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彬点了点头,也没说她这话是对还是错。
王翁爱见自己貌似过关,心里松了一口气。
这种和王彬相处的机会也不多,接下来的是王企之,王企之才开蒙,抱着诗经来来去去的背。
王企之对着王彬有些紧张,第一首尚可,第二首背的结结巴巴,第三首……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都好玩,基本上坐不住。和他说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他当着面听得好好的,回头继续爬树掏鸟窝。
背不出来也正常。
可是王彬他不懂儿童心理。背不出来,来,伸手。
王翁爱就瞧着弟弟被拿着戒尺打手板。打手板在她记忆里是很遥远的事情了,瞧着那边王彬手持戒尺,幼儿想哭又不敢咬着下唇,戒尺打在稚嫩手心上的声音听得人都觉得疼。
接下来那些侄儿们全都更加老实了。阿叔都挨打了,他们还会远吗?
王彬抽查了几个孙儿的功课,他年纪大了,公务也多,用在教导儿孙上面的时间并不是很充裕,他提点了几个孙儿之后,便觉得有些困乏。
年轻的时候经历的事情太多,近年兵乱之类更是经历了两次,王彬的精力有些不济,身体也渐渐病痛多起来。
“回去吧。”他说道。
王翁爱是这些孩子里头辈分最大的,她带着弟弟侄子行礼之后就退出去。王翁爱拉着弟弟去自己房里上药。
到见不到父亲的地方,在姊姊面前,小男孩眼泪吧嗒吧嗒的掉。
“我不是故意的……”小男孩坐在茵席上,见着姊姊吩咐仆妇拿来药膏的时候开口带着些许哭音道。
“阿姊知道呢,五郎聪明。”王翁爱叫仆妇拿来一盆凉水,用帕子沾了小心翼翼的给他擦拭红肿的手心。
小男孩哽咽着抹泪,最近夏氏又怀孕了,忙着安胎,对儿子难免有些照顾不到。
“疼,阿姊。”
王翁爱听见小男孩的嘟囔,手下轻了些,“不疼了不疼了啊。”
给王企之敷药完毕,又喂了他一些吃食后,让人领着他去外头走一走。
王翁爱送走弟弟,坐在坐枰上。最近夏氏有心教她一些如何主持家务的方法,毕竟世家女除去罕见的十分奇葩的原因之外,都要嫁人,外要拳打不要脸小三,内要管好家务加调*教夫君。
这会的女人还是比较彪悍的,嫉妒成风,持刀砍小三的事从世家女到公主都有,甚至当着老公的面吐槽当年嫁给老公弟弟会更好。当然也有那种十分贤惠的妻子,但是一般来说女子还是比较顺从内心,不想丈夫有个除自己之外的如意小娇娘。
可惜事情才开了个头,夏氏就怀孕了,为了养胎,只好把这事先放手给儿媳们。刘氏是个十分温和的女子,对于王翁爱也不觉得是个麻烦,只是先把账本等物给她,让她慢慢看。
世家有从庄园上得来的各种收入,而且也不用缴税,日子过的那个逍遥自在。
难怪那些世家子吃五石散玩舞姬四处裸*奔没半点压力。王翁爱瞧着手里的纸卷想道。
**
建康城的大道上最近比以前多出许多犊车来,而且这些犊车还不都是载人的。黄发白肤深目高鼻的鲜卑奴手里持着竹策跟在犊车旁,偶尔鞭打一下加快速度。
犊车的速度比不上马车,拉车的牛慢悠悠的走,悠然自得。要是催的急,除非在它尾巴上系上一串鞭炮劈啪啦的响,或者去拿块红布在它面前晃。不然这速度挺锻炼耐性的,打的狠了,牛直接转过头对着人肚子就是一顶。
不过今日犊车也太多了些,走了好一会,也不过是小小一段路。犊车中的青年终于有些不耐于这长久的等待,一只修长的手从车廉内伸出,搭在车廉边上将车廉揭开,露出那张妖冶的面容来。
“今日这么多人吗?”谢尚问道。
一直跟在犊车旁的下仆来答道,“奴刚刚去问过了,似乎这些车都是去采买綀布的。”
下仆说起来自己都有些不可思议,綀布是用粗丝做成,平常贵人们对此很不屑一顾。如今怎么……
谢尚笑笑,这綀布虽然粗糙,但是只要上了王家儿郎的身,自然会有大批人前来求购。他笑着,那双凤眼也微微眯了起来,向那些犊车看去。
有女子瞧见他的面容,为他的姿容惊叹。
男子可以纵情于山水间,女子也无许多束缚,少女对那位美姿仪的郎君表示欣赏之情。
一只果物当空飞来,谢尚伸手稳稳接住那只青色的果物,他唇边露出笑。黝黑的眼眸里流转的浅浅的带着碎金似的光彩。
那投掷果物的少女望见他的笑容,不由得愣住。而那只挡在车廉上的手放下,失去了支撑一下子便落了下来遮挡住里头那人的面容,同样也让外面的少女升起无尽的失落来。
美人,总是无意间挑拨人的心弦,只是一瞬间,叫人狂喜也叫人失落。
不是么?
第12章 报仇
王导学习齐国管仲学的相当到位,府库里存着的那些綀布很快被建康豪门大家们抢购,甚至供不应求,价钱连番上涨了好几倍,那些豪门送来许多崭新的丝帛,将府库里的綀布购去好裁成王家郎君们的模样缝制。从豪门处得来的那些布帛虽然说是杯水车薪,但靠着这些丝帛朝廷也能轻快一会了。
司空府邸阍门之后的那处宽大的空地上停着许多辆犊车,府中此次有聚会。请来许多郎君来府中一聚。
一个鲜卑奴牵着牛进门,士人好买北方燕地鲜卑人为奴,引为风尚。宫中也有燕地鲜卑女子侍奉,先帝生母便是鲜卑人,而先帝更是黄发,曾经被王敦称为黄头奴。
此时空地上已经没有多少空位,骑奴转了一圈,终于挑的一处地方停下,谢尚从车中出来,他整理一下衣冠向那边的正门走去。
王家门庭磊落,且高高在上。为江左第一豪门,多少人想要和王家人有什么交往。谢尚在阍者那里早就交给门帖,他大步走入,早有王家仆人见他风神楚楚,衣冠讲究,知晓这不是平常的郎君,才进门不久,就有人跟在谢尚身边为他引路。
招待客人的屋室内已经坐了许多人,谢尚进来,他向来好修饰,今日的衣着更是花费了一番力气。
谢尚仪容既美,又好修饰,在一众的世家子弟里格外的扎眼。
“今日可来晚了。”他入座后,旁座有人对他说道。
“路上有事,耽搁了。”谢尚笑道。
“该不是被哪家女郎给拦住不放了吧?”旁人打趣道。
此时重男子外貌,常有女子手牵手将美貌男子围住丢掷果物不肯放行的事。
“我也想有这种美事。”谢尚一笑,眼眸中光彩流动,他本来生的就妖冶,如今更为勾人眼眸。那人不禁看得就有些痴。
“司空来了。”不知谁说了这么一句,众人皆起身,双手拢在袖中俯身行礼。
王导大步走进来,他今日也没有戴冠,身上着寻常宽袖外袍,看上去也是旧衣裳。不过众人皆不以为意,士族好服五石散,肌肤娇嫩脆弱,故士人都喜欢穿旧衣。
“诸位请坐。”王导位高权重,但面目祥和没有半点脾气,他伸手请客人入座,自己也在主位上坐下。
主人一来,宣布宴席开始,一群侍女手捧各种食器鱼贯而入。司空夫人曹氏性情彪悍,故府中无貌美婢女,出来侍奉的侍女也只能称得上面目整齐能入眼罢了。
侍女将酒肉等物摆放在食案上后,面朝主人趋步退下,动作整齐一致。
“诸位随意。”王导笑道。
主人既然这么说,虽然一开始有些年轻郎君有些拘束,但渐渐的在喝酒中也放开了。
宴会上宾客共欢,有酒有肉,怎么能少得了以乐佐酒呢?不过太早将家中养的舞姬拉出来,未免太有失格调。因此王导起身请客人起身以舞相属。
王导请的是郗家郎君郗愔,王郗两家交好这是建康众所周知。所以王导首先请郗愔相舞,宴会中人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庾亮在苏峻之乱后自请外放,不过颍川庾氏也并没有因为如此而衰落下去。反而把手里的烂摊子给王导了。
如今琅琊王氏比不得当年王马共天下的时候,王导在此时更加需要朝中重臣的相助。
王导的努力并不是没有效果,陶侃庾亮皆对他虎视眈眈,但是到了现在,仍然还不能实质上对王氏怎么样。
舞过一回,王导返回席中,他年纪已大,方才一番转圈举手,头有些晕,如果再请宴会中的客人每个人来一次,恐怕王导就要头晕目眩直接晕倒了。
不过要是直接让舞乐上来,又实在是不尽兴。
王导看过一圈,他看见谢鲲之子谢尚,这名郎君颇有其父之风,清畅似达。
王导笑道,“听闻祖约善鸲鹆舞,不知可否让我等一饱眼福。”
鸲鹆舞原本是洛阳市井内兴起的民间舞,在酒坊茶肆内很是流行。但好奇尚异的名士们对此也很是欣赏。果然王导此言一出,宴席中人的眼光全投到那个姿容出众的青年身上。
陈郡谢的门第在建康并不算得上很高,只见这位郎君施施然从茵席上起身,宽大的袍袖拢在一处下拜道,“在下献丑了。”
说罢迈步离席,谢尚去换过一套衣裳走到厅堂中,展开手臂,衣裾如同流水般流展开来。
所谓鸲鹆舞就是模仿八哥,谢尚抬起手臂,足从裳中缓缓提起,如同一只鸟雀跃在枝梢上,神色自得自在。
“我等击拍为谢郎伴奏吧。”王导见谢尚舞姿,环顾左右宾客道。
“善。”王导的提议顿时得到宾客的同意。
众人为谢尚击掌为乐,在节奏明显的掌声中,谢尚面上悠然自得的面色突而一变,乍惊回首顾望,身形展开来,如同凌空飞翔。
众人看得目不转睛。
王导看得入神,心中有所触动,说道,“真令人想起安丰。”
宾客听见,讶然。
安丰是王导族兄王戎,是竹林七贤之一,入晋之后封安丰侯。这评价不得不说是高。
“曾听闻谢豫章与竹林七贤把臂入林,如今谢郎颇有其父的风韵,谢家门庭也要光耀起来了。”宴席间有人窃窃私语。
谢尚翩翩起舞,对席间那些言语充耳不闻。这宴席中起舞倒有几分不如独自一人在竹林中,高唱曹子建诗歌,只有风,竹林,还有……一个稚女。
谢尚想着也觉好笑,一个小小的稚女,竟然能把两个仆妇甩开走的这么远。
手滑下,袍袖随着他动作垂在手腕处。
“善!”四周都是宾客的赞叹声。
谢尚唇边含笑。
不久之后,王导将谢尚聘为掾属。
**
夏日里,没有去会稽,就代表着这整个夏日都不必去了。顶着炎炎的日头坐在牛车里赶路,那是受虐!还不如在府中深室里呆着呢。
王翁爱在带着一群小侄子吃红豆沙,红豆这会老早就用了,红豆生南国,在这里红豆总是要比北方多的多。红豆多甜味,夏日里采摘来,泡上一个半时辰,加糖水熬煮出来,冰镇过后口味极佳。
王翁爱抬头一看,望见一群光脑门和冲天辫。自己俨然一孩子王。
“阿姊。”
“姑母。”
两个童声同时响起,王企之嘴角还带着一点红豆沙,他听见王妙容的话,转过头看着比自己大的侄女。
王妙容闭了嘴。
王翁爱见着,真心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会辈分挺压人的,一族里头可能小辈比长辈的年纪还要大上许多,但是只要是长辈,哪怕是白了胡子有了一大群孙子都要行晚辈礼。
穿越前她从来就没意识过什么辈分问题,不过穿过来发现她在现代的那一套完全就不能用到这里来。这里无论在世家还是在寒门,宗族观念极其浓厚,虽然一损俱损的道理在琅琊王氏并不是十分适用,但是一荣俱荣却十分适用。
说实话,她一开始还真的有些不太适应。
“阿姊,这回怎么不加冰啊。”小孩子正是贪吃的时候,就算腹中不饿,也想着吃些好吃的。
“上回才腹泻,又不长记性。”王翁爱没好气的伸出手戳弟弟额头,上回吃多了冰拉肚子,这会好了又惦记上了。
“上回是食多了!”王企之辩解道,“这次只用一点,只一点!”
“又来妄言。”王翁爱才不信王企之的话,小孩子的话她老早就见识过。在零食上面完全就做不得数,说好只吃一颗到了吃下去就撒娇打滚闹着要了。
下面的几个毛头侄子见着阿叔被姑母毫不留情的掀底,心里忍不住乐呵,孩子都小,还不懂得掩饰情绪,结果几个孩子脸上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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