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丝女萝非独生——说的不过是平常女子。”纳兰缓缓言道,“自古倾城倾国的佳人,不在此列。晚儿,你不能依靠旁人,你所能凭借的,唯有一己之身。”
“你依旧不肯应允我什么。”我无奈叹息,“容若,你依然不肯。”
“缘分亦是机缘,机缘不到,无法点破。机缘已过,悔之不及。”纳兰的眼中闪出柔和的光晕,“我们错过了。”
是的,我也不得不承认,我们错过了。纳兰托着我的手掌,呵了一口气,暖暖的温热,“把你的心收好。”他微微一笑,“看得出,你的心已向他……”
“我没有变。”我淡然一笑,“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心人易变——你好没良心。”
纳兰见我骂他,语气却依旧玩笑,“随你说吧。”轻轻拍着我的手,“随心而去。人活着,心念微动,事事变迁,都是常事。你我亦是如此。你现在向往安宁,过平静的日子,我很欣慰。皇上几次用你比喻萧观音,别学萧观音,她荣耀一生,可下场何等惨烈。”
“我该学谁,杨妃赵后?君不见,玉环飞燕皆尘土?” 我含笑道,“不让我学萧观音,是怕自己做了赵唯一么?”
纳兰蹙着眉毛,却指着我放声笑起来,“你早晚会将我害死。”说着这样的话,依旧笑不可支。我心念微动,反握住他的手,只是开不了口。纳兰轻声道:“无论你想过什么样的日子,我都会帮你的。”
“我想云游四方,海阔天空。我想去江南、塞北、蜀中,我想到武昌府再看看长江……”两滴泪水不知何时挂在了腮边,隔世的记忆再次泛起:江城,武昌,长江。我轻轻捧住了脸,并未哭泣,含笑拭去泪痕。
“你想留下,我会守着你。你若想走,我放你。”蓦然如此笃定,纳兰的脸庞渐渐的明朗清晰起来了,天亮了。
“我舍不得走。”
“舍不得他,还是舍不得我?”他忽然笑问,似是语带轻薄。我不禁嗔怪的皱了皱眉头,却又忍不住相视而笑。
回到山海关内,常宁亲自前来接。纳兰略将漠北形势说了两句,“只能请五爷做主,派三个营往长白山北边驻防,以防万一。”
“听闻皇上銮驾现在松花江北。虽然远,仍不得不防。”我已是困倦难耐,只能勉强撑着,“我是什么也不懂的,都听五爷的吧。”
常宁并不犹豫,命人带着自己的印信,从山海关调拨三千骑兵绕北路往长白山一线驻跸。骤然调动山海关军马,自然是不妥当的。这些人马得到的令箭,是到盛京护卫皇贵妃的行在。这才师出有名。纳兰来不及休息,直接快马加鞭出关追赶康熙的銮驾。
“臣弟都安排妥了,娘娘放心。”常宁部署已毕,向我请了安,“娘娘往后边歇着吧。跟您的人都从盛京过来了,正候着呢。”
“劳烦五爷。”我起身便走,“您忙吧。”
正跨出门槛,常宁忽然叫住我,“娘娘,臣弟听说……”
我停步回头,“什么?”
“前些日子銮驾在白浪河的时候,三哥身边有个蒙古姑娘。”常宁皱着眉头,“不是科尔沁的人。是不是盛京将军送的?”
真是好事不出门。我心中无奈,口中却还要笑着,“哪有什么蒙古格格?都是些没影儿的事,五爷别听旁人乱嚼舌头。传回宫里老太太知道了,没事儿也要闹出事儿来。”
“娘娘不必替人遮掩。”常宁横眉立目,面沉似水,“要是盛京将军送的,臣弟定然会好好教导他们!”
我哭笑不得,却也不得不感激常宁的好意,“真的不是。这里头的事,早晚你三哥会亲自告诉你。我心领了,五爷好好练兵吧。”
“嗻。”常宁讷讷的打了个千儿。
我没有再出关跟随,一直在山海关内等着。时近五月,康熙御驾平安返回山海关。漠北蒙古的紧张局势消弭于无形,一切都归于平静,只是纳兰并未随銮驾入关。康熙对于葛尔丹与罗刹人的勾结非常重视,派遣数名御前侍卫与满洲都统北上黑龙江乌喇查勘详情,纳兰亦随同前往。
“松花江上行船,一下子起了大风。众人都道风大,要停航回去。朕偏让鼓起满帆。”康熙兴冲冲的对我笑道,“你没看见,风打船帮,溅起两丈多高的浪。”
我端上一盏茉莉花茶,含笑道:“奴才看了皇上写的《松花江放船歌》。”轻轻背诵着,“松花江,江水清,夜来雨过春涛生,浪花叠锦绣谷明。”
“写的好么?”我用力点头,康熙哈哈大笑,揽着我的肩膀,“你懂什么好不好!”
我缓缓伏在他腿上,手指轻轻抚平他膝上的盘金九龙朝服,低声含怨:“奴才在山海关溜溜儿等了两个月。怎么才回来……”
他捧起我的脸,揽着我坐在怀中,“谁想到,出那样莫名其妙的故事儿。赶明儿,朕还要往西去山西,往南边南巡,都带你去。行么?”他竟一句也没提哈斯琪琪的事儿。
“嗯。”我软软的依偎在他怀中,缠绵隽永,“我只在您身边,别再丢开我。”
“等过两年,台湾澎湖的仗打完了,往南修通了运河。朕带你去南京看看!”
他低头吻了我的脸颊,我却不由得全身一紧,“还要打仗?”
康熙一笑,搂着我低声道:“怕什么?□年的仗都打赢了,区区一个小岛,还不是举手之劳。”
我点头称是,轻轻解开他的瑞罩朝冠,“明儿就要起驾进关了。天色不早,皇上歇着吧。”
康熙紧紧揽着我的腰,由着我给解衣裳,耳语道:“你这些日子不在,那帮狗奴才又懒又笨。朕连一口踏实饭都吃不上,觉也睡不好。”柔柔的热气吹在我颈中,“今儿晚上,你伺候朕睡……”
我偏过头,依旧没能躲开他的吻,只是娇声抱怨,“也没闲着!东边偏院儿里住着谁?科尔沁送来的,皇上还要封贵人。”
“皇额娘家的族人,朕还能推出去?”他随口笑道:“不许泛酸!看看水好了没有,朕洗澡。”我起身要出去,他却依旧腻着,“咱们一块洗……”
我不由得两腮透红,艳羡桃花,“别胡说,松手。”
“不依就不松手!”他耍赖似的扣紧了纤腰,将头埋在我怀里,“那就不洗了!反正这些日子都臭着。”
“怪不得!”我无法,只好给他脱了衣裳,“身上臭的和熊瞎子似的,敢情儿开了春儿,熊瞎子也出洞了。”
“熊瞎子会咬人,又爱吃甜的。”他一把扯开我的衣襟,张嘴就咬在脖子上,“先尝尝你的肉甜不甜!”
丝丝针刺般的隐痛,麻酥酥湿润的舔吻,流过每一寸肌肤。柔滑的缎袍一层层落尽,我只有柔顺的由他放纵,紧紧抱着他的腰,悄声笑问,“尝够了没?难道我身上有蜜?”
“没个够!”他已是气喘吁吁,双臂揽着我的腿,将我拥在怀里,额头早已迸出汗珠儿,“你的身子浸过蜜是怎么的?可不比枣花蜜都甜!就是个狐媚子,看朕让你迷得……”他已经不知该说什么,“真后悔……”
我盯着他的眼睛,“后悔要了我?”
他紧紧贴着我的身体,“后悔不趁早儿回来!急死了……”双唇堵住了嘴,他将我柔软的舌头含在口中。
我们盘踞相抱,蹒跚绕过屏风。满满热水的浴桶白雾弥漫,水汽蒸腾,香雾氤氲。忽然,我全身腾空,头朝下被他丢了进去。
“扑通”一声大响,热水沿着巨大的桶沿儿溢出,仿佛白浪一般,他也跟着迈进水里。太过突然,我不由得呛住,挣扎着冒头上来想透气,却被他狠狠压在了水下。
这一夜,不知为何,满是噩梦。惊醒时,眼前是哈斯琪琪那双绝望的大眼睛,“尼楚赫!快来救我!”她向我大喊,“我要回家!他们把我关在笼子里!我不要……”
紧紧抱着双腿蜷缩在床角,身上只有一件绉纱寝袍,显得单薄清冷。头发还是半湿的,一缕一缕如乌玉流霞,散在大红闪缎被褥上。
康熙躺我身边,他怕热,被子只搭在胸前,双目紧闭睡得沉沉。我喜欢他睡着之后的样子,看不见那双深不可测的双眸,更觉安心。他有着烈火一般的滚烫身体,可他的心呢?时冷时热,时而如冰,时而如铁。
水中的燕婉之欢尚在眼前——
热热的温泉水将皮肤浸的通红,每一寸都是柔腻润泽,彷如软玉娇红。我挣扎不起,只能被他按在桶底。憋的几欲昏去,才将我捞上来透了口气。
“呛着了么?”他甩掉满头满脸的水珠,笑问。
我全身酥软,一手紧紧的攀着桶沿,一手牢牢搂着他的头,呼哧呼哧的喘着,说不出话。湿漉漉的乱发蒙着半边脸孔,红着眼睛恨恨道:“我也要看看皇上的心!是肉的还是铁的?”
他笑着拉我的手贴在湿漉漉的胸膛上,“摸摸,是硬是软……”说着说着,手已经不老实,扯着手腕缓缓往下身滑去,笑不可支的将我挤在浴桶壁上,贴着耳根低语,“摸着了没有,是不是比铁还硬?”
想到此处,我只觉得双颊发烧,扯着被子蒙住了脸,却仍旧掩饰不住含泪的笑意。我怕,也许有一天,他会以铁石般的心肠来对我。许久,我钻出被筒默默依偎在他怀里,温软的手掌紧贴着他的心口。
“干嘛?”康熙被我吵醒,朦胧中推了一把,闭目皱眉,“不好好睡觉,又折腾什么?”
“我做噩梦了。”我悄声说着,静静的抱住他。
他仍未睁眼,却没有拒绝我的温存,顺手将我搂在怀里裹紧了被子,“快睡吧。”
紧紧贴在他身边,可我的心,依旧恐惧。
第五卷 此时相对一忘言 澹泊宁静
作者:雨燕儿 更新时间:2012…09…10 09:18
东巡返京,皇宫中自有一番忙乱。康熙亲自到慈宁宫与寿康宫请安,送上关外的各种土产,太皇太后与皇太后欣喜无限。此时,他绘声绘色的描述着关外的见闻,太皇太后只是含笑听着。皇太后最喜聊天,哪有不高兴的,没口子的赞叹康熙孝顺。
说道关外祭祖,太后更是激动的抹着眼泪,“要是你阿玛知道你如今这么出息,还不定多高兴呢!可惜了的,你额娘没见着你现在的样子,可是没福气!”携手搂着康熙在怀里,哭了一场,“我的儿啊,苦命儿,你可不容易……”
太皇太后蹙眉叹息,“好好的说故事,你看你又这样!”
众人连忙解劝,康熙也陪着掉了几点眼泪。我依旧跪在炕边,陪笑陪哭,不发一言。最后告辞退出时,双腿麻的,连上肩撵也难。
纳兰任钦差北上黑龙江,官玉青倒是得了空闲,领着果儿隔三差五的进宫请安。果儿和这位小小的继母竟然相处融洽。四五岁的小姑娘,正是爱闹的时候,偏偏遇见个玩心更重的。惠妃和人闲话时,不时透露出抱怨的话,自然有一句半句传到我耳中。
“这位少奶奶,真是要命了。自从嫁过来,全府上下大事不管小情不问,除了玩就是玩。容若也是个耳根子软的,事事随着,要什么给什么!他们家都快翻天了!”
小木在我身边冷笑,“玉青格格是咱们的亲戚,又是贵主儿指婚的。惠主子这是抱怨给谁听呢?”
我淡然道:“当初一门心思的要娶,这时候又怨,她想怎么着啊!”
小桃收拾着衣裳包袱,含笑道:“成大人倒是知道分寸。贵主儿您指的婚,他倒不敢不捧着这位新娘子。听说怕玉青格格委屈,成大人把原先的姨奶奶都送到外头住去了。”
“你们都是哪来的消息?”我蹙眉笑道,“人家的家务事都打听的这么清楚?”
小木捂着嘴笑,小桃也嗤嗤笑个不住,“贵主儿还不知道惠主子那脾气?肚子里搁不住三句话,逮谁跟谁说!”
“明珠这么精明的人,摊上这么个姑奶奶,真是……”我笑着没有说下去。
“谁说不是呢?”小桃忙道。
“玉青格格请安来了!”门口的小宫女忽然笑道,一面往里回话,一面挑帘子往里让。
“来,过来,里头说话。”我坐在东里间,含笑点手。
“贵主儿吉祥!”玉青一身大红缂丝妆缎旗袍,琵琶襟上双绣五色彩蝶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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