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的穿着衙差服,矮的一身蓝麻衫,圆咕咕的黑眼睛,对着她伸出三个手指。
“二丫姐,我都叫你三声了。”
“宇哥儿怎么来了,穆大哥,是不是要去当差。”
穆然点头:“真是还得麻烦你。”
宜悠正求之不得,每次照看穆宇,她总感觉是在一点点弥补前世的遗憾。而且这孩子学什么都快,有他带着,以前只知道玩闹的长生现在知道学点东西。
“长生一定会高兴。”
“对了,你……那些流言,我去帮你把人抓回来。”
穆然声音有些磕巴,被人算计、磕个头破血流、被诬陷、现在又被坏了名声,似乎从见到二丫起,她就一直多灾多难。明明是个这么漂亮的姑娘,怎么总是有人看不得她好。
☆、 第二十九章
回来的路上,宜悠精神有些恍惚。她看到了穆然眼中熟悉的眼神,前世她也曾见过。
当时她不懂其中的含义,现在却是完全明白。那里面根本不是前世她自以为的欣羡和讨好,而是怜悯和关心。道不是她眼神好,而是穆然随后的话解释了这一切。
“若是有事,就叫穆宇转达。”
那一刻她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前世陈德仁的宠妾,在程氏眼中可能是位高权重需要巴结,但在爹娘甚至穆然心中,那不过就是个伺候人的贱活而已。
心里有什么在一点点的改变,人活于世,姑且不论贫富,首先要有尊严。
“二丫姐,前面有人在找你。”
顺着穆宇的声音抬起头,她看到五大三粗的虎子正站在她家篱笆墙下,挫着衣角有些不安的看着这边。见到她,他脖子上的绯红飞快染到脸上。
“二丫,你,你回来啦。”
上前一步,胡子有些结巴的打着招呼,同时手接过她肩上的扁担。
“我自己来就成,虎子你有什么事?”
“听说你,拒绝了我爹?”
虎子声音中带着试探,而后忙不迭的解释:“二丫你是不是怕我欺负你,你放心,以后你叫我往东我不往西。”
语无伦次的解释着,隔壁顺子出来,喊着刚学到的顺口溜“小媳妇……”
长生冲上前将他扑倒:“不许你说我姐姐!”
“我没说她,我就是跟人学来的。长生哥,你打得我好疼,我不跟你玩了。”
场面瞬间有些混乱,宜悠无奈,虎子这傻货。不用怀疑他有别的心思,肯定是听到周屠夫回家,他忙不迭的跑了过来。
“顺子先起来,以后别听人胡言乱语。”
拉起顺子,她打开柴门,对虎子做请的手势。
柳树下,两人面对面坐在马扎上,中间是一只菜筐。长生自告奋勇的喂牛去了,她得空也处理下包子的食材。一点点的摘着菜,一集八百的量可不是轻松的活计。
“虎子,我们敞开天窗说亮话。”
“嗯。”
“你是很好,云林村有不少姑娘都打你的主意,没必要吊死在我这。”
“二丫,我以前不是故意欺负你。而是我不欺负你,你就不会理我。”
宜悠点头:“这些我明白,我也没往心里去。明着说吧,我对你没有男女之情。既然这么多年都没能生出感情,那就是确定没有。”
虎子眼角耷拉下去,心里抽抽的疼。爹说的话他不信,亲自跑过来问,没想到还是这种结果。其实他早就知道了,只是还不死心而已。爹说二丫家会越来越有钱,以后绝对不比他们家差。而且她人那么漂亮,比戏文中的诰命夫人还要好看。他人笨嘴不甜,以前还总欺负她,她怎么可能会喜欢他。
这些天他的心一直跟抖空竹似的,忽高忽低。时而想就这么认了,二丫妹妹以后就是他媳妇。时而又想,这样做太趁人之危。最后还是爹敲醒了他,做人得堂堂正正。可结果出来后,他又再次陷入了迷惘中。如今听到这话,不好受的同时,他总算可以彻底摆脱。
强扭的瓜不甜,他何必多做强求。倒不如退一步,给她留下个好印象。
“二丫妹妹,都是我害了你。”
听他改了称呼,宜悠松一口气。既然他这么想,或许她可以利用一把。
“虎子,等真想大白的那一天,你能帮忙澄清此事么?”
“你是说我解释么?这些天我一直在这样做,可没一个人信。”
“你现在不用解释,等需要的时候,我会告诉你。那时候,你会站出来么?”
“我肯定会。”
“谢谢你。”
对着他露出甜甜的笑容,宜悠放下选好的白萝卜站起来。对付程氏的计划,总算是往前动了一步。虽然只是一小步,但解决后她心里就少了一桩事。
**
送走虎子后,宜悠将菜整理切好,拿起针线簸箩开始做女红。
前世她觉得此项活计又累又麻烦,真正上手后她才知道自己错的多离谱。活计并不难,难的是一下又一下的重复,极为需要耐心。
好在农家衣裳并不麻烦,只需将布边缝好,穿上不露屁股便可。穿针引线,裁衣缝制是娘的活计,她所用不过是剩下的布头。拼剪剪成六片正方形,在每片布上绣朵小花后缝合。抓一把糠塞入,就是孩子们最喜欢玩的毽子。
自打她开始做,长生便一直眼巴巴瞧着。如今眼见大功告成,他更是逢人就说,姐姐做了一个非常好看的毽子给他。
咬断绣线,望着面前精致的刺绣,她满意的点点头。
虽然以前没亲自绣过,但她还是凭看丫鬟做时的记忆,完整的绣了出来。虽然因针脚大小不一,花并不如想象的好看,但这种刺绣手法,可是云林村见不到的。
“长生,荷包好了。”
“么……姐姐,我这就来!”长生呼哧呼哧的跑进来,看到毽子后就移不开眼,一把抓过去护在怀中:“这是我的,谁都不给。”
“姐姐以后还给你做新的,先跟宇哥玩吧。”
见穆宇面露渴望,长生也转过弯来:“走,我们一起去玩。”
目送二人跑出篱笆墙,她放松的躺在床上眯上眼。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这鱼来了,可就真的锦上添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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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和穆宇一路朝村里打谷场跑去,这块空地,是半大小孩最喜欢玩的地方。
到后一看,有俩孩子在草垛里钻,以春生为首的几个沈家孩子,正在踢毽子。
“哟,这俩窝囊废又来了。”
春生的跟班辱骂,长生气不过,穆宇在后面拉住他,掏出他手中的毽子:“我们俩玩,不用理他们。”
两人旁若无人的玩起来,对面几个孩子却被毽子吸引住了。虽然它不大,但却比他们中任何一个人的都要漂亮。
“这是怎么做的,上面还有花,真好看。”
孩子们间能有多大仇,很快有人忍不住上前询问。穆宇解释:“这是二丫姐绣上去的,专门给长生做的。”
长生也不甘落后:“穆宇,姐姐说了也会给你做一个,绣另外一种花。”
“嗯,我知道,二丫姐人真好。”
小孩子们纷纷羡慕嫉妒恨,看着自己手中的毽子,再也没了兴趣。
“我娘也会绣花,回家她就给我做一个。”
有一就有二,很快喧闹的孩子群散开。借地方空,长生和穆宇倒是好好玩了一场。
☆、第30章
长这么大,长生还是第一次被这么多孩子羡慕。当晚回来;他因过分跑动脸红扑扑的;人虽累但却兴奋到不行。
“姐姐;这毽子真好看;他们看到后都追着问我是谁做的。”
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宜悠摸着弟弟的小脑袋。垂髫幼童眉心一枚红点,黢黑的眼镜眨巴眨巴;说不出的可人疼。
“那宇哥儿喜欢么?”
穆宇诚实的点头,宜悠转身进里屋,打开箱子拿出另外一个毽子。当初她缝了十二片布,刚好够做两个。
“这个送给你;拿回家玩。”
“姐姐;他的比我的还好看!”长生跳了脚,虽然他跟穆宇是好哥们,可姐姐只有一个,只能是他的!
“竟胡说,明明我绣的一样的花,两只一模一样。”
宜悠冷下脸,板脸冲着弟弟。一只小手抓住了她的衣角,穆宇伸出另外一只手:“长生,你喜欢这个的话,我们可以换换,我这个是新的。”
“我不,这是姐姐做的第一个。”
长生护住自己的毽子,摸摸脑袋:“姐姐说我不能总任性,那个干净又漂亮,还是你拿着吧。”
“我没关系,你喜欢全要也行。”
“不行,你就拿着吧。”
穆宇再懂事,也只是个孩子,当然做不到云淡风轻。得知喜爱的玩物不会像往日那般易主,他自然是开心不已。同时,他心里对长生的感情更是深了一层。还是这个弟弟懂事,以后就跟他玩。
宜悠同样欣慰,弟弟终归是懂事了。而且比起前世,他多了一位良友。拿起针线,她抬头望向窗外的篱笆墙。
不知道这两个毽子,能不能把她期盼的人引来。如果不行的话,怕是她要还得主动出击。这会也看不出效果,罢了,还是先耐心做好自己的事,静静等待结果。该来的总会来,这次她要让程氏不死也脱层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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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等宜悠得到结果,日落西山,沈福祥和李氏回来。挽起袖子烧火做饭,没多久她听到门帘掀开的声音。
“二丫……”
娘小心翼翼的态度,让她心一下提起来。
“娘,你先歇息会,饭马上就好。”
李氏没有作声,亦没有离开,而是刷起了锅碗瓢盆。叮叮咚咚的声音传来,宜悠眉头越锁越深。
“有什么事,娘直说就好。”
叮咚声停住,李氏声音略显缓慢:“闺女,不是娘逼你。你说的对,大越比前朝开放,京中甚至有大族为女子当家。可云林村不是越京,这里有这里的规矩。我跟你爹活到这么大岁数,被人怎么说道都没事。但是你和长生,往后日子还长着。”
“外面流言那么烈,往后你可咋办?”
宜悠继续往锅台里添着柴火,听着外头吭吭的劈木头声。
“爹大概也是这么想的吧,娘,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你想想,为何越京之中女儿可掌家?”
李氏继续收拾着盘子:“这我哪儿知道。”
“娘再仔细考虑下?”
“是因为太祖的政令?不过那东西远在天边,在咱们云林村不管用。”
“是也不是,太祖政令只是个借口。归根到底,还是因那几位管家的夫人或小姐有手段,能为男儿所不为。远的不看,娘咱们看近的。爷爷在世时,虽然明面上族长是他,可沈家谁说了算?奶奶还不是一手遮天,这就是现成的例子。”
李氏恍然大悟:“难道二丫也想这样……嫁到周家,你也可以……”
怎么又绕回来了,宜悠头疼:“娘,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破二伯母的局。我已经有了计策,还需你帮忙。”
李氏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什么事,说来听听。”
“是这样……”
宜悠耳语一番,李氏点头:“这能成?”
“他们可不是程氏那样的白眼狼,我也不求他们站出来帮忙,只要他们到时说句公道话便可。”
李氏当即应允:“行,吃完饭咱们娘俩出去走走。”
**
春分一过,白昼逐渐变长。刷好碗,宜悠跟在娘后面串门。
“四弟妹咋来了?”
五尺高的土墙内,微胖的王氏正在摇水井。见到两人,她扭头朝这边打招呼。
“三伯母好。”
宜悠站直了,嘴角微扬,礼貌的打着招呼。奶奶一共生育三个儿子,三伯便是其中之一。不同于二伯“长子”的受宠,她爹不吉利幺子的受虐,三伯是其中待遇最正常的一个儿子。夹在中间不受宠也没多少委屈。虽然人平庸,但顶着沈家嫡次子名头,他日子也一直中上。
这样日子宽裕且有闲的人,一般不会放弃更进一步。
“二丫也来了,都进来坐。你们吃饭没,顺带进去跟秋生吃点呗?”
“来之前已经吃完了,三嫂,二丫病时你常去看她。今天我才想起来,怎么也要带她来谢谢你。”
这是娘俩在路上商量好的词,宜悠也忙跟上:“谢谢三伯母。”
“这孩子,一场病变得跟大人似得。跟三伯母这么客气做什么,都进来坐下。”
客人上门,没有晾在门外的道理。宜悠进了房,打量一眼这房间。虽然是土房子,可宽敞明亮,在云林村也算大宅子。
炕下面是一张方桌,三伯和俩儿子正在吃饭。大的那个见到她有些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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