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不受控制的胡思乱想,我擦了擦眼角对自己道:“月满啊月满,既然你喜欢他,那么就帮他完成心愿吧。”
之后的几天我逮着机会就在上官寻面前蹦跶,能看一眼是一眼,能逮着机会唠两句就唠两句。有时上官寻很忙,随便应付我几句就匆匆离开,不忙的时候也会耐下心来听我多说几句,问问我近来的训练情况。那是我一天当中最最开心的时候,我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时间,能多说几句话也是好的。
风浅见我郁郁寡欢逮着时间就带我出去吃些好吃的,可现在即便有山珍海味摆在面前,我的心也是空落落的。
那日我跟风浅刚刚回府,就见院子里围了一堆人,人群中是个被剁成几截的下人,流了一地乌黑的血。
我清楚的知道,分别的日子即将到来。
果然上官寻的耐心耗尽,准备尽快安排我刺杀司马敬。
临行前的傍晚,上官寻递了只银色镯子给我,小指宽的镯子上雕刻了细致的花纹,镶嵌着几颗白色银珠,看上去很是漂亮。这是他第一次送我礼物,本该欢天喜地小心珍藏,却又止不住的难过,因为这是一件凶器。
上官寻修长的手指灵巧的拨动那几颗珠子,镯子断裂开来,竟从里面抽出一把小巧的匕首,他反手将那匕首插到面前的檀木桌子上,整个刀柄竟能全身没入。
他又使了些力气将刀子拔出,递给我道:“这匕首用特殊材料制成,在热水里浸泡一会就可以随意弯曲成各种形状,前几日我命人打造了这个镯子,正好能将匕首藏在里面,你用着也方便。”
上官寻招下人端来一盆热水,将匕首放进去泡了一会,插回去又是一只好看的镯子。他将镯子放在我手心里,一步步教我如何打开机关。
这样近的距离,我能闻到他身上好闻的清香,他的手像他的人一样清爽微凉,让人想靠近一些,再近一些。
可我这辈子都没这么笨过。
上官寻教了我第一遍,扭头问道:“会了吗?”
“不会……”
第二遍:“会了吗?”
“不会……”
第三遍:“会了吗?”
“不会……”
“仔细看清楚!你……”上官寻顿了下,突然声音轻柔了许多:“怎么哭了?”
我擦擦眼角:“唔,我太笨了,笨哭的。你再教我最后一遍吧。”
动身
第二日清晨,我老早就被翠花拖起来“梳妆打扮”,也不知她从哪找来这么一件破布衣裳,灰扑扑的颜色,全身上下全是补丁。随后又把我的头发抓的一团凌乱,还在脸颊上抹了两道灰。
我看着镜子里惨不忍睹的自己怒道:“翠花姐啊!我这不是去施展美人计吗?!现在这般哪里算得上美人?!”
反观翠花倒很是满意自己的作品:“哎呀呀,这不是很好嘛,你不知道啊月满姑娘,这世上的漂亮姑娘多了去了,重要的是咱要有特点!要我见犹怜!看,这打扮虽然落魄了点,可衬得你白净又纤弱是不是?”
我忍着将镜子打碎的冲动又看了一眼,决计不敢苟同这个说法。
翠花完工后拖我去吃早饭,说是吃饱了才有力气表演。刚出了院门就见上官寻并风浅几个都站在那盯着我瞧。
一阵哄笑过后,我听见风浅开口道:“妹妹啊,这身衣服不错。”
夜晓补刀:“发型不错。”
陌安:“那个……还好还好。”
我:“……”
难得有这么多人陪我一起吃饭,可这气氛委实不太好,明明方才还在取笑我的众人,现在全都沉默不语。
我顶着一圈人的目光慢悠悠的喝着粥,终于还是忍不住抬起头道:“你们也吃啊,别老看着我,就跟我回不来了似的。”
夜晓抬手敲了我一下:“呸呸呸,乌鸦嘴,大清早的说什么呢!”
风浅难得正经一回,红着眼不断往我碗里夹东西:“妹妹啊,多吃点,喏,这个很好吃的。”
我揉了揉脑袋,低头继续扒饭,可即使吃的再慢,这顿饭也终有吃完的时候。我放下筷子仔细看了看每个人,明明有许多想说的话,可是到了嘴边又被我吞了回去。
反倒是陌安先开了口:“月满是吗?到了那边一切小心,保重。”
我笑着点头,转而听到了昙音几不可闻的叹息声。
等我看向他时,他已是寻常模样,眼神笃定的看着我道:“月满,我们在这等你回来。”不知为何,昙音从来都有让我烦躁不安的情绪沉淀下来的力量,每当看到他的眼睛时,你会愿意无条件的信任他,也相信自己。
后来又同他们说了些什么我记不清了,可我最想同他多说几句的那个人却一直保持沉默,连看都没看我几眼。
临出门前,风浅拽着我又哭了一会,他眼睛红红的,絮絮叨叨说着些乱七八糟的话。
我抽了抽鼻子强忍着没哭,故意板起脸道:“别哭了,乖乖等我回来,到时候咱们一起逛街去。”
风浅含泪点了点头,又嘱咐了我好多注意事项。
直到最后的最后,上官寻才对我说了一句再寻常不过的话,他说:“月满,一路顺风。”
千般思绪万般忧愁全都堵在胸口那小小的方寸之地,我明明有许许多多的话想同他说,可到最后也只是笑笑,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那个地方。
我跟翠花猫在司马敬回府的必经之路,随着日头一点点升高,翠花涂了厚厚粉子的脸被滴下来的汗珠划得乱七八糟,她不断拿手帕擦拭,还问我道:“月满姑娘,你怎么一点都不热?”
热?不热!不仅不热,我还紧张的手脚冰凉浑身发抖!
我哆哆嗦嗦的转移注意力道:“翠花姐啊,咱再顺一遍作战计划。首先要制造我跟司马敬的偶遇,然后告诉他我失忆了,让他收留我对吧?
翠花点头:“对的对的!”
我苦着一张脸:“可我还不知道如何‘勾搭’上他啊。”
翠花以手扇风:“放心吧,王爷既然派我来助你,就是对我有足够的信心,一会儿咱们随机应变。”
正说着,远远看到一对人马出现在巷口,只听翠花碎碎念道:“来了来了,就是他。”
我正伸长了脖子往那瞧,突然感到脖子一阵剧痛,倒地之前我看到翠花比了个加油的手势,随后扭动着她肥胖的身躯迅速消失了。
落地时我的头狠狠磕在了墙上,疼的流了两滴泪:翠花!别让我再看到你!
随后彻底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迷迷糊糊醒来,入目皆是一片黑,也不知是什么时辰。我缓缓推坐起起来,这一动差点疼哭,我那可怜的脖子和后脑勺就像被谁碾碎了一般。翠花啊翠花,你最好祈祷我不要回去,否则我要打断你的腿!
此时唯一的光源是窗外树梢上挂着的那只月亮,我就着皎皎月光打量了下四周,与我在平遥王府的房间完全不同。也就是说,我成功打入敌人内部了?
突然墙角处有个黑影极快的动了一下,没有弄出一丝声响。 我听见自己带着哭腔的声音问道:“是是……是人……是鬼?”
黑暗中传来一声嗤笑,桌子上的烛火被瞬间点亮,光亮处立着一个红衣男人,他的皮肤白的有些异样,连那暗红色的衣袍都没有给他的脸庞带来丝毫红润,让他看起来就像一只暗夜里食人鲜血的鬼魅。
我攥紧了拳头勉强自己保持镇定,可当他悄无声息鬼魂一样瞬移到我的身边时,身子还是如秋风扫落叶般抖了又抖。
他俯身慢慢凑近我,也不说话,令人可以清晰地看到那狭长眼睛里涌动着的阴冷暗光,他薄薄的唇勾出一抹轻佻的弧度,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嘲讽。明明是如此好看的一张脸,却从头到脚透出诡异又恐怖的气息。
我仿佛莫名其妙就被拖入了一个叫做“谁先说话谁就输了”的比赛,大眼瞪小眼良久,终于还是我先败下阵来,哆哆嗦嗦的开口道:“你你你……你是谁?”
又是一阵嗤笑,他仿佛很爱笑,却一点没能让人感到笑意,那笑是他的武器,是令人胆战心惊的獠牙。
“问得好。”他更加贴近我,轻佻的用拇指和食指箍住我的下巴:“你说,我我我……我是谁?”他的气息像他的眼神一样冷,谈笑间还故意用指尖在我脸上扫来扫去,那手指冰凉滑腻,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吐了信子的毒蛇。
你就是个变态!我在心中怒吼,原本还觉得上官寻太冷,风浅太娘,翠花太凶,跟你比起来,他们都太正常了!
没营养的对话还在继续,我继续哆哆嗦嗦道:“我我我……我怎么知道你是谁……”
“唔……原来你不知,我我我……我是谁啊。”
我:“……”
他又低低的笑:“这府里的人都叫我三爷。”
原来这就是司马敬!我记得上官寻对我说过,司马敬在他本家排行老三,人称司马三爷。不禁让我再次想起府里惨死的那几个下人,一个被划的面目全非,一个被拦腰斩断,还有一个被剁成了几截……
“现在,该我问你了。”那只手由我的下巴移到脖子,仿佛很享受那里的触感,流连忘返的移动手指,最后一点点收拢,轻松地环绕住了我的脖子:“你是谁?”
求生的本能使得眼泪瞬间溢出,我按照原计划哽咽道:“我……我不记得了,我的头好疼……”说罢泪眼朦胧的看向他。
这要是让翠花看到肯定高兴坏了,此前她教我什么“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全部无疾而终,现在身临其境,让我痛哭流涕都可以!
可那个司马敬只是阴森的笑,就像是在欣赏一出漏洞百出的戏码,丝毫没有相信我的意思。
我努力让自己的眼神越发真挚表情越发诚恳,同时在心里不停祈祷:司马大哥司马大爷你看看我这可怜的小眼神求你一定要信我啊!
显然上天没有听到我的心声,司马敬变本加厉的一手抓住我的手腕,整个人都趴在了我的身上,居高临下的盯着我瞧: “是谁派你来的?”他的脸也贴了过来,几乎就要碰上我的鼻尖,“你也想来杀我?”
我:“……”这人也太聪明了些,怎么就不怀疑我是来投怀送抱的呢?想必是仇家太多,都被刺杀出经验了!如此这般还叫我如何下手?
逃跑的冲动一波波涌来,我眼含热泪惊恐又委屈的摇摇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放开我,我要走!”
“哈哈哈哈哈……”他放松了手臂的力量,整个人倒在我身上大笑,胸腔的震动带的我整个人都在抖,差点没把我压断气。
“你啊,走不了了。”他起身站好,背着光的脸色晦暗不明。
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瑟缩的蜷起身子,又听他扬声吩咐道:“来人给我把老张叫来。”
片刻后老张出现,这是个白须白发的老头,身材矮小圆润,走起路来却又轻又快,笑眯眯的冲司马敬行了个礼。
司马敬冲我一指:“去,看看她到底有什么毛病,为何会把从前的事情都忘了。”
听到这儿我松了口气,嘿嘿,失忆可是真的,只不过是在几个月前而已。
老张半阖着眼替我把脉,随后又在我头上东按西按研究一番,如此这般后转身走到司马敬面前汇报:“三爷,我摸她脉象和头部几个大穴,的确是受过严重刺激,应该是失忆了。”
司马敬点头:“除了这个还有没有别的毛病?”
“姑娘的身子有些虚弱,好像还有些失眠的症状,除此之外并无大碍。”
“给她开点调理身子的药,下去吧。”
扑倒
得知我是真的失忆后,司马敬安心了不少,自顾自的坐下倒了杯茶。
我此时躺也不是睡也不是,只得坐起身来,不时用余光扫司马敬一眼。他此时侧对着我,下颌和脖子扬起优美的弧度,正眯着眼打量他手里的那杯茶,纤长的手指映着浅碧色的杯子更显得白皙透明,远远看去就像一抹剪影。平心而论,他跟风浅都有着可以模糊性别的容貌,可在性格上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
他兀自笑了下,目光依旧专注在那只杯子上问:“看够了没?”
“看看看……看够了……”
司马敬又是一阵笑,这次看着倒是有些开心的模样,他扭头看过来道:“这么怕我做什么?我还能吃了你?还是你原本就是个结巴?”
我不怕你把我吃了,我怕你把我剁了啊大爷!想我在平遥王府跟风浅斗嘴时伶牙俐齿出口成章,现在竟沦落到被人怀疑是结巴的地步。
“我……不是结巴,只是一看到你……就有点紧张。”
他笑得连杯子里的水都洒了出来:“唔,我喜欢诚实的姑娘。”
无视掉这明显不怀好意的暗示,我揉了揉肚子:“那个……三爷,我饿了,您这儿有没有吃的?”
只一盏茶的功夫,数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