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晓荷和晓兰,听了话后,已然垮下了半边脸。
“冬辰不会怪你们的,何况静养也不等于要与世隔绝呀!”我解释着,将两个丫头留了下来。
听我这么说,晓芙只得作罢,看着两个挤眉弄眼的小丫头直摇头!
“小姐,您真勇敢!奴婢真佩服您!”晓荷眨巴着眼,感叹似的说!
勇敢?为她口中的名词皱了皱眉,我莞尔道:“如果有人把刀架在你脖子上,你也不会任人宰割,不是吗?”忽而又想,如果烈焰明是一个我从未谋面的陌生人,如果他没有救过我的命,当时的情形我一定早就逃之夭夭了,何来勇敢之说?人终究是种善变的生物,我亦如此。
“小姐,您在想什么?还是先用晚膳吧,一会儿该凉了!”晓芙的声音将我的臆想隔断,我凝神一看,晓荷与晓兰坐在我面前的宽凳上双手托腮地看我。
“还是晚些时候吧,我还不饿!丫头们,告诉我,这几天都发生了些什么?”想了想,我总觉得还是该里外多了解些,总不能过得云里雾里,一派迷糊!眼前的晓荷与晓兰,恐怕都只有十四、五岁,至于晓芙,也不过是十六、七的样子罢了。
[卷二 血舞飞花:第十一章 绿萍影踪(4)]
“小姐,现在除了我们的所有人都聚在太极殿里……”晓兰率先开口说。
“这些我都知道了,今晨你们的话我都听到了!”
“啊?”晓荷率真的表情逗得我忍俊不禁。
“小姐,施相与数十名朝臣都已入狱候审,皇后娘娘与二皇子殿下被分别软禁在了永清宫与永秀宫,靖王爷与少傅大人暂时共辅朝政,左将军风慕乔携焰月营坐镇京郊,另外右将军卫健因服丧丁忧,烈日营暂由江州护城将军郭李统帅,另外听说丰仓连一颗粮食也没有了!”晓芙会意,一口气将她所知道的全说了出来。
“还是晓芙聪明!”我表扬着她,心想她不似一般宫女。
“小姐,您快别这么说,我原本是上书房的侍读宫女,多少听学了些,平日里也是不敢多生口舌的。只是小姐问起,才敢真言。”像生怕我会误解,她赶忙道了原由,口齿伶俐得不比一般。
原来是识了些书墨的,怪不得气质更稳沉些,说起话来简明扼要,句句精准!何况上书房多是王孙贵族后裔的学堂,凡在那里教学的先生必都身份不凡,大都出仕朝野,多关注些朝政也不为怪。我为她找了个台阶下:“畅言无妨,这里又没外人!”
“谢小姐。”晓芙多礼地感谢着。
“哎呀,晓芙姐姐,我们得去御医署为小姐端汤药了,迟了该被方御医训了。”一旁的晓兰哇哇地叫着,从凳子上跳起来,猛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像是突然想起汤药这件事情还没做。
“是呀!”晓荷站起身,弯着的嘴角很顽皮。
晓芙睁着美目,给了两人一个警告似的眼神,似乎正责怪她们尽误事。
“无妨,去吧,不急这一时半刻!”真是两个健忘的小丫头,怪不得被晓芙批评了!我心里暗自发笑,目送两人出了房门,又才转头问:“太子殿下情况如何?”
“太极殿的侍卫说,殿下还昏迷着,一直不停地叫着‘花儿’……小姐,恕奴婢多句嘴,殿下是焰国最崇高的男子,必是要成为焰国之君的,小姐可要珍惜。”晓芙低着头,脸上红晕一片。也是了,这毕竟是个封建国家,未婚女子从不敢轻易地谈起情感之事,即使她所说的与她自己无关!
好一阵,我默然无语,不知应该说点什么,良久才道:“晓芙,爱情不是想要就要得到的,在于缘分。”而我的那份缘已经给了冬辰,不能够再给其他人了,即使烈焰明将会是九五之尊,即使我欠烈焰明许多,例如生命这样珍贵的东西。只求他早日醒来,平安无事!如此,他日我或可有机会将情份还给他,再不欠他!
听了这话,晓芙似懂非懂地静默下来,轻手轻脚地侍候我用晚膳。
窗外的天幕逐渐暗下来,花香反倒浓了几分,似乎一切都在这静谧之中酝酿着,等待着释放的时刻。
十天后,身上的伤痛犹在,我已能独自缓步行走。走出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古朴房间,才发现静芳斋比我坐在窗前所见的大多了。而这盛大的楼榭亭台之间,莺飞草长,繁花如锦,除了静,仍是静,夏阳的炎热在这里被树木浓荫减弱不少,人行其中,更感其中清凉,心情募然舒畅!
晓芙跟在我身后,隐形人似的,不多话。
每天,冬辰的身影都会在太阳升起的一刹那准时出现在我眼前,时而绵绵细语,时而清静地伴着我用膳,看我喝尽汤药,或者望着我不停地笑。他的出现让我养成了习惯,就像今天,已近午时,他还迟迟未到,心就不由自主地担忧了,便招来晓芙,梳洗一番,步出房门,在廊厅里踱步等他!
其实,这养伤的日子倒不算特别无聊,晓芙变着方儿的让御膳房为我精心准备一日三餐不说,还煞费苦心地搬来了不少书籍,以便我打发时光。有时,晓荷、晓兰也来静芳斋说笑,为我解闷儿。不出几日,这皇宫里曾发生过的大小事件,悉数进了我的耳朵!眼下,唯一担心的仍是还未醒转的烈焰明。十三天了,整整十三天……
突然,厚重的推门声急促响起。我双眼一瞟,进来的是一个青黑色华服男子,一只胳膊被一层薄薄的缚带吊缠在颈项之上,显然是受伤尚会痊愈!再看,来人竟是靖王。脑中疑惑不解,他怎么会来这里?他不是应该在太极殿么?我心里猛地一沉,只得倏然起身,面朝急步匆匆的靖王走去!冬辰去哪里了?怎么今天没有来?难道是烈焰明……今天是黑色的么?一股不祥的征兆没有悬念地在空气里泛肆开来。
身边的晓芙在盯着靖王的同时,秀目刹那间无光,直到靖王已至面前,才跪倒在地:“奴婢见过靖王爷!”
“王爷这么急匆匆地来静芳斋,有什么事吗?”我忐忑不安地问,像怀里揣着只小兔。
他异常焦急地挥手免了晓芙的礼,然后颇有难色地说:“花小姐,本王有个不情之请。”
他会有什么不情之请?叫我去太极殿?“王爷但说无妨。”
“能否请你移步太极殿?”
果然被我料中!“是太子殿下醒了么?还是……”不会的,烈焰明看起来不像是短命的人!
“太子殿下伤重,但经过多日调养,脉象已然平稳了些,本该早已醒来,可不知怎么回事,他一直念着你的名,偏偏迟迟未醒。本王知道,小姐与少傅大人情深,多有不便,可殿下已昏迷十日有余,满朝官员都翘首以望,若是再这么下去,人心不定,必会酿出祸患来。所以,本王只好趁今日少傅大人不在宫中,请小姐前去太极殿,或许你能让殿下醒来。”
[卷二 血舞飞花:第十一章 绿萍影踪(5)]
“就当本王代百姓黎民求小姐了!”他急得跳脚,抱定了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思,否则他堂堂一个王爷,怎么可能向我放下身段,不计脸面的来求扰?
看他一身上下汗涔涔的,诚恳之极,在陵中为保护烈焰明所受的伤也还未见好,我只好改口道:“好吧!”若是真能让烈焰明醒来,也是件好事,我欠他大大的恩情呀!
见我同意,他脸色一舒,喜色难掩地道:“已备好轿了,现在就走!”
还真是有备而来呀!看样子,若我不同意去,他也会想办法让我去的!我开始发现,这个斯文气十足的中年男人可并不简单!
“你就随轿侍候吧!”靖王吩咐过晓芙,跨步在前引路。
我借扶着晓芙,跟随在后。
晓芙说过,静芳斋位于整个皇宫的最西处,太极殿是皇宫最中心,轿子从静芳斋到太极殿足足行了大半个时辰,由此可见皇宫之大。一路上,焰国的皇宫修建得气势不凡,处处雕栏玉砌,琼楼玉宇栉比鳞节,庄重奢华,让我这个现代人大开眼界。
下轿之时,太极殿前黑压压的一片,武将文官、王公贵族、御医及宫女太监惶惶不安地伫立殿前,无不愁眉深锁,面色堪忧。
见了下轿的靖王,三五个蟒袍玉带的文官舒了口气,竞相奔下殿阶前来相迎。打了个照面,几人的目光齐齐转向我,道:“靖王,这位就是……”
靖王略点了点头,侧身朝我做了个请的动作:“小姐,请!”
无法抵挡他们的注视,我微提起长裙裙摆,由晓芙搀着步步上前。行至殿门处,在场的所有人不约而同向我行了注目礼,或惊或叹地交头私语,猜测着我的身份。其间一人,正是那日出烈日营时所撞见的崔大人。看见我,他再次露出了浓厚的惊异,遂又装作平实无奇,别过眼去。
太极殿宽约百尺,十二扇近两米高的雕龙栖凤般的木制屏风将夏日的强烈亮光与宽大的床榻阻隔成内外两部分,缀有赤金色珠帘的大红纱帐高高悬挂在两侧的殿梁之上。步行在内,除了自己沙沙的脚步声外,能听见的只剩下纱帐与珠帘摇曳所发出的玄妙声音,由于大殿主人未醒,整个气氛有种窒息的压抑。
绕过高大的屏风,光线透过屏风的空隙柔柔地照映着内殿的一切。巨大的床被妖艳的红纱帐重重包裹,轻纱被时而涌入的风吹得飞舞飘扬。烈焰明笔挺挺地躺在那纱幔之中,身形半隐半现,安静得让人察觉不出他生命的存在。
靖王止步,示意所有侍立在旁的宫女太监离殿,然后悄然退出,将这份看似美好实则让人绞痛不已的空间都留给我。
我一步步地靠近,曾对我放肆无礼的他就在眼前,却是那般让人心酸的样子!伸手拂开半透明的香纱,坐在床沿,心冷不丁被他素淡的绝色容颜揪得紧紧的,秀眉紧拢,指尖张扬,想落在他没有表情的脸上,又顿在了半空中,啘叹着:他是太子殿下……缩回手,闭了双眼,心情复杂得难以名状……可他是为了救我……柔肠千转,百味掺杂,不知该如何是好!
“花儿……花儿……”他的呓语如滑下荷叶的珠露,连续不断,将我从自己的沉思里唤回来。
“我在这里!”我睁眼,怜惜地看他,话声哽咽了,不为别的,只为这暧昧的称谓,用包裹着好几层纱布的手轻覆在他细致又幽凉的脸上,“别睡了,快醒来吧,烈焰明!”
他兀自沉溺在昏沉的精神世界里,状似淊入了难以逆转的梦魇,无法自拔,辗转念叨的话声渐渐大了,“花儿……花儿……”
“我是花儿,你听到了吗?我是花儿,醒来吧,别吓我了!快醒来!”我凑近他身边,尝试着将他唤醒。尽管如此,重伤昏迷的他还如同从前一样有着骨子里的固执,像发了誓不理会我,未给任何能引起我希冀的回应,他那黑白分明的眼眸在我接连的轻叹之中始终保持着一种动作——拒绝性的紧闭。
谁说他喜欢我,我就能让他醒来?这不是电视剧,他怎么可能跟着我的意志走?我很泄气,挫败感渐升,越是这样又越不甘心,恼怒起来,捏紧他的手,大声道:“烈焰明,你这个讨厌的家伙,快点给我醒来!”
我的声音在殿内四下扩散,惊起外殿一阵唏嘘。他仍躺得安稳肃寂,星眸死锁,只有漂亮得不可思议的双唇不停蠕动,念念有词。他一定是故意的,一定是的。明知我不想欠他,却偏不醒来,让我欠得更多更深!这个可恶至斯的家伙!
“你醒来呀,你这个浑蛋!不是说生命尽归于我么?你许下的是什么狗屁诺言?竟然出尔反尔。”我狠狠地叫骂着,恨不得抽他十个八个响亮的耳光,打醒他,“你这个说话不算话的家伙!你不配做焰国的太子,不配做焰国的皇帝……”
“你对得起你的父皇吗?对得起冬辰吗?对得起那些为保护你而赴汤蹈火的、不惜舍弃生命的人吗?”我甩开他的手,怒得站起身,破口大骂,“你看看卫将军,为了保全你,一家四十口尽数舍命……你看看这殿外的每一位朝臣,哪个不是为你彻夜不眠,废寝忘食?”
俯视于他,伤感更加浓郁,心底有个小小的声音提醒着自己:还有,不是为你,我这一身上下的伤从何而来?
[卷二 血舞飞花:第十一章 绿萍影踪(6)]
可是,风呜然,吹动纱帘,炎夏在这里显得如此凉薄,他安躺榻上,纹丝不动。不会成了植物人吧?如果他死了,我岂不是成了焰国的历史罪人?这样的想法闪过脑海,我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立即否认地想:不会的,一定不会这样的,他这么年轻,将会是一国之帝,将会娶许多妃嫔,还将会有许多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