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说他姓尹,所以我叫尹洛心。
娘在生下我后的那一秒就出走了,她未曾看过我一眼。爹说的。
我无法从爹的口中得到太多有关于娘的事,因为爹也不了解娘,但是他很爱娘。
爹是一个沉默的人,平日里都不会多说一句无关紧要的话。破落的家庭全由他一人承担。爹说过,尹家本来九十一个大家
族,势比王族,后来败落了,只剩下爹和我。
爹将我送到云落,让我学习剑术,但是他的剑术始终没有展示给我看过。
剑士的剑折断了就丧失了剑士的资格,爹说的,这是在沉星里不变的法则。
这个世界名为沉星。
爹的剑早已折断。
入学的那天,守门的老师探测我的资质时,呆了半晌,才说,我去请示一下校长。然后他就快速地离开了。他回来时告诉
我,我被分配到一班,全校最好的班,而且他还带我去见校长。
校长是个古怪的老头,他围着我转了半天,才说,知道剑术吗?
我说知道。
他问,你想学剑术吗?
我说,学不学都无所谓。
你瞧不起剑术?
不是。
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因为我可以学,但无人可教。
你太狂了点吧。
这是事实,我不骗你。而且,我学了也未必能用的上。
那你为什么还要来?他的声音里隐隐带有怒气。
爹送我来。
你……他忍住了怒气,我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要说教了,我赶紧说,我该回家了,明日学校见。
我转身离去。我似乎能感受到他浓郁的笑意。
云落很像导师森林,只不过这里太华丽,也太热闹。导师森林永远那么冷清,落寞而沧桑。
我转了很久才找到昨日那位老师所说的一班。华丽已晃伤我的思维。
教我们的是昨日见到的那位校长,他如同红枣般漾起的笑容让我想起了昕涵。
他是红枣,昕涵是菊花。
在这里,我遇到了水翠玲、机杼红、左倾楼。他们不同于人,因为他们见我的第一眼只会感叹一句,好美的眼睛,天生的
吗?
在沉星,淡红的发色不奇(…提供下载…)怪,绿色的眼眸却很少见。
于是,在云落的十年由他们陪我度过。
他们最喜(…提供下载)欢的一件事就是逃课,带着我逃课。
确实,与沉闷的教室气味相比,我更喜(…提供下载)欢河边小草的清香,因为那味道充满了阳光的气息。
左倾楼他们虽喜(…提供下载)欢逃课,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不喜(…提供下载)欢剑术。
相比他们而言,我是最悠闲的,当他们勤于练剑时,我都会躺在草地上,叼着一根青草,仰望天空。
铁崖会来找我的,所以我十年未离云落。
机杼红收了剑,他跪在草地上,低头凝视我,他问,洛心,今晚你回家吗?
我微微一笑,说,你这不是废话吗?快走开,你挡住我的阳光了。
他一愣,水翠玲一把推开他,顿时,耳边传来了他们三人的嬉闹声。
明媚的日子里,莫名的慵懒。
在云落,每八天便开大门让我们离校回家,爹为了照顾我,特地把家从千里之外的落岭搬到楚云镇上,离学校仅有几步之
遥。
水翠玲提议我们去买衣服,机杼红和左倾楼立即摇着头缩到一边去,水翠玲恼怒之余还不忘把不怀好意的眼神落到我身上
。
我赶紧转过身,佯装无知地往家里走,还不忘解释说,我还是回家睡个好觉吧。
你家的方向不是那边。水翠玲的声音很扫面子地传了过来。
我尴尬地笑笑,机杼红和左倾楼很哥们地冲上来一人拉住我一边手,说,我们带洛心回家!
刚走几步,后领就传来了一阵拉力,得知挣脱不了后,我无奈地扭过头,水翠玲的脸近在咫尺。
看着她恼怒的脸,我赶紧呵呵地傻笑,说,水翠玲,你再这么凶,小心以后会嫁不出去哦。
水翠玲说,你这句话从八年前就说到现在了,你不觉得乏味吗?再说我要是真的嫁不出去,嫁你不就得了?
我的冷汗直冒,顺着眼望去,机杼红和左倾楼竟然松了一口气!
水翠玲松开手,替我理了一下衣服,假仁慈地微笑着说,洛心,你必须去了,因为你的衣服已经旧了。
我嘀咕着,我爹小时侯的衣服了,能不旧吗?再说了,衣服也没破呀。
水翠玲一斜眼,说,你说什么?
我赶紧摆手,说,什么也没有。
顺着眼望去,机杼红和左倾楼竟然又松了一口气!
我说,竟然如此,不如让机杼红和左倾楼也跟来吧,至少他们还可以提个建议。
水翠玲点头说,说得也是,毕竟男生比较了解男生嘛。
机杼红和左倾楼已经汗毛直竖了,我开心地笑了,既然大家都没有忘记持续了五年的噩梦,那就一起再重温噩梦吧。
等水翠玲挑完衣服,晌午已经变为傍晚,我和机杼红、左倾楼都疲乏得无法再走一步,偏偏水翠玲还如此有精力,她不让
我们回家,我们只能万分无奈地顺了她的意,在外用餐了。
女人真的好繁!
吃完饭,拎着水翠玲买的大包小包……我看得出机杼红和左倾楼很郁闷,毕竟拎包的人也就只有他们两个而已。
机杼红总是最先沉不住气,他才走了几步就发牢骚了,为什么只有我们要提这么多东西?!这些东西的主人又不是我们!
水翠玲说,谁叫你们是男人?身为男人就不应该让女人辛苦!
得意洋洋的笑容洋溢,机杼红却貌似极为反感,他火冒三丈地说,你一个人就可以顶得过十个男人了!
水翠玲狠狠地踢了他一脚,说,一点都不会尊敬别人,难怪没有一个女孩子喜(…提供下载)欢!
幸得机杼红下盘稳固,不然肯定会被水翠玲踢飞。吃了苦头,他不敢再抗议,他只好低声嘀咕,你不也一样?
左倾楼用手撞撞机杼红,若有所感地说,兄弟,陪小水逛街就是要有这种觉悟。
机杼红不服地叫嚷,我才不要这种觉悟!洛心,你有这种觉悟吗?
糟了!矛盾指向我了!
我笑笑,说,我只有苦笑的觉悟。
很明显的,我看得出机杼红的火又大了许多。他指着我问水翠玲,为什么洛心不用拎东西?!!
水翠玲搂住我,理直气壮地说,难道你想压坏洛心?
我笑了,说,这样的优待,我受之无愧。
我能感觉到左倾楼也生气了。
一瞄眼,看见一直挂在水翠玲腰上的铃铛不见了,我赶紧报告现实状况,水翠玲,你的铃铛不见了!
她松开我,低头看了一下腰带,说,哎呀,大概落在路上了,我回去找找,你们在这等我。
话音刚落,人影已经往回掠了。
水翠玲刚走,机杼红和左倾楼齐刷刷地站到我面前,一脸坏笑地说,洛心,接着!他们把手里的大包小包全部塞到我手里
,机杼红说,洛心,你先去那边的凉亭等我们,我们去买一样东西,马上就回来。
他们也走了。
我苦笑一下,缓缓地走向凉亭。
我放下手中的东西就开始环视四周,凉亭的环境还不错,顶上由蔓藤伸展出的叶子形成,亭下一潭绿水。
微风,总能带来凉意。
杀气!
我倏然转身,侧过那致命的一剑。我轻轻松松地闪过她所有致命的剑势,说,停手吧,我不想和你打。
剑,,不依不饶地向我递进。
我愣住了。
我看到了绿色的玫瑰。
微扬起的手缓缓的放下。
既然你想要我的命,那么就给你吧。
剑顿住了。
掠起眼帘,我对上她的眼,她的双眸闪烁着惊疑与喜悦。
我突然有一种冲动想扯下遮住她半边脸的轻纱,想看清她的脸。相隔了几世,我早已忘却了她的脸,我无可奈何地交还给
轮转台的记忆便是她的脸。好不容易可以看清一切了,我真的好想看清她,死死地记住她,不再忘记。这一份希望,依旧几世
不减。
可惜不能了,因为她要杀的人是我。
洛心!
水翠玲的叫声由远到近,音落人也到了,她用剑挑开了指着我的剑,顺势发出了攻击,招招致命!
不要伤她!我焦急地叫住水翠玲。
她一愣,人已经走了。我惆怅地看着她消失的方向,她这一走,这还需要多久才能再见一面呀?
机杼红和左倾楼也赶到了。左倾楼停在我面前,问,洛心,你没事吧?
我摇摇头,说,没事。
水翠玲生气地敲敲他们的脑袋,大声地斥责他们,谁叫你们离开洛心的?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想欺负洛心的大有人在!!
机杼红无辜地说,谁知道会有人在这个时候来欺负洛心嘛。
左倾楼问,洛心,你知道刚才那个人是谁吗?说出来,明天我们回学校就替你报仇。
水翠玲说,少来了,找出那个人,然后再扁你们两个!
机杼红不服地说,是你先离开的!
他们吵了起来,只有左倾楼默默地注视着我。
我惨然一笑,说,杀手楚依若。
一直以为这杀手之名只是一个巧合,如今事实摆到了我面前,不容我否认!
水翠玲说,楚依若?是谁这么狠毒?竟然真的有人想杀你。既然如此,你刚才为什么不躲?以前你都是躲得很快的呀!
因为是她,所以我不躲。我说。
因为是依若,所以我不躲。
与他们分开,我独自一人回家,街上灯光闪闪,繁华的世界毕竟不属于我。
很难得的,我竟然没迷路。
我落寞地走回家,敲敲自家的门。
我从来都不带钥匙。
因为我总会把它弄丢,更何况,我知道,爹一定会在家等我。
门开了。
一个面容清秀的女子微笑地看着我,对我说,你回来啦?
无法不介意她额上的绿色玫瑰。
我呆呆地说,对不起,我走错了。
眼睛无法离开她。
几世不见,她已没有记忆中的娇艳,没有记忆中的脱俗,只剩下记忆中的干净,不染半点尘俗。
我细细地看着她,想用力地将她的容貌烙入灵魂深处。我,不想再次忘记她的样子!
爹出来了,他笑着说,傻孩子,你没走错,是你娘回来了。
仿佛遭了雷击一般,我硬生生地后退了一步。
爹的笑容依旧。
爹不会骗我,他从来没有骗过我。
所以,这一次,也是真的。
不!我转身就跑。
我不相信这是真的,这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是我娘?
跑到昔日的河边,我已疲惫不堪,无力的双腿瘫软在地,豆大般的雨落了下来。
怎么我伤心的时候连雨也来凑热闹?我不忿地想。掉落在草地上的晶莹的液体我已经分不出是泪是雨。我不断地敲击地面
,不断地嘶喊,要将心中的一切不满全发泄出来!
轮转也太会开玩笑了吧!
洛心!
有人猛地把我拉起来,在雨中,我看到了模糊的轮廓,不可忘却地固执地追随了我四世的轮廓,是铁崖。
今天是大聚会吗?所等的、所念的人全在一日之间出现在我面前。一个毁掉了我以为已经心如止水的防筑,让我狼狈,让
我痛。而另一个却将我的狼狈尽收眼底!
无可否认的失败。
日子依旧,即使发生再大的事,世界依旧在转,只是我再也不能回家,回家就意味着要面对依若,所以我不敢回去。期间
,爹有来找过我好几次,每一次我都会躲得远远的,像逃避一样的懦弱,我一直都很懦弱。
沉星很像想天,因为沉星很爱下雨,很爱将人的心淹没在无声的水世界中。雨停了,水也消失了,只露出一颗疲惫的心。
左倾楼很习惯地走到我,说,洛心,你娘找你。
不是爹了吗?我一错愣。
我沉思一下,站起身来,说,好,我去。
出去时,水翠玲和机杼红围着依若,看他们的样子,聊得很来。
我把人支开了。他们刚走,依若就问,非得这样,你才肯见我吗?
我说,你已经知道了,又何必多次一问?
依若问,你到底为什么不想见我?
我倔强地回答她,没有理由。
因为我不想承认现实。可是我可以告诉她这个答案吗?
静静地凝视她很久,最终决定转身离开,我无法再留下,留下的每一秒都会让我迷失自己,让筑起的心防动摇,我,不能
留下!
洛心,是不是只要我走,你才肯回家?
迈出的步子僵住了,心无可厚非地动摇起来,我不要她走,我不要!
我转过身,她已经转过身准备离开。我叫住她,依若!
她停下来了,她扭过身,痴痴地看着我,缓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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