿就见城中燃起狼烟,宿风知道这是与方天成互通讯息,明白安西与小方盘城都已被安王掌控,对他的人前后夹击,心中焦急大军遭到暗算,对城头喊道:“我带人后退半里,你们若放人,我必记着严将军的恩情,若他有个三长两短,我就算穷尽毕生精力,也要取尔等性命,灭杀严将军一族。”
说着话率人后退,后退几步就见城头上绳索缓慢移动,戚贵带人飞扑过去割断绳索将薛文奇救下,一探鼻息喊道:“大将军,还有气儿。”
宿风心头一松,这下总算不会愧对宿槿,说一声走,戚贵将薛文奇放在自己马前,一行人心急如焚,赶往小方盘城。
行至阿尔金山脚下,斜路一人一马朝他们疾驰而来,马上的人喊道:“宿风,我是木清飏。”
宿风勒马停下,木清飏策马过来瞧着他,直爽的性子却几度开口难言,宿风皱眉道:“清飏,我有急事。”
木清飏道:“可是去接应你的大军吗?”
宿风说是,木清飏摇头:“已经迟了。”
宿风心中一惊,木清飏道:“我母亲镇守在小方盘城以西的双塔堡,三日前晨起我听到有人跟她禀报,石羊河中有一处泉眼,水流入你们大营的水井,你们的安王设了诡计,命人在泉眼处下了足量的迷药,所有人已被坑杀,五万大军一个未留……”
木清飏心有不忍,再说不下去,宿风张了张口,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向马下跌落,戚贵忙过来搀扶,木清飏道:“他晕过去也好,你们跟我走。”
戚贵狐疑盯着她,木清飏急道:“我是颜斐的娘子,颜斐是宿风的少年朋友,你们信不过我吗?安西你们回不去,小方盘城正设下埋伏等着你们,赶快跟我走,阿尔金山有一个山谷,人迹罕至,你们先呆一阵子,待他醒来,再图日后。”
戚贵犹豫着,这时宿风咬牙醒来,强撑着说道:“听我的命令,跟她走。”
……
作者有话要说: 小方盘城,据说就是“玉门关”了~
☆、被俘
木清飏带众人来到一处向阳的山谷,众人下了马瘫坐在草地上,没人说一句话。
沉寂中戚贵骂道:“五万人,活生生的,就这么没了,没有被敌人打死,被自己人给坑死了,娘的,这还有天理吗?”
薛文奇昏迷不醒,宿风靠着闪电,背对众人站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木清飏低低对戚贵道:“这时候,该稳定军心才是。”
宿风回过头来,声音一如既往得沉稳:“长途奔袭好几日了,给弟兄们煮些马肉吃,既然活着,就好好活下去,为死去的人做些什么。”
戚贵说声是,起身抽出腰刀,来到一匹马前面,刀光划过,马倒在地上,戚贵蹲下身抚一下马眼,招呼众人拾柴点火。
宿风定定瞧着铁锅中煮着的马肉,瞧了好一会儿又背转身子,每一匹马都被骑兵们视如亲人,戚贵举起刀的一瞬间,宿风瞧见了马儿双眸中的泪光,牠却没有躲避,只向戚贵更靠近了些。
宿风闭了双眸,那五万名将士呢,他们临死前可清醒?又是怎样的心情?宿风有些不敢去想,那些忠勇无匹的将士,未能战死疆场,却被坑杀,该是怎样的不甘和委屈,尤其是俞哙,那样暴烈的性子,最终却落得如此下场……
煮熟的马肉香味扑鼻,戚贵带头捞起一块,大声道:“瞧瞧你们的熊样,都给老子抖擞起精神来,吃肉。”
都是刀口舔血的人,很快放下心绪大块朵颐,木清飏拿树枝叉一块给宿风,宿风撕一块塞到嘴里,囫囵咽了下去,就觉喉间涌上一阵腥甜,剧烈咳嗽着,直将马肉吐了出来,抬头看大家都瞧着自己,微笑说道:“ 呛了一下,这肉,真香。”
说着话,胸口剧痛袭来,几年没有这样疼痛过了,不想今日旧病复发,宿风强撑着,待众人吃饱喝足,起身吩咐道:“找一处山洞歇下,明日再行军。”
就听谷口有风雷之声传来,转眼间,一队黑衣黑甲的骑士进了山谷,呈包围之势来到他们近前,队伍前面的人下了马,摘了头盔,瞧着木清飏道:“看来,你已决意叛国。”
木清飏大声道:“他们的队伍死得那样惨烈,又不战而败,乃是军人的最大耻辱,这些人既能侥幸生存,还求王上放过他们。”
郎堃笑笑,“就算我放过他们,雍朝朝野上下也不会放过……”说着话对木清飏道:“勿要再费唇舌,哪位是宿风?”
宿风向前一步,所有的勇士都跟着向前,宿风伸手制止,对郎堃道:“我就是。”
郎堃瞧着他:“我们有多年前的一笔旧账要算。”
宿风唇角一翘:“可是我的姊夫被吊在湟中城外,活活烧死的旧账?”
郎堃趋前一步:“阶下之囚,还逞口舌之利。”
宿风笑道:“谁是阶下之囚尚不一定,你带来多少人马?不过百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