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后面这一举动惹人诟病,但父母早亡被叔伯“照管田产”的他却深有体悟。同族间便是如此现实,不出狠招,那些人便会得寸进尺,为自身一点利益搅和别家永无宁日。
叼鞋,除却发泄心中怨恨,更是一种无形的震慑!
穆宇总结道:“二丫姐真的很好,是不是?”
“恩。”
“但是以后她嫁给别人家,就不能给我做好吃的还有衣裳,也不能常常见面。知州府那么远,好久去一次云州城,咱们也进不去。即便不是知州府,也会有其它人家。”
“……”
穆然握紧拳头,捶向炕沿,胳膊上青筋暴露。
穆宇似乎明白了什么似得:“所以哥,你娶了二丫姐,不就可以了?”
穆然将他抱在膝盖上,兄弟俩面对面坐着:“这不行。”
“为什么?”
“她……”穆然想起每次见面,她不是逃避便是颤抖,分明是怕极了他。如今他有官身,上面又有知州大人压着,若他着媒人说和,此事八成能行。
可他却不能趁人之危,宜悠对穆宇那般好,他不想见到她心怀怨恨。
“为什么,哥哥这么好,二丫姐也那么好,你们在一起肯定会很好。”
“现在你还小,不懂这些,睡吧。”
穆宇皱眉嘟起嘴,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说,为什么每次哥都会这般。想到云岭村那些孩子说他是“丧门星”,他虽小,却也明白哥哥日后要与嫂嫂一起生活。而在嫂嫂手下讨饭吃,定不比现在这般自在。
但如果嫂嫂是二丫姐,他一定、一定会比现在更幸福。
打个呵欠,穆宇保住哥哥手臂,咕哝着说道:“哥,二丫姐做我嫂嫂,会很好。”
穆然轻轻拍下弟弟,他何尝不知道好。这次入京,他也曾在将军府中欣赏歌舞。那名据说艳冠越京的舞姬,容貌与宜悠一般无二。但她身上浓郁的风尘气息,却是拍马都不及后者。
宜悠宜悠,美好且悠然,初见时她有些掐尖好强。自打离开云林村,她整个人便纯净的如村头那座云泉山。
正是因为太美好,所以他才只敢远观而不敢亵玩。
绷紧唇,他强迫自己入睡。如今他手上也有点权,定能护得宜悠周全。
**
宜悠起了个大早,一夜无梦,她彻底恢复过来。
陈府的事已经被她抛到脑后,蹲在灶窟边,她吩咐碧桃与刘妈妈,这几日留心打听那绣坊之事。
碧桃有些头疼,刘妈妈却神采奕奕:“小姐放心,老奴必定将她炕头上煤油灯摆在左右都给你问出来。”
宜悠恍惚间想起,当初选人的吴妈妈,似乎说过这刘妈妈是个包打听,只是胆子有点小,所以不堪大用。来这大半个月,她也能看出来。
碧桃机灵胆大但话不多,刘妈妈有些蠢笨胆子也小,但她对四邻之事尤其上心。东家长西家短,她比搬到这快半年的自己还要清楚。
“若是打听清得好,往后我便让娘带着你去赶集。”
集上人多说话的也多,刘妈妈素来喜欢,立刻拍胸脯道包她身上。
李氏洗把脸,刚出来便听到她心心念念着开铺子,担忧了一夜的她有些上火。
都到什么时候,这死闺女还想着去赚那点银钱。
刚想发作,敲门声响起。宜悠讪讪的去开门,拉开门闩,她与穆然四目相对。一晃神,忙垂眸去看跟来的宇哥。
“穆大哥怎么来了?长生快起来,穆宇来了。”
见闺女还算热情,李氏气消了些。刚准备上前迎人,见穆然身上那绸缎衣裳,她目光却如被灼烧到般。
人靠衣裳马靠鞍,昨日穆然一身破旧的衙役服,看起来与往常并无异样。但如今他换上簇新的官府,高大的身材不再笨重,而是尽显威严。原本被忽略的官商差距浮上心头,穆然这般,他脸上那浅的几乎看不出的伤疤以及微跛的脚已经不算什么。
如此年轻的县尉大人,娶个官家小姐也不为过。且不说别家,县丞家小姐刚被退亲,县丞夫人难免不会早做打算。有人家比着,二丫这幅好相貌又算什么。
“二丫,要叫穆大人,别这般没大没小。”
宜悠自是看到他身上官府,莫说是一小小县尉,前世知州官府她都披着睡过觉,如今自是毫无畏惧之心。
“大家都这么熟,娘你这般作何。”
尽管如此,她还是退后一步。
穆然心中存留的那点小火苗瞬间瞬间矮下去一截,踏过门槛,他又离远一步站定:“伯母切莫如此客气,唤我然哥便是。承蒙二位关照穆宇,一点东西不成敬意。”
说罢他自怀中摸出两瓷盒子,宜悠打眼一扫,竟是昨日她涂过的油粉。
芳华斋所出,价比白银。虽也不是高的离谱,但一般人家却还是不舍得用。
李氏这会也适应了官服:“这可如何使得。”
“此物我留于家中也无用,搁久了亦会坏掉,还请伯母勿要推辞。”
李氏接过来,掏出帕子小心的包好。宜悠见是死物,也无太多负担,慢慢在穆宇身上补回来便是,顺带还能加深两家情谊。
这样想着她便拉住穆宇小手:“那书囊我已缝制好,如今只是绣片。你先同长生背上试试,大小不合适也好改。”
长生早就跃跃欲试,拉过穆宇手冲进去,待出来时,两人背后已分别多出一块。
“娘,你瞧瞧好看么?”
“哥,二丫姐给我做得,你看多好看。”
穆然望着雀跃的弟弟,再次遗憾:若是当年他再稍稍向后躲一寸,也不会被流矢击中留下疤痕和残疾。那样即便他年纪大宜悠四五岁,也能硬着头皮上门求亲。
“是很好,宜悠,多谢你。”
“举手之劳而已,他们俩高兴就好。”
穆宇背着书包,眼珠子却在两人中间转。二丫姐的眼神,跟云岭村的伯母不一样。虽然说不出具体哪里不一样,但他总感觉舒服许多。掂量着书囊,他决定回家再加把劲。
两小得到新书囊,正是兴奋的时候,手拉着手一边叽叽咕咕去了。
这边穆然稍作迟疑,勉强自己从那如花笑靥上移开目光:“今日前来还有一事。”
“然哥坐下来说。”
穆然坐定,三两句说明沈福爱之事。
如今已脱离那怪圈,宜悠心境早已恢复当日的平和。沈福爱与她之仇,也已随着一直判决烟消云散。想着那年幼的英姐,她却多出一丝怜悯。
“如此这般也好,英姐定会开心。”
李氏受荼毒更深,赞同女儿之时她却关心道:“那其余人,也是同去西北垦田?”
“均是如此,除却沈福海。他半路逃跑,已被州府衙役下令射杀。”
这下不仅李氏,便是宜悠也惊愕不已。当然惊愕过后,余下的也无甚悲伤。这位血缘上的二伯,对于一家三人只有利用和压榨。人与人之间的感情,除却血缘多数却要处出来。
唏嘘不已后,李氏也尽量往好处去想:“那定是,英姐那爹只紧着姨娘过日子。如今这般,她也算有点指望。”
穆然拿出文书,邀请一人前去云林村,于他同报信。
李氏虽担忧两者差距,终归还是想让女儿得一好姻缘:“正巧咱家肉快没了,二丫你便去,顺带与周家说一声。”
宜悠还念着李氏昨日放下的狠话,本以为及笄之前她怕是不得出门。如今见有解禁趋势,她忙不迭答应下来。
梳下刘海,临行前她再次叮嘱一遍刘妈妈。未等李氏有所反应,她便迅速跑出门。
**
四合院离城门很近,两人步行前去。
刚到门边,守门之人便牵出一匹骏马:“穆爷,您且请。”
穆然见她这一路沉默,眼睛尽往四周看,就是不肯给他一眼,心中便打起鼓。如今马儿只有一匹,虽先前与她共骑过,但那是事发紧急实属无奈。
“你可会骑马?”
骑马?宜悠回忆下,前世她还曾像模像样的学过,无奈天资有限,摔两次后便再也不起那念头。
“不会。”
“那驴或者牛呢?”
“我全不会,你若是觉得不便,便慢些骑,我在后面跟着便是。”
穆然有些怪异,这似乎与自己想得不同。她是真不曾厌恶他,还是觉得这一路劳累,勉强接受?
不论如何,他却知自己极为乐意同她接近。
“请。”
搬来条凳,他牵稳缰绳。宜悠虽不会骑马,但上马确实会,左足踩上条凳,右腿利落的越过马背,木制的马鞍未曾包裹,咯得她差点跳起来。
“真疼。”
穆然也上来,那守门的似看出什么般,忙退到角门内,把自己藏的结结实实。
天还早,出城之人并不算多。穆然上马,稍显生硬的问道:“若是嫌疼,那我牵着你走?”
“不用不用,这点疼痛我还能忍得。”察觉到她的僵硬,她忙往前挪一挪,与他离开:“咱们便快些走,云林村可没什么好饭招待。”
穆然便肯定,她这是怕劳累所以勉强共骑。双肩撑开,他双臂尽量不去碰触于她,握紧缰绳策马前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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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秋日,天气也不算寒冷。前两日憋在姜家和陈府着实郁闷,如今见田野辽阔,宜悠心情却是越发好起来。
“穆大哥。”
穆然正沉浸于温香软玉在怀的欢欣中,马跑起来,宜悠身子不由往后仰,贴合在他的胸膛上。下巴抵着浓密黝黑的发丝,独属于妙龄少女的清香随风钻入鼻孔,渗入四肢百骸。
与先前军中红帐不同,这一趟入京,他却是见识过各色娇媚女人。虽他忍住没碰,别的糙汉子中却不乏醉酒放浪形骸者。初见人事,听往昔同僚诉说着女人好处,他心中所念却全是怀中这一抹身影。
弓马娴熟,他却将更多心思放在这上面。如今贸然被打断,他不禁怀疑,是否方才自己有不当之举。
“恩。”
“你都已成县尉,为何还做这亲自跑腿的活计。”
没发现!穆然坦然,心中巴不得她多了解自己:“县衙中原有一县尉,今明年才会致休。我虽得任命,实则无甚紧要差事。既领国家俸禄,自得尽忠职守。”
宜悠嗤笑:“穆大哥当真严肃,我看知州大人甚是悠闲,他领的俸禄可比你要躲。”
提起知州名号,穆然一阵紧张:“听闻,你已见过知州?”
“是啊。”
“那你觉得他人如何?”
宜悠托腮:“样貌自是极好。”
穆然心头一阵烦躁,马鞭一抽加快速度。样貌!天下女子多爱俊俏郎君,宜悠生得这般好,选择也多,自是会择那体贴又俊逸之人。
宜悠却是被这突然加速一惊,整个人躺在他怀里。背后僵硬且坚实的胸膛传出男人味道,刚压下去的烦躁再次冒头。
“有一事你定还不知。”
后面闷哼一声,她也不多揣测:“知州大人扬言,要纳我为妾。”
她声音着实太过平静,穆然一时间也猜不出,这究竟是悲是喜。张嘴再闭合,他干巴巴的问道:“那你觉得如何?”
“呵……知州府自不是县衙可比,知州大人也不是那脑满肠肥的老翁,稍想想自是不错。”
穆然心沉下去,是啊,越京中便有宅门庶女扬言:宁为侯门妾,不做寒门妻。
那些女子理由着实充分:贫家子也不是个个品性纯良,飞黄腾达后抛却糟糠之妻之人不在少数。侯门子虽风流,但也不是全都负心薄幸。盲婚哑嫁风险相同,那缘何要舍弃富贵日子,去受那份贫困的磋磨。
此言论一出,多数人无从辩驳。若是旁人他自会一笑置之,可他却不忍宜悠落到如此境地。即便抛却陈知州,她也可嫁一富贵人家做正头娘子,锦衣玉食且堂堂正正。
这些念头只是一瞬间,放慢速度,他将想过无数遍的话说出来。
“陈知州出身京城陈家,这些人家家大业大,最是注重嫡庶。有些个庶子姨娘,甚至比不得主子跟前受宠的大丫鬟。我这不是危言耸听,就比如说常家那庶子,不过是兵部一书吏,隐瞒军功之事与他何干。常家出事,拿出来顶罪的还不是他。好好地一个人,年近四十还未曾留下一儿半女,最后被削为平民,圣旨写着他平生再不得入朝。”
“我……我说这些不是为断你富贵,你这般样貌,人也利落,合该找一可心之人。但陈知州着实不是良配,廖兄这一路已告知于我,知州妻子尹氏之父乃是当朝大学士。
其生母虽早逝,但这却丝毫未损其大小姐威风。尹大学士继夫人生有二子一女,在她跟前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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