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阳公主打了个哈哈:“既然如此,还是请慕容姐姐为我们抚琴吧!我对中秋之夜那晚的琴音和诗文印象尤其深刻,姐姐能否再现当时的情景?”
司徒清枫依然一脸肃然:“这恐怕会令公主失望了。”
骄阳公主不解:“莫非姐姐不肯?”
司徒清枫微微抬头:“当时是中秋之夜,天上明月悬挂,揽月苑天子临驾,王孙贵胄、文武百官齐聚一堂,热闹非凡。而此刻正是秋日高照的午后,在这宁静的郊野,慕容婉又怎能重现当时的情景呢?”
骄阳公主理解地点头:“姐姐言之有理。不过我们既然来了,你总不能让我白跑一趟吧?”
看来,不管怎么推辞,还是避免不了要抚琴的。
司徒清枫瞥了轩辕润一眼,笑道:“公主吩咐,慕容婉岂有不应之理?疏影,取琴!”
片刻后,疏影将一架古筝置于司徒清枫面前的矮几上。
司徒清枫坐下,素指轻扬,如水般的清音从指尖泄出。
她所弹奏的正是中秋之夜的曲子。
不同的是,中秋之夜的琴音清丽婉转,如山涧清泉,似远山云彩,天高云淡;而今天的琴音更显得清扬洒脱,就如这眼前的秋色,令人心胸宽广,豁然开朗。
司徒清枫没有吟诵那晚的《水调歌头》,而是念了一首朱敦儒的《西江月》。
世事短如春梦,人情薄似秋云。
不需计较苦劳心,万事原来有命。
幸遇三杯酒好,况逢一朵花新。
片时欢笑且相亲,明日阴晴未定。
颇含深意的诗句与恰到好处地诠释了司徒清枫此刻的心情。
骄阳公主听得微微一怔。这慕容婉果然才情出众,皇祖母喜欢她也不无道理。
轩辕润却显得心事重重。此刻,他更加明确慕容婉的琴风与秦峰惊人地相似。他们,真会有什么关联吗?
曲终诗停,两人还若有所思。
司徒清枫微微一笑:“慕容婉献丑,让两位见笑了。”
骄阳公主笑道:“听姐姐抚琴,真乃人生一件幸事!怪不得皇祖母这些天经常念叨你!”
想起太后笑里藏刀的言行,司徒清枫腹诽了一番,嘴上却道:“慕容婉谢太后娘娘厚爱,请公主转告太后娘娘,婉儿也很想她。”司徒清枫在心里添了一句,“想得四肢麻木、脊背发凉。”
轩辕润咳了一声,骄阳公主狡黠一笑,道:“皇祖母一直夸姐姐不仅德艺双馨,还长得貌若天仙,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呢。姐姐,能否让我一睹你的真容呢?”
司徒清枫淡淡一笑:“其实公主完全可以叫人摘下我脸上的面纱看个仔细,又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呢!”
说罢,伸手拉下脸上的面纱。
2
骄阳公主和轩辕润的目光同时定格在司徒清枫的脸上,目光中没有过多的惊讶与意外。
那是一张清秀的脸孔,目光清澈明亮,若不是略显蜡黄的病态肤色,她一定是个清丽得令人惊叹的妙人。只可惜,此刻的她或许身体缘故,看起来显得平淡无奇。
骄阳公主似乎有些失望,皇祖母成天念念不忘的慕容婉,不过如此!她可比雪娇郡主差多了!
轩辕润看着她那张面孔怔了片刻。不是,她不是秦峰!虽然他们的眉目有些相似,但秦峰比眼前的慕容婉光彩多了。
那一刻,他有些欣然,又有些失落。
骄阳公主笑道:“冒昧了,姐姐休要见怪!”
见两人表情并不是自己预料地那样诧异,司徒清枫也微微一怔,看了一眼有些意外的疏影,淡淡一笑:“慕容婉相貌平庸,希望没有吓着两位。”
骄阳公主连打几个哈哈:“虽然姐姐尚在病中,可依然眉清目秀、气质飘逸,想必康复后会更加光彩夺目美艳照人。”
司徒清枫依然微微一笑:“慕容婉谨记公主的话一定好好养病,做一个光彩照人的新娘。我有些累了,就不陪两位贵客了。”
言外之意是在下逐客令。
骄阳公主脸色有些难堪,从小到大,从来没人如此地不待见自己。这个慕容婉,只不过是宰相的女儿、三哥未过门的妃子,有什么了不起!不过好在此刻解开了心中的谜团,骄阳公主也不在乎这些虚礼了,递上一个黄绸包裹:“这是我从宫中带来的雪参,姐姐你好好养病,我们就不打扰了。”
司徒清枫温婉一笑:“谢公主美意。慕容婉身体不适,恕不远送。”
一路上,骄阳公主脸色铁青。
轩辕润笑了笑:“解开了心中的谜团应该高兴,你为何一脸不悦?”
骄阳公主哼了一声:“你自己也看见了,她不过是一个平庸女子,哪有传说那般美貌?害我大老远跑一趟,还不受人家待见!我看你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轩辕润一脸无辜:“好端端地怎么都扯上我了?”
骄阳公主目光寒冷:“中秋之夜我就发觉你心怀叵测,慕容婉抚琴时你一脸痴迷沉醉,你心里想的是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不就是想看看她到底长什么样子吗?何必拖我来垫背!”
轩辕润一脸无害:“公主殿下,我的好妹妹,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这些天你不总说皇祖母成天念叨那个有过一面之缘的慕容婉吗?难道你一点不好奇?”
骄阳公主微微一叹:“唉,人真是奇怪的动物。以前皇祖母一提及慕容王府就一脸严肃,自从中秋之夜见过慕容婉一面后,就一直念念不忘,真不知皇祖母到底喜欢她什么!”
轩辕润淡淡一笑:“或许这就是缘分吧,皇祖母与慕容婉投缘,所以瞧着顺眼。”
骄阳公主摇头:“可惜三哥那么英俊孤傲的人,虽然行事有些荒唐,可平素与他交好的女子哪个不是倾国倾城、美艳如花?如今要娶的妃子竟然如此平庸,怪不得他对这桩婚姻极度不满,至今依然流连那烟花场所。”
轩辕润心里一涩:“每个人的人生冥冥之中早有安排。既然皇上赐婚慕容婉给三皇子,一定有他的道理。别说他们了,你和大将军怎么样了?”
想起上次自己被两人当包袱踢来踢去的后,次日晚上欧阳明朗就领命带兵去了前线,至今没给自己捎过一句话,骄阳公主心里就来气,此刻更是杏眼一瞪:“喂,轩辕润,你存心想气死我是不是?”说着,一扬手中的马鞭,吃痛的马儿风一般向前飞驰而去。
司徒清枫看着镜中那张平淡无奇的脸,心里略微一怔,想起刚才骄阳公主与轩辕润一脸的失望,不由释然。
“疏影,是你给我化的妆吗?”
疏影摇头:“可能是桃红吧,要不,我去叫她进来。”
桃红?她是怎么知道骄阳公主与小王爷要来这里的?莫非有人事先告诉她?应该是藏于暗处的夜鸾吧?
思虑间,桃红进来了:“小姐,没事吧?”
司徒清枫微微颔首:“你在我脸上涂的什么东西?怎么洗不掉呢?”
桃红一脸神秘:“圣医交给我两粒药丸,你脸上这种药已经化水入瓶,他嘱咐危险时小姐可用来易容。剩下一粒是解药,只要小姐服下解药,次日一早定可恢复原貌,以后即使再次易容,也会在次日一早自动解除药效。”
圣医?他又是怎么知道骄阳公主和轩辕润来找自己麻烦的?
桃红递给她一粒褐色药丸和一个药瓶:“呶,这就是解药和那一瓶易容液,据说这两粒药丸足够用一辈子。”
司徒清枫接过药瓶,那是一个精巧可爱的小瓷瓶,瓷瓶上有一朵不易觉察的白菊。
看着那朵白菊,司徒清枫思潮起伏,看来,该与冷默然摊牌了。
3
像往常一样,冷漠然安静地立于菊园**。
今夜的箫声显得轻扬婉转,少了以前那种令人心酸的凄凉,听起来舒心惬意。
司徒清枫有些意外,什么事情令忧郁冷漠的圣医一夜之间变得如此轻松闲适了?
听见司徒清枫的到来,冷漠然冷清的目光柔和了,唇畔飘过一抹温柔。“枫儿,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
冷默然转身看着她,目光柔和。
那句枫儿,虽然第一次自他口中叫出,却显得那么亲切自然。司徒清枫丝毫不觉突兀,仿佛早就在心里听他唤过千万次。
见她沉默,冷默然目光温柔:“枫儿,你长得……很像你娘。”
熟悉亲切的感觉再一次弥漫到全身。
“你……认识……我娘?”尽管早已猜到答案,司徒清枫依然问道。
冷漠然没有说话,目光悠远深邃,似乎沉浸在遥远的追忆中。
“你……爱她,对吗?”想起哀牢山离苑中的白菊,司徒清枫问。
冷默然眉宇微微颤动,落寞的唇角扬起一个极甜蜜又极痛楚的笑容:“孩子,你问得太多了。”
司徒清枫扬起清澈的眸子:“可她爱你,对吗?”
冷漠然微微一叹:“是的。”
司徒清枫取出随身携带的香囊:“这是娘临终前留下的,我想,这里面一定有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而你,就是故事中的另一个主角,对吗?”
冷漠然眸光中燃烧着瞬间即逝的痛楚:“你是怎么知道的?”
司徒清枫看着他:“你告诉我的!”
“我?”冷漠然有些意外,“我不记得告诉过你什么。”
司徒清枫一脸伤感:“为了祭奠我娘,你在哀牢山种植着她最爱的白菊,取名离苑。为了不让我寻到你,你不惜烧毁悬楼!可见你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人,怪不得我娘当初会舍你而去嫁给我爹!”
那一刻,冷漠然脸上笼罩了一抹令人心碎的痛楚:“枫儿,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一切,都是在不得已中发生的,你懂吗?如果有来生,我宁愿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取你娘的生命,你明白吗?”
想起那个名满京城的绝色才女,想起她为了保全自己与哥哥不得不含泪远嫁他人,泪水浸湿了司徒清枫的双眼:“我信,可是事到如今,你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娘已经不再了!不管你现在多么悲伤,她已经回不来了,再也回不来了!”
尽管她没见过在古代给自己肉体的母亲,却对她抱有很深的感情,这些年来,司徒世家时常听下人提及娘的美丽贤淑,温柔端庄……每当想到她英年早逝,司徒清枫心中就是满满的痛。
冷漠然默默地看着这张酷似慕容清的容颜,脸上浮现了一个极幸福又极无奈的笑容。
“清儿,看见了吗?我们的女儿已经长大了,她和你一样,美丽,聪明。谢谢你让我们父女相见,今生欠你的,来生,我一定百倍地偿还!”
冷漠然仰望天空,温柔的声音回荡在夜风中。
那一刻,一种无法名状的情感在心中滋生。司徒清枫不忍再看那个沉浸在回忆中的男人,转身离去。
“小姐,你怎么了?”桃红起床小解,发现小姐房内没人,生生吓了一跳,正要出去寻找,却见司徒清枫一脸泪痕跑回房。
司徒清枫抹了一把脸:“无事,刚才被沙子迷了眼。你怎么还不睡?”
桃红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小姐,你没事吧?”
伺候小姐这些年来,只有五年前被大将军退婚后她哭过,就连投湖醒来,也不曾见她掉过一滴眼泪,今天怎么了?
司徒清枫握住桃红的手:“没什么,只是想我娘了。你知道吗?这里也曾经是我娘住过的地方。”
想起小姐出生三天就没了娘,五年前又被大将军退婚,现在住在夫人以前住过的地方,怎能不睹物思人!
桃红心一酸:“小姐,若是夫人在天有灵,看见大少爷和你现在已经长大**,一定欣慰得很,你又何必伤心又伤身呢!”
司徒清枫心里宽慰了许多,嘴上却说:“可我就是想她了嘛!”
五年来,第一次如此想念这个异世界中的母亲。如果她在天有灵,看见冷漠然如今的情形,不知是悲是喜?
“师父,外面凉,回屋歇息吧!”一个与冷漠然一样,浑身透着寒气的少年将一件风衣披在他身上。
冷漠然深邃的眸光落在少年英俊的脸上:“傲儿,你跟着师父多少年了?”
少年目光充满感激:“十八年了,师父。”
往事像画卷般呈现在面前,冷漠然微微一叹:“时间过得真快,你也该成家了。”
少年目光笃定:“孩儿只想一辈子跟着师父过星水相伴、浪迹天涯的日子。”
冷漠然面目温和:“你已经长大,该独立面对自己的生活了。”
少年心一沉:“师父想赶我走?孩儿走了,谁来陪伴你?”
冷漠然清冽的眸光中透露出些许温柔,似乎已经寻到一个最满意的归宿:“为师自有去处,办完这件事,为师也该对有些事做个交代了。”
少年不解:“师父,到底什么事令你这么多年郁郁寡欢整日以箫为伴?自从你毁掉离苑、烧掉悬楼以后,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