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婷月小声道:“肯定是夏君妍想出来的招,瞧见咱们把掌柜都笼络住了,他们哪里还能坐得住。确有没什么真本事,便弄些讨巧的玩意出来凑回热闹罢了。”
“吾儿说的有理。”唐夫人当即吩咐道,“贺掌柜,劳你去看一眼了。”
贺掌柜领命,带着伙计立刻赶到周记。果然已有不少人围在了周记周围,而周记门前更是摆了一座高台,几个舞龙舞狮的正在上面演得热闹。
人群中贺掌柜还看到了几位老面孔。众布庄的掌柜们也是闻风而动,心照不宣的打着招呼,又见着贺掌柜,便拱手道:“真巧啊,您也来了?”
“这里这么热闹,大半个云安县都惊动了,怎么说也得来替周大老爷捧个场啊。”贺掌柜笑呵呵道,眼睛又在人群中不断寻找,一眼便看见了朝他们走来的周大老爷。
旁人自然也看见了,但心里却有些纳闷。周记弄出这么大的阵仗,作为当家人今儿穿的依旧是一身家常便服。周大老爷年轻的时候是个十足的泥腿子,皮肤自然也就比这些住在一直住在镇上的人黑的多,若是大家相熟,看怎么没法一眼就在人群中看见他。
“周大东家,您这儿可真热闹啊。”贺掌柜赞叹几句。
周大老爷将众布庄的掌柜单独请了出了,台子旁自有留出来的嘉宾席。说是嘉宾席,也不过是放了一排椅子罢了,不至于在和围观的群众挤在一起。
“秀衣阁不是开张了吗,我想着趁年前新招一批伙计和绣娘来。”周大老爷一脸诚恳的说着,“没想到倒把大家都惊动了。”
众掌柜面面相觑,这么大的手笔就为了招伙计?!
忽悠谁呢!
一众老狐狸笑的格外含蓄,贺掌柜更是直接干笑了两声:“周大老爷真会开玩笑,您这么大的家业,连夏记都纳入麾下,随便知会一声,想来周记的伙计都要从周记排到码头上去了。”
“老贺您真是太看起的周某了。”周大老爷拍了拍他的肩,一副哥俩好的样子,“你们也都知道,周记这阵子的确是有些困难,不然我又何至于如此呢。”又对周围众掌柜笑道,“待会儿招来了伙计,各位大掌柜们可得手下留情,给我周记留点人啊。”
眼见着人群越来越多,舞龙舞狮也渐渐停止了表演。人群中的嘈杂声也渐渐大了起来,大多是不明所以看凑热闹的人,也有些听到了周大老爷和掌柜们的对话,已经将周记要招伙计的事告诉了周围的人。
却见周大老爷理了理衣裳,从容的登上了高台,下面交头接耳的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满心好奇的盯着他。
“我知道各位乡亲父老现在一定很纳闷,那个开布庄的,为啥在这不年不节的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难道他不开布庄,改行干杂耍了吗?”
周大老爷扫了一眼台下的人,大声道:“今天周记布庄是有一件事要拜托各位父老乡亲!我们周记,要在年前新招一批伙计和绣娘,望各位父老乡亲们相互转告。”
他真是招伙计来的!!
众掌柜一脸见鬼的样子,又顾忌着自己身份,一个个表情扭曲的十分诡异。
“您周记要招伙计和绣娘,贴个告示便是,又何必这样呢,难不成还有谁不想来周记的?”人群中一个声音突然响了起来。这一问问出了不少人的心声,周围人纷纷点头小声附和。
周大老爷抬了抬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
“想必各位也知道,前阵子咱们云安镇的布庄闹出了些不大好的事情。周记能有今天,多亏了父老乡亲的信赖,奈何却闹出了那等以次充好的丑事。”周大老爷垂着头,一脸内疚,“若不是县令老爷英明下令让各家布庄都严查布匹,还不知道要令大家伙儿吃多少亏。周某人愧对大家!愧对这么多年来大家伙儿对周记的信任!”
“有人劝我说,这件事过去就过去了,以后严查铺内的布匹,也是给镇上的大家伙儿一个交代。弄的这么大的阵仗,似乎生怕旁人不晓得我们周记出过岔子。但是,我周某人心里不安!周记出了这样亏良心的事,不管是伙计还是掌柜还是我这个东家都有责任!所以我今天弄的这么热闹,也是让大家伙儿见证周记新招的伙计和绣娘,一起来监督周记。”
周大老爷说着,眼睛也有些湿润。
下面的围观的人没想到周记这么大动静,竟然是来道歉的!当初布庄以次充好的风波过去后,除了衙门象征性的罚了一下,却没有任何一家布庄给老百姓一个交代。
周记,它是第一个!
“不瞒大家伙儿,今儿我上台来说这番话之前还被被人笑话是个傻子。有道是家丑不可外扬,我到好,不仅对外嚷嚷,还嚷嚷的这么大声。”
台下一阵哄笑。
周大老爷也笑了,略有自嘲的笑道:“可我觉得这件事就像是个脓包,你越捂着那脓包就永远在那里,反而敞开了这块地方到会好的更快。我周某人也过过苦日子,十几年前,我带着我老母亲在乡下靠几亩薄田过日。我老母亲今年快七十了,她老人家不识得几个字,却常常对我说‘你做买卖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周记刚开张那会儿,就是一个小门脸,里面卖的布还是我娘亲手织的,都是些粗布。”周大老爷抹了把泪,突然抬高了声音,“是云安县的大家伙儿,不嫌弃我和我娘!收留了我们,才让我们在这里扎了根,有了今天的周记!”
周大老爷的发家史镇上有些年纪的人也是知道的。见着高台上那个沧桑的中年汉子,不少人也都想起来了十几年前一个毛头小伙子带着老娘来讨生活的艰辛日子。
“我周记没啥根基,这么多年还能立在这里,靠的不是别人,是大家伙儿!是大家伙儿买了周记一匹又一匹的布!是大家伙儿给了周记脸面!”
“所以今天我搭了这个台子,向大家伙儿赔罪了。”周大老爷说完,深深弯下了腰。而身后一众周记的大小掌柜,也是如此。
台下几个年纪大的人觉得眼睛也都有些酸。他们在这云安镇上住了一辈子,这里的变化一丝一毫都印在他们的眼睛里。周大老爷说的如此诚恳,又摆出这样的道歉的姿态,而且大家以前在周记买布大部分质量都是很好的。再说了,这次布庄风波所波及到的布庄又不只是周记一家。
“周大东家,我认识一个绣娘,打南边学来的手艺,您要是不嫌弃,我这就把她给你找来!”
人都是从众的,听到这一声,不少人也跟着说自己知道哪儿有绣娘,哪家的小子手脚麻利。
周大老爷红着眼眶一一点头应下了。
“周记开张有十几年了,这些个年头里周记经历了许多。但周记还有很多事要做,所有进到周记里的布匹都要更加严格的去核对;所有从周记卖出的布,不会再出现以次充好;周记里的上至东家掌柜下至伙计跑堂,都会以此为戒!”
高台对面茶楼的雅间里,夏君妍支着窗户看着下面热闹的演说。听得那热烈的声音,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了。周记的危机公关十分顺利,周大老爷的演说虽然她听过几遍了,没想到现场再听的时候又有一番滋味,不愧是大东家!
商会会长可不仅仅是几个布庄掌柜就能决定的,民意才是重点啊。一个苦出身的掌柜,一个颇具社会责任心的铺子,夏君妍长舒一口气——周记的形象算是成功定位了。
章节目录 第一一零章 偶遇
其实夏总裁内心是苦逼的,毕竟两次摸黑周记的就是她,虽然她主观意愿上并不希望如此,结果当初抹的太开心,完全没想到日后她还会和周记合作。
夏君妍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唐婷月会轻而易举的放过她,贺记有了唐府撑腰,逼得她不得不也要找一个合作者,从敌人变成同盟多半是为了生存,而朋友变成敌人大部分是因为利益。夏君妍,周记是前者,周记与贺记则是后者,三者之间完美的演绎了一场结盟与背叛的好戏。
夏君妍心里很清楚,她和这些布庄掌柜之间的斗争都属于合理合法的商业竞争范围内,纵然她和柴县令有交情,在对方没有犯下违反律例的情况下,县令老爷也不能不讲理的,尤其这还是一个喜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县太爷。至于莫如深那边,夏君妍不想遇到什么事就去嘤嘤嘤的求助,况且莫如深身份不明也一直都是她的心结。况且在她心里行商是她老本行,在这生意场上她对自己还是有自信的,除非遇到了武力恐吓,否则还不至于去莫如深说。
所以她只能苦逼的帮周记重新树立形象。幸而,一切都顺利。这个时代的人还不知道什么叫做炒作与作秀,倒是让周大老爷赚了不少同情的眼泪。
商会是一个大组织,不仅是各家掌柜参与,更广大的人群是铺子里的伙计和绣娘们。如何让周大老爷成功坐上商会会长的位置,夏君妍给他出的主意是分两步走。第一步,周记要争取更多的民意,这是基础,也是根本;第二步才是争取各家掌柜的票数。前者是替周记这个商铺拉票,后者是替周大老爷自身拉人气。
眼下第一步顺利迈出,周大老爷打完感情牌后,擦了擦眼泪,调整好了情绪便将众掌柜请到周记铺中小坐。夏君妍看着渐渐散去的人群,将手中暖茶一口饮尽,亦提裙下楼。
对面茶楼到周记,不过眨眼的功夫。周记众掌柜还站在门口,旁边还支了一个小木桌,周大老爷的演说结束后,当场便有不少人过来应招伙计,又有人推荐绣娘的,一时间好不热闹。
夏君妍跟逛自家后院一样悠哉了走进了周记,又有小掌柜殷勤的引路:“大东家和各铺子掌柜都在后面雅间里,方才东家还在问您什么时候来呢。”
“我没误了时辰吧?”
“哪能啊。东家也是刚过去,估摸着现在正请掌柜们喝茶,这会儿您去倒是正好了。”
正如小掌柜所说,雅间里伙计刚上完茶,夏君妍便到了。
见到门口出现的那个女人,除周记外所有坐着的掌柜心里都蹦出了两个字——卧槽!
又是她!!
真是阴魂不散啊!
雅间里周掌柜坐在上首,下面两排圈椅面对面摆着,贺掌柜坐在打头第一个,而她对面那个位置一直空着,之前还有人纳闷为何孙大掌柜不坐那里,见着夏君妍来了,真是什么都明白了。
“今儿还真是热闹。”夏君妍稳当当的坐下,对着对面的贺掌柜打了招呼,又问了潘老掌柜一声好,又与剩下的各家掌柜都简单的聊了两句,正好伙计端了茶来,略品了一口,将话语权交给了周大老爷。
“今天还要多谢各位掌柜捧场了。”
众人心道要看看周大老爷葫芦里到底买的什么药,谁料对方直接道,“前些日子周记曾向县令大人提了个小建议,县令大人觉得可行。想必各位掌柜也差不多都知道了,但在这里我还是要正式说一下,我希望咱们云安县能成立一个布庄商会,也方便大家互通有无。”
本以为还要绕些圈子,周大老爷偏偏是有话直说,打的众掌柜有些措手不及。倒是染坊的王掌柜最先回神,此刻问道:“这件事我是有所耳闻的,只是这商会的说法以前大家伙儿也没见过,听起来倒像是一件大事。商会要是个什么章程,咱们各家铺子在商会里起个什么作用,又要由谁来牵头呢?”
一连几个问题,最后一个才是关键。
商会虽然是个新鲜词,但一听这二字大约也能猜到是个怎样的组织,并不难理解。但周大老爷却在大家的理解基础之上加了点别的东西。
“想必各位掌柜也是知道的,咱们云安一向以盐和锦绣闻名于这两府七县。盐自不用说,有朝廷去操心,这锦绣绸缎的担子就落在了在座的各家掌柜身上了。但以锦绣闻名的不止咱们县,自州府开始,到下面各县有名号的布庄少说也有二十多家,手艺高超的绣娘就更多了。这些年除了在坐的各位大掌柜们,镇上以及村里也有不少人家看中了布匹买卖,他们虽没多少本钱,但到底也是分了一杯羹。都说人多好办事,但到了吃饭的时候,反而是人少了才能吃得更饱。”
潘老掌柜略蹙着眉,“您的意思是?”
“如果咱们只把眼光放在了云安一县上固步自封,怕是过不了几年,就会有旁的县的布庄在咱们这里开铺子了。前阵子王掌柜那边不是遇到了泉溪那边的人么?”
见众人的眼光都扫了过来,王掌柜也不藏住,直接道:“是有这么回事。泉溪那边听说我这儿出了些新的染布花样想来看看,被我回了。”
他的染坊在云安县的地界上,真把技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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