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寿王妃忍不住宛然而笑,这话真是实在!寿王妃神情随意了不少,想了想道:“名声这个东西,有用没用得看用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象咱们这样的人家,”寿王妃顿了顿,仿佛在想怎么说才合适:“照理说没什么人敢嚼舌乱说,我是说,能有什么好嚼舌头的?说来说去也不过嫉妒二字,可这嫉妒,照理说,若长辈夫君不发话,就轮不到别人多话。”
寿王妃的话支离而隐晦,李恬听的心里明明白白,作为皇家媳妇,一般情况下根本没人敢嚼舌乱说,如今她竟有了这些不好的名声,一来是众人欺她娘家无人,二来,这后头必有推手,想想她刚开府时的那一通乱,这推手都不用多想。可这流言对她的影响,却取决于长辈和夫君,长辈么,实打实论起来就一个官家,自己是官家亲自指的婚,皇帝从不犯错,除非五皇子哭死哭活哭到他面前,否则,他怎么会打自己的脸?说到最后,最关键的人,就是五皇子!李恬心里涌起阵说不明的感觉,寿王妃若不说,她真没想到去寻五皇子求助,是因为这么些年她一个人支撑习惯了,还是,对五皇子,她的夫君,她还是打心底不信任?
“多谢大嫂指点,”李恬呼出口闷气谢道,寿王妃眉梢微挑旋即落下,笑吟吟的看着李恬,她比她想象的还要通透明白。
五皇子回来的很晚,摊着手脚、一脸疲倦的倒在榻上叹气抱怨道:“这一天从出了院门到进了这院门,就没一刻闲功夫,没一件省心的事,没一个看着顺眼的人,也不知道这日子得熬到什么时候!你说说,大哥这仗还得打几个月?别打到最后,先把我打垮了!”
“男人不都希望如此么?”李恬看着浑身发软一脸苦相的五皇子,忍不住笑话道:“所谓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什么横刀立马,扬威沙场……”
“头一个是老四,第二个是大哥,最后一个是武思慎那小子,都不是我,掐头去尾就一句醉卧美人膝还行,你把腿伸过来,让我枕一枕,再给我倒杯酒。”五皇子仰面躺着身子不动,只一只手伸过来摸到李恬往自己身边拉。李恬拍开他的手笑道:“别闹!你头那么重,还不得把我腿枕断了?”
“唉,连这句也用不上了!”五皇子拉着李恬的袖子继续往自己身边拉,边拉边叹气:“我不怕重,要不你过来枕我身上?”
“嗯,这也算醉卧美人膝。”李恬眯眯笑道,五皇子总算转了转头,斜了李恬一眼道:“让人拿瓶葡萄酒咱们喝,醉了解闷气,这一天我真让他们闷坏了,恬恬你不知道,那些人,个个都是浑身刺一团筋滚刀肉,唉,早知道我替大哥出去打仗了,这总督后勤比打仗累多了。”
“嗯,不都是说么,打仗打的就是后方。”李恬挪过去些,伸手帮他按摩头部,从前她常帮外婆按,技术相当不错,一会儿功夫,五皇子舒服的连叹了好几口气:“恬恬,你还会这个?怪不得要醉卧美人膝,美人就是好啊,这边这边,重一点,嗯,好舒服,再按几下。”
“你从来没领过差使,没有自己的人手,京城这会儿又是四爷居大,难为也是常理,只要不耽误正事就行。”
“嗯,还行,就是宁乾府那边,说是秋汛危急,一时无法抽调民夫运送粮草,我打算让人过去看看,这秋汛到底怎么个危急法。”
“宁乾府?”李恬听到宁乾府三个字,手下一滞,五皇子抬手拍拍她道:“我知道,宁乾府知府丁金经就是因为姚十四那场事才得了这个知府,这是个无耻小人,这等军国大事,谅他也就这点胆子,借着秋汛能拖一时就一时罢了,再等几天,若那边还一味拖廷,我就好寻几位相公说话,无论如何也要派个自己人过去督运粮草,不过麻烦些,不是大事。”李恬‘嗯’了一声,沉默了一会儿低低道:“这不光是军国大事,是比军国大事还要命的事,你凡事都得想到最坏,不是你死就是我死这样的争斗,到最后除了死活,什么都顾不上了,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我知道。”好一会儿,五皇子才沉沉答了句:“这一场事,我到底没能避开,不是因为你,你别多想。”觉出李恬顿了顿,五皇子忙紧安慰道:“这是阿爹一定要推我入这个局,没有你,阿爹也会有别的办法,虽然我不知道阿爹这样做到底是为什么,可这事明明白白,咱们俩个都是阿爹手里的棋子,唉!不光咱们俩个,大哥、四哥,这天下人说不定都是阿爹手里的棋子,恬恬,我有时候想,阿爹到底是不是人?他到底爱过谁,疼过谁没有?他心里除了江山社稷和他自己,有过别人没有?”五皇子越说越愤然,李恬握住他的手劝道:“别想那么多,皇家本来就和平民百姓之家不同,就是爱谁疼谁,也得放到国事之后,你有我呢。”李恬声音柔柔,五皇子眼圈一红强笑道:“可不是,我有你呢,你看看,我真是累坏了吧,跟个女人一样伤感抱怨上了!”
“女人比你们男人更不容易,”李恬弹了下五皇子的额头道:“对了,有件事得让你知道知道,”李恬将蒋郡王妃过来提醒她苛刻和不贤名声的事说了,却没提寿王妃的交待:“这两件都是事出有因,别人不知道,你可是清清楚楚,你说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不办!”五皇子眼皮都没抬:“你又不靠名声过日子,我清楚,你也清楚,要是没人在后头弄鬼,谁敢说你的闲话?你可是阿爹亲自挑中的媳妇儿!别理他!到时候鬼败则事清,自然就好了。”
“没嫁给你前,我名声多好!出了名的温良谦恭、知礼懂事,自从嫁了你,我这名声就这么完了。”李恬唉声叹气,五皇子笑出了声:“就你?还温良?好好好!温良!温良得很!”五皇子被李恬拧住耳朵,急忙改口求饶:“痛的很!温良就温良吧,你说怎么办?我不我明天做块‘温良谦恭’的牌匾让人鼓锣打鼓围京城转一圈,再给你送家里?”
“我跟你说的都是正经事!”李恬恼怒的踹了五皇子一脚,五皇子顺势搂住李恬的腿道:“我也说的正经事啊!我跟你说,第一,阿爹绝对不会在乎你这名声是贤还是不贤,哪天他要是在乎了,那他就是想找岔整治你……不对,是整治我了,要是那样,你就算名声好的不能再好也没用,这一条上找不出错,他肯定从别的地方找理由,就算咱俩是完人,那他也会给咱们栽上理由,所以阿爹这头你别担心,至于我,恬恬啊,从前你还温良的时候,咱俩就认识了,你说咱俩谁不知道谁啊?所以吧……别揪!我是说,我知道你现在和从前一样温良!还谦恭!”
“那寿王呢?”李恬瞄着五皇子道,五皇子嘿嘿笑道:“恬恬,你想让我干嘛,你就直说嘛!大哥,他一个大男人,就算往后,也不能直接管命妇的事吧?内外命妇还是得大嫂管,你跟大嫂……你把大嫂哄的,别揪!我错了,我是说,你这么温良谦恭、知礼懂事的人,大嫂怎么会不喜欢你?你还能哄不好大嫂?那不可能!”
李恬无语的看着五皇子,有些气馁的呼了口气道:“你以后,不准在外头摆出一幅家里养着河东狮,这不敢那不敢的样子……”
“可这是实情啊……唉!别揪啊,我知道了!以后我出去什么都敢,唉哟!你怎么下重手了?那我到底是敢还是不敢哪?”
第二六四章 叶十二娘
东阳郡王府,孙老夫人脸上皱纹深垂,头发已经几乎全白了,正斜靠在榻上,慢慢啜着参汤听吕嬷嬷柔声细语的禀报:“……那恬姐儿是林老夫人一手调教出来的,这份治家理事的本事真是学了十成十,咱们如今还能留在晋安郡王府的人手就这么几个,连一个能近得了她那正院都没有,唉,这妮子这么点年纪,也不知道跟谁学的,戒心重成这样,她那院子竟是除了她的陪嫁,别人一个不许进。”
“那妮子自小就不一般,唉,要不是全无助力……你接着说吧。”孙老夫人声音有些迟缓,吕嬷嬷眼底满是担忧又不敢表露,打点起精神接着道:“偏五爷还这么纵着她,这一条,她可比林老夫人强多了,也不知道这妮子使了什么手段,五爷那么个人,让她哄的服服贴贴,从成了亲一天也没在外头歇过,五爷的身边的几个大丫头被她打发了,五爷连句话也没有,老黄说,前天五爷回来的早,听说她在园子里,竟一转头去了园子,两个人一路回去,瞧五爷那样子,对那妮子怜惜的很,说是一路跟她说着话,眼神就没离开过。您说,这妮子会哄人这一条,这是跟谁学的?”
“不能再等了,”孙老夫人脸上皱纹更深:“你明天陪十二妮子去趟四哥儿府上,把那块护身符给祝氏送去,再去看看孙氏,”孙老夫人提到侄孙女儿孙九娘,语气淡的一丝情绪也无:“晚些儿去,让孙氏和十二妮子探探四哥儿,他这头最要紧,唉!四哥儿那拧脾气,偏他阿娘总觉得能压得住他。算了,不说这个,你亲自走一趟,请展先生过来一趟,你就先回去歇下吧。”吕嬷嬷眼神微敛,急忙起身恭敬答应,垂手退了出去。
叶十二娘一件件摸着孙夫人屋里的陈设,嘴里和她扯东扯西的说着话,神情却明显的心不在焉,孙夫人时不时的瞄着垂手微笑侍立在旁的吕嬷嬷,更加心不在焉的应付着叶十二娘。
外面传进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孙夫人眼睛骤亮,猛的窜了起来,吕嬷嬷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头又立刻松开,悄悄往旁边闪了闪,在帷幔旁不显眼处站定,叶十二娘迟疑了下,扫了眼吕嬷嬷,也跟在后面迎到了门口。
四皇子面带倦色,背着手进了屋,转头看着叶十二娘温和道:“去你四嫂那里请过安没有?”
“先去的四嫂那里,太婆亲自请了枚护身符给四嫂,我刚给四嫂送过去。”叶十二娘带笑带说,四皇子神情微展,示意叶十二娘坐下,自己也坐到榻上道:“若是有空,多来寻你四嫂说说话。”叶十二娘忙脆声答应,孙夫人神情不怎么自然的笑接道:“十二娘就是枚开心果,走到哪儿笑到哪儿,是该常去陪王妃说说话。”
吕嬷嬷眼里闪过丝忧色,下意识的看向四皇子,四皇子脸上的神情一丝没变,仿佛没听到孙夫人的话,叶十二娘歪着头斜了孙夫人一眼,她和她做姑娘时就不对脾气,这回要不是太婆吩咐,她才懒得理她,早敷衍了事走人了!孙夫人一句话如泥牛如海没半丝回音,脸色就有些不好看,可这满屋的人又没个能让她掉脸子的,只好再陪出更多笑容,正着急想着怎么回转,叶十二娘看着四皇子笑道:“我觉得四嫂比怀孕前好看了。”
“噢?是吗?”四皇子眉梢微挑,有些好笑的看着叶十二娘,叶十二娘倒很认真:“是啊,以前我一看到四嫂,就觉得她浑身带刺,那些刺还都是开好刃的,现在的四嫂看着就让人舒服多了。”
“嫁了人当然不一样了,有爷教导,自然和从前不一样。”孙夫人急忙陪笑接过话,叶十二娘歪头横了她一眼,四皇子顺着叶十二娘的目光看了眼孙夫人吩咐道:“去看看有什么新鲜样的点心给十二娘取几碟尝尝。”孙夫人忙答应一声,从眼角恨恨的溜了叶十二娘一眼,她来,就是给她难看的?
孙夫人柔顺的出门拿点心去了,四皇子看着叶十二娘笑道:“最近去哪儿玩了?有什么新鲜事说给四哥听听。”
“最近哪儿都不好玩。”叶十二娘不高兴的抱怨起来:“到哪儿都说打仗的事,嗯,就阿珂最好,她就不喜欢打仗不打仗的。”
“那你就多找林家大娘子去玩,最近常和林家大娘子在一起?都去哪儿了?”四皇子看样子很愿意往这个方向说,吕嬷嬷眉楞骨动了动,垂着手一边凝神细听,一边不时用眼角余光打量着四皇子的神情。
“可阿珂她娘总拘着不让她出来,前儿我好不容易才把她叫出来,我们俩个本来想到金明池玩,谁知道那天金明池就是不放人进去,后来我们就去了晋安郡王府找恬恬说话玩儿。”叶十二娘不知道太婆为什么一定要她什么‘不动声色’在四哥面前提这些话,可太婆吩咐了,就算吕嬷嬷不在边上,她也要好好儿做好的,可太婆为什么非要吕嬷嬷跟过来?她一点也不喜欢吕嬷嬷,眼神总是阴测测的让人心里发寒。
“噢?那一定玩的很高兴,我记得你最喜欢和晋安郡王妃一处玩耍。”四皇子谈兴十足,叶十二娘笑道:“恬恬最有意思,说了你也不懂,不过那天恬恬忙得很,没空理我们,我和阿珂就去她们家后湖钓鱼去了,她们后湖跟别家不一样,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