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悠轻轻勾住穆然的手,打个对勾。这是夫妻两人的暗号,证明人却是在她房内。
“大哥这话说得,穆家这般大,怎么偏就怀疑我们。再者,穆家难不成是李家的奴才,人家要查就让他们查。说句不好听的,便是大哥同意,我们家三人也绝不会答应。”
“这……可谁都知道,我妹妹心悦然哥儿。”
穆大嫂终于把这话说了出来,宜悠掰扯着穆然的手指:“大嫂可记得昨日,你答应了穆大哥什么?”
“那我能管得住?”
“此事不是因你而起?据我所知,在未升县尉之前,可从未有人对穆大哥这般痴情。如今他有了官身,成了香饽饽,有些苍蝇便扑上来围着他打转,天下间怎么会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人在你这!”穆大嫂就是再蠢笨,此刻也反应过来。
“在没在我这我不知道,方才闯进来一个疯婆子,指着我和穆宇便要骂。若不是端阳在这,我们俩怕是要被她甩俩大耳瓜子。”
最激动的是穆然:“什么,她动手了?”
“我并无事,大哥、大嫂,按你们说表妹与穆家有亲,甚至也与我沾亲带故。即便她不认识我,最起码也要与穆宇熟识。做姐姐的怎么一进来不是热闹的同弟弟说话,问问他在城里过得好不好,而是威胁他办事,办不好没好果子吃?”
“这……”
穆大嫂一口咬定:“萍姐定不会这般。”
“咱们先认认你这人,然后再看她会不会这般。”
宜悠朝房里吆喝:“端阳,把那疯婆子放出来。”
房门打开,里面冲出一人,见到宜悠直接破口大骂:“你这拖油瓶和贱妾,我不会放过你们。”
“萍姐儿。”
宜悠摇摇头,不是她战斗力太强,而是敌方太弱。这该是多没脑子,才会守着这么多人破口大骂。即便她有理,别人见了也定不会去支持她。
扭头,她深深的看了端阳一眼。当初留下端阳,就是因为她发现,双胞胎中干活的是哥哥端午,真正出主意的却是弟弟端阳。李氏与长生都是老实人,用端午这力气大的正好。而她日后要接触方方面面的人,她是准备效仿章氏,把端阳培养成大管家。
没想到他今天真是给了她一个惊喜,萍姐儿身上看不出任何伤,可她眼底的惊惧不是假的。聪明人就是如此,即便跟着人牙子,呆在整个世界最为脏污的地方,他们也会默默学习很多有用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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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进了屋,穆然坐在上手,化为实质的杀气瞄准萍姐儿。
“穆大哥,我手里有伯母当年的首饰,我才是你的媳妇。”
穆大嫂忙去捂她的嘴,可惜太迟了。抓起桌上的杯子,穆然直接扔过去。
宜悠一惊,穆然娘亲的首饰。他说过当年为了两老的丧事,自家可是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给了族里。若不是怕说出去不好听,怕是连最后这个小院都捞不到。
可想而知,那些首饰定是穆然爹刚去世时,穆然娘为了办丧事拿出来。可惜后来不够,她便进一步交出了地。昨个穆然刚发了一大通脾气,这会再说首饰的事,不纯粹是往枪口上撞。
“首饰?大嫂竟然还留着。”
“……是娘,不是我与你大哥。”穆大嫂也被吓住了,忙不迭解释:“那些东西都是娘放着的,包括昨天的地契也是在爹手里。我跟你哥这些年,你还不知道,我们虽然站着宗子宗妇的名头,可实际上一点都摸不到穆家的权。”
“哦?”
穆老大有些犹豫,他是孝顺的,媳妇这样将爹娘他当然也有些别扭。可同时他心里也有所不平,别家像他这么大的,早就当上族长,只有他还得低头哈腰的伺候爹娘,同时防备着弟弟们抢家产。虽然他们不会明着抢,可娘随便给点,那可都是从他日后要继承的东西中掏。
“是从爹那拿的。老五,这样我们带萍姐儿回去。弟妹受了惊,表妹也吓不清,咱们两相抵消如何?”
宜悠笑道:“看大哥说哪儿的话,表妹怎么都是客人,好像我亏待了她似得。”
“你这毒妇……”
穆大嫂忙捂住妹妹的嘴:“老五家的那么温和一个人儿,怎么会去欺负表妹,都是萍姐儿顽劣。”
穆老大也接连点头:“确实是如此。”
宜悠点点头:“表妹的确顽劣,今日我可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表妹冲进来喊打喊杀,夫君又不在家,当时我们小的小弱的弱,过个年差点就挂了彩。”
穆大嫂一个劲儿的赔着不是。
“大嫂,你说这表妹,是不是从小就疯疯癫癫,她是不是脑子有些问题?”
“她就是个急性子,脑子却是完全清醒。五弟妹,你别忘心里去。”
“我这人向来想得开,真一点都没往心里去。不过既然大嫂说她人清醒,那有些事我就不得不说。”
昨日那种不好的预感再次升起,穆家老大夫妇这次没搭话。反倒是一边,强被宜悠压下的穆然看出端倪:“在场的都是自己人,宜悠有话直说。”
宜悠清清嗓子:“穆宇才八岁都已经这般懂事,这全是夫君你教的好。表妹若是七八岁的小孩子,出点事我也不会与其多计较,毕竟孩子么,哪有不出错的?但她如今也已及笄,一个大姑娘都这样,那实在说不过去。溺子如杀子,李家这家教也是时候该注意下。大嫂,你说是不是?”
穆大嫂出身李家,本来就对娘家有归属感。此刻若是承认李家家教有问题,那边是说她也有问题,是以她迟迟不肯点头。
“大哥,你说呢?恩?”
穆老大叹气,硬是不发声。
“看来你们俩都觉得,这么大的姑娘怎么闹都没事。我是八月里生人,应该比李表妹大不了多少。”
穆然小声说着:“你比表妹要小一些。”
宜悠剜他一眼:“你记那么清楚。”
穆然只被她白眼白的心神荡漾,就连边上的穆老大也认不出再次露出痴迷,不由自主的点点头。
“我比表妹还小,那更应该被宽容。既然李家家教如此,李老夫人也曾诚心相邀,我便学着表妹,代我娘去李家走几趟。到时我便说,此事乃大嫂应允,大嫂你觉得如何?”
穆大嫂左右为难,她着实后悔来这一趟。怎么仅仅过了一夜,她就忘了这俩煞星可是把公婆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的主。
“弟妹,一点小事,何必呢?”穆大嫂干巴巴的笑着,扯扯自己夫婿,没看到五弟眼神越来越不善,你还瞅人家媳妇。
“防微杜渐,表妹如此恨嫁,这般教养若是给了别家,那岂不是吵得一家家犬不宁。”
穆大嫂被这句话震住,婚姻是结两姓之好,可她却见过,好多姻缘因为男方或女方太混账,结来结去成了世仇。
不同于宜悠娘,她自小被李家宠着长大,娘家是她永远的后盾和牵挂。望着怀中极力挣脱的妹妹,她心也一点点凉下去,这样的人,真的能拴住穆然?
“萍姐儿确实需要再管教。”
当即她左右开弓,扇了妹妹两巴掌:“如此,弟妹可还满意?”
“穆宇的已经还上,我的就不计较了。”
宜悠慢慢悠悠的说着,穆大嫂又是两巴掌。原本就有些胖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这会儿李表妹才是人如其名,名副其实的小苹果。
“大嫂这是何必,大过年的亲戚间无需如此。只是我着实不乐意见到此人,还请日后表妹勿要再过来。”
“那是自然。”
宜悠点头,而后看向穆然,摸摸自己手腕上的镯子。见后者点点头,她干脆的端茶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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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净了,咱们先吃饭。”
四口人围在一处,饭是最简单的片儿汤。方才宜悠放在火炕上温着,这会只是稍稍有些凉,但还可以入口。
“端阳用的什么法子?”
端阳放下饭碗:“塞住她的嘴,然后捏骨头,人牙子最爱用这个。不过老爷出生行伍,也同北夷打过仗,若是他在肯定能想出更好的法子。”
“捏骨头?”穆然有些疑惑。
端午干脆比划起来,一只手捏住自己的手肘,然后狠狠摁下去。宜悠轻轻捏一下,果然疼到不行。
“我知道的还真不如他多,等会吃完饭你且仔细说说,人牙子都还有些什么手段。”
“行。”
宜悠却是想着自己的心事,若是李表妹没来,或许她会再次缩回去。可这会人家都找上门来,她却不想再忍了。
“什么时候不能说,大过年的非要说那些。”
“行,那以后慢慢说。宜悠你多吃点,刚才表妹真的没碰到你?”
“那自然没,表妹只是虚胖,哪比得上我这瘦但是有劲的小身板。我没生气,不过大嫂和李家那边,估计今晚怕是吃不多。”
“莫要去管他们,穆李两家世代联姻,不过是为了云岭村的平静。一闪岂容二虎,私下里两家关系好不到哪儿去。李家吃少点,也能省两袋粮食。”
“也是。”
宜悠想得很对,一到家穆大嫂便关上房门,今日之事着实是她这些年来最大的耻辱。连续好几天,她脸色一直阴着。偏生偶尔见到宜悠,她却不得不畏于穆然官位而笑脸相迎,一整个年把她憋得瘦了十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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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那是后话,此刻把碗筷交给端阳收拾,宜悠拉着穆然进了屋。
“你这是怎么?”
“穆大哥,昨晚我做了个梦。”
“什么噩梦让你怕成这样?”
“那我说出来,你可莫要生气。”
“恩。”穆然想都没想的答应下来。
宜悠咬唇,直到咬到发白才慢慢开口:“是个很荒谬的梦,里面咱俩有了婚约,然后我突然变得跟从前一样,嫌弃你穷,退了亲去给人做小。”
穆然听完直接笑倒:“你是傻了不成,宝贝?”
“对啊,我就觉得自己傻了。”
“其实我还真梦到过这事儿,很久之前了,就是我刚从水塘捞起你来那一夜。”
“什么?”宜悠心猛烈地跳起来:“究竟是什么事,你说说。”
“你清醒后第二日我救了你爹,他便定下我们俩婚约。而后你代替四丫入府……”
穆然的话音在她耳边响动,宜悠已经完全提不起精神。他真的知道了,而且一直知道,她隐瞒那么久的事,他从来都是清清楚楚。果然老天爷是公平的,怎么会只向着她一个人。
“怎么会这样?”
“傻宝贝,你还真当了真?”
“如果那是真的呢?”
“这你自己的意愿,无论如何,我都会支持你。”
宜悠眼泪直接掉下来:“为什么你不拦着我,每个人都会有糊涂的时候。而这糊涂事,会影响我一辈子啊。”
穆然有些不知所措,是啊,他为什么不拦着?梦境是如此的清晰,所以很多情绪他都清楚。当时他只记得,自己娶宜悠也是因为年纪到,且穆宇需要嫂嫂照顾。但随后见她那般娇气,他也打起了退堂鼓。
上辈子,说实话他并没太过喜欢她。所以当时她退亲,他不舍的同时更多的是解脱。
“我……那都是假的,你莫要相信。”
宜悠却知那是真的,如果是梦不会有那般清晰的感觉:“万一是真的?”
“可它就是假的,成不了真。”
“它就是真的!”
穆然一把将小媳妇抱在怀里,现在的宜悠才是他最喜欢的。男人都爱好皮相,可比起那个,他却更喜欢一个人的脾性。小媳妇皮相好脾性也无可挑剔,与梦中那个简直是天壤之别。
“不会的,你莫要胡思乱想。”
宜悠趴在他怀里,眼泪止不住落下来。怪不得最初穆然几次见她都有些疏离,随着她一步步改变,他也越发温和,甚至几次出手相帮。
抽泣着,熟悉的味道传来,她终于渐渐冷静下来。他都能不去想那个梦,那她还在乎那些前世做什么。过好当下的日子,才是最紧要的事。
“穆大哥,后来你与穆宇如何?”
“什么日后?”
“梦里。”
“哦,似乎我带他去了京城,廖将军很喜欢他,然后我就不记得了。”
宜悠如释重负,她最担忧的便是两兄弟的去向。如今知道他们过得很好,她可以彻底放下那些内疚。
“这样就好,都是梦,是假的。”
“恩,是假的。”
暖阳照进来,穆然将她整个团在怀中。心中虽有疑惑,但他却明白,最重要的是此时此刻。
作者有话要说:买瓶红酒,把开瓶器丢了,一般便利店还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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