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槿点点头:“那,他这会儿在做什么?”
小兰笑道:“在书房坐着发呆。”
宿槿笑道:“我瞧瞧去。”
来在书房门口,就听有人在里面道:“羽环以茶代酒,感谢薛太守救命之恩。”
宿槿冲了进去,一把夺过方羽环手里茶盏摔在地上,方羽环啊一声,痛苦得弯下腰去,薛文奇瞪着宿槿:“又耍蛮横。”
宿槿冲门外唤声来人,指指方羽环对进来的婆子道:“扶她回院子里去,未经我首肯,不许她出那院子的门。”
方羽环强忍痛苦站起身,婆子抚着她一瘸一拐走到门口,所过之处落下斑斑点点的血迹,薛文奇忙喊书童,吩咐去请郎中来瞧瞧。
方羽环在门口转过身对宿槿笑道:“宿槿还是小时候一般脾气,小时候骑着马手拿马鞭,上街横冲直撞,挡你路的举鞭就打,打过多少人,恐怕你自己都记不得了吧?”
宿槿说声放屁,方羽环道:“是啊,宿槿是堂堂一等英国公府的大姑娘,又仗着有些身手,无人敢惹,今日英国公强势更甚当年,宿槿就更加霸道。唉……”
幽幽一叹转身走了,宿槿捏捏手指:“文奇,她胡说,我没有那样过。”
薛文奇皱眉道:“宿槿昔日如何我不得而知,今日无理取闹,我是亲眼瞧见。”
宿槿指指门口:“你不知道,她们家姐妹两个,一个富有心机,一个蛮横无理,从小没少合起伙来整我,有一次方羽娉挑衅说跟我赛马,我埋头一口气冲出几十里,才发觉身后根本没人,她姐姐早拉着她回家了,那会儿天快黑了,又是荒郊野外,我也害怕,幸亏季槐……”
薛文奇摆摆手:“罢了罢了,我还有事,先出去一趟,你自己安生呆着吧。”
夜里薛文奇没有回来,小兰出去问过,说是睡在了书房,宿槿想过去瞧瞧,又拉不下脸,待到很晚睡下,小兰出来正要关门,薛文奇过来进了屋中,站在床边看了宿槿很久,叹口气转身走了。
出来正要回书房去,就听方羽环住的小院子传来呼救之声,薛文奇走过去,院子里冲出一人,扑过来一头扎在他怀中,紧紧抱住他颤声道:“救命,救命,吓死我了,成王他阴魂不散,前来纠缠我……”
说着话哭起来,薛文奇好不容易挣脱开来,方羽环似乎清醒了些,忙福身道:“原来是太守大人,刚刚被吓坏了,实在是失礼,太守大人勿怪。”
薛文奇点点头:“无碍,王妃还请回去歇息。”
方羽环理了理散着的长发,秀丽的面庞上梨花带雨,低泣道:“噩梦连连难以入眠,更深露重的,太守大人不如进屋喝一盏热茶,这长夜也好熬些。”
薛文奇点头说好。
作者有话要说:
☆、胎记
薛文奇和宿槿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也是元宵这日,远在京城的青艾历经三个多时辰的阵痛,产下一女。
老夫人有些失望,老太君高兴得不得了,“常言说得好,先开花后结果,只要开了怀,能生就行。”对接生婆道,“抱过来我瞧瞧,长得象谁。”
接生婆犹豫一下递了过来,老太君瞧一眼递给老夫人,老夫人一看眼泪就下来了:“一个女儿家,这可如何是好?”
老太君又接了过去仔细瞧着:“是有些破相,兴许长大就没了。”
老夫人摇头:“若是红色的胎记还能褪去,她这是青色的,造得什么孽啊这是,要不,到山里找一户人家送走,好吃好吃供一辈子就是。”
老太君瞧着怀里的孩子,本来紧闭着的眼突然睁了开来,迷迷蒙蒙看着她,老太君心一软:“再怎么也是我的曾孙女,留在家中,大不了我们家养一辈子。”
说着话瞧向里屋,青艾这孩子倒是倔强,不似旁人大喊大叫,只偶尔喊几声疼,宿风一直在屋中陪伴,这会儿也没出来。
唤过萍姑来:“抱进去给他们两口子瞧瞧。”
萍姑满面笑容接过去,瞧了孩子一眼,恭喜的话卡在嗓子眼中,有小丫鬟挑开门帘,萍姑进了里屋,青艾正靠坐着,瞧见她臂弯中襁褓伸出手来:“快,抱来给我瞧瞧。”
接过去仔细瞧着,一根根捏着她细细的手指,月牙儿和苏芸笑对宿风道:“长得象你。”
宿风凑过来瞧着笑问道:“右边颧骨上有些脏东西。”
青艾拿起丝帕擦了擦,也不见掉,老太君走了进来:“别擦了,细皮嫩肉的,是胎记。”
宿风哦了一声,从青艾手中接过来道:“我抱抱。”
月牙儿和苏芸瞧着青艾,有老太君在场,她们不好说什么,老夫人也进来了,叹气说道:“这男子破相,尚不能入朝为官,何况是女子,这样的容貌长大后很难出嫁。”
宿风似没听到,定定瞧着女儿痴笑,青艾茫然道:“什么破相?我瞧着很漂亮啊。”
老夫人道:“这会儿刚生下来,脸色黑黄还不太显,一过满月面色白胖起来,这么大一块胎记,十分显眼。”
青艾瞧着宿风逗弄女儿,笑了起来:“我觉得没什么,人有高矮胖丑善恶美丑,都属平常,别说是一块胎记,就算是残疾痴傻,也是我们自己的孩子。”
宿风手掌稳稳托着女儿,轻抚着她黑黑软软的胎发笑道:“都说什么呢,我女儿分明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孩子,青艾,取名凌薇可好?宿凌薇。”
青艾笑道:“傲雪凌霜,美哉蔷薇,好。”
宿风瞧着她一笑:“强撑着见了女儿,也该躺下歇息了。”
青艾乖乖躺了下去,苏芸和月牙儿为她掖好被角,坐在床边作陪,宿风抱着女儿来到外屋在地下转圈,不大一会儿,小凌薇睡了过去,宿风瞧着她的睡颜,瞧了很久才依依不舍将她放下,嘱咐奶娘好生看着,换了衣衫出了二门。
白先生正在门外转圈,瞧见他忙问如何,宿风笑说母女平安,白先生长吁一口气,拭着额头的汗:“那就好那就好。”
吟歌站在他身后,对宿风福身道:“恭喜风师兄。”
宿风瞧着吟歌,脸冻得红红的,又瞧一眼白先生,刚要说什么,门官匆匆跑了进来:“公爷,门外来一个愣头青,说是叫做高朗,死活要闯进来。”
宿风摆摆手“让他进来就是。”
不大的功夫,高朗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进来,鼻尖上都是汗滴,瞧见宿风也不见礼,急火火问道:“青艾怎么样了?”
宿风一拧眉:“有你什么事。”
高朗弯腰喘着气:“好歹我们是打小的情分,这常言说,女子生孩子,那就是到鬼门关走一遭,我能不惦记吗?”
宿风无奈道,“青艾没事,好着呢。”指指他对白先生道,“高朗,去岁的状元,师兄瞧瞧他怎样?”
白先生瞧了瞧高朗,一回头吟歌已避了开去,问道:“吟歌呢?”
宿风指了指二门:“回去陪着青艾去了。”
白先生又瞧一眼高朗,摇了摇头,高朗有些气:“谁啊这是?上下打量,在心里评头论足,端得是无礼,相女婿呢?”
白先生一笑,对宿风道:“官场上可堪大用。”
高朗吊儿郎当拱拱手:“青艾平安就好,走了。”
转身大踏步走了,宿风瞧着他背影笑道:“状元郎都不行,在师兄心目中,神仙都配不上师妹吧?”
白先生摇摇头:“寻了半年,确实没中意的。”
宿风笑道:“保媒拉纤,实在屈了师兄大才,成王那边都稳下来,师兄也该进宫去了。”
白先生点点头:“此次发兵成王,薛文奇当领头功,然后是邹仝和俞哙,还有一个人不得不提,吟歌。”
宿风狐疑看着他,白先生道:“吟歌做的成王妃绢人,惟妙惟肖,将成王吓得一病不起,病好后多虑多思,不信任下属,延误许多战机。我方才能速速取胜。”
宿风点点头:“既因师兄吩咐,吟歌不眠不休好几个月,人瘦了一圈,师兄该好好谢谢吟歌才是。”
白先生一愣:“不想吟歌如此辛苦。”
宿风叹口气:“跟小时候一般,只要师兄一句话,吟歌就赴汤蹈火,师兄可记得,就因师兄说香椿好吃,吟歌就爬到树上去摘,摔下来险些断了腿。”
白先生说记得,宿风又问:“那师兄可记得,师娘说过要将吟歌许配给师兄,她才能放心。”
白先生点点头,宿风站起身,“我回去瞧瞧青艾。”走到门口又折回来,“师兄既觉得愧对师父师娘,就娶了吟歌,呵护一辈子。”
白先生低了头,再抬头时已不见宿风身影。
宿风进来时,苏芸抱着凌薇,月牙儿瞧着道:“苏姑姑,这样好了,熙儿还是娶凌薇吧。”
苏芸痛快说好,二人相视一笑,月牙儿指尖点一下凌薇脸蛋儿,笑说道:“就做我们家儿媳妇吧,好不好?小凌薇?”
宿风站在门口道:“我们家凌薇长大后自有自己的姻缘,不用你们施舍,你们自管结你们的娃娃亲去。”
月牙儿道:“还不领情。”
苏芸笑道:“这样好了,我们两个,第二胎,谁先生下儿子,凌薇就算是谁家的。”
宿风摇头:“不行,我家凌薇长大后,要自己挑女婿。”
月牙儿嗤道:“凌薇长大性情若随了青艾还好,若随了大将军,谁家敢娶。”
宿风不理她,隔着里屋的门瞧一眼,看青艾睡得香甜,过来放低声音说道:“其实,我有些疑虑,苏芸月牙儿你们看啊,凌薇这个胎记,象不象一个刀疤?我琢磨着,是不是青艾在钱塘被刺伤,吓着了凌薇,脸上就有了印记。”
月牙儿笑道:“那儿跟那儿啊这是,青艾的伤不是在身子右侧吗?根本就挨不着,再说,凌薇那会儿才两个月,估计,拇指这么高。”
宿风比划了比划,瞧着女儿道:“总之都怪我。凌薇长大后,谁敢笑话她,我就杀了谁。”
苏芸看着月牙儿,月牙儿指指宿风:“不象是说着玩的。”
说着话笑起来,宿风也忍不住笑:“俗世中俗人太多,只要她的心足够强大,就能过得很好。”
就听里屋青艾打个哈欠道:“相公,言之太有理了。”
宿风笑得十分开怀,一边笑一边对苏芸和月牙儿道:“青艾以前从未叫过我相公。”
说着话冲进了里屋,嘀嘀咕咕跟青艾小声说些什么,接着又开怀大笑起来,苏芸笑对月牙儿道:“走吧,我们别在这儿碍着人家夫妻亲密,看看孩子去。”
二人出了青艾的院子,苏芸边走边说:“原来不管多强大的男人,不管他在外面多威风,面对妻子的时候总是小孩子一般。”
月牙儿笑道:“不管是大将军还是邹仝,我觉得有些孩子气都能接受,独独我们家这俞哙,跟只大熊一般,有时候闹个别扭,那就是一熊孩子,我一边哄着,一边在心中偷笑,一个五大三粗的人,他也好意思……”
苏芸笑道:“五大三粗怎么了,不也得找个可心人捋捋毛吗?”
月牙儿哈哈笑起来,连说那倒是那倒是,二人正笑着,就瞧见吟歌从另一头疾奔而过,手不停往脸上抹,月牙儿道:“吟歌是在哭吗?”
苏芸说象,想要过去瞧瞧,吟歌已跑得远了,过一会儿福姑带着两个小丫鬟寻了过来,瞧见月牙儿和苏芸忙过来请安,笑问道:“二位夫人可见到吟歌姑娘?”
月牙儿指指花园的方向:“哭着跑到那边去了。”
福姑说声多谢,拔脚就走,月牙儿喊声等等,问道:“吟歌怎么了?”
福姑叹口气:“还不是他那个师兄,瞧着聪明伶俐一个人,怎么于男女之事上如此糊涂。”
月牙儿问道:“怎么糊涂了?”
福姑摇摇头:“刚刚在二门外说要见吟歌,吟歌高高兴兴去了,愣头愣脑说要提亲,说虽然心里有别的人,但会一辈子对吟歌好,吟歌瞧着和气,心里倔强要强,一口回绝了,进了二门那眼泪就止不住了,哗哗哗往下淌,我瞧着都心疼,刚要出门说那个白先生几句,一转眼就不见了吟歌人影。”
福姑说完急匆匆走了,月牙儿摇摇头:“啧啧,若是对白先生钟情,注定要伤心。”
苏芸问为何,月牙儿道:“白先生在安西呆过一阵子,这人瞧着斯文,实际是个一根筋,撞了南墙都不回头,想让他放下青艾喜欢别人,太难了。”
苏芸沉吟道:“这样长情的人必重情意,吟歌和他是师兄妹,小时候就在一起,这情分谁也比不上。”
月牙儿笑笑:“姑娘家家的,哪里抹得下脸,这样好了,闲着也是闲着,这两个人我也喜欢,不如我给他们下一记猛药。”
作者有话要说:
☆、盘算
十六日一早宿槿醒来,梳洗过出了房门,想着哄哄薛文奇,二人一起吃早饭,出了院门经过花园,就见另一头小院走出一人来,正是薛文奇,那所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