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弼闻言也是哈哈大笑,“某正有此意,只是得知大人身份,还怕高攀不上呢!”
京兆府,二衙。
裴耀卿正在伏案处理公务,不时地在文案上圈圈点点,还有一些,他要亲自下一些批注和指示,在他的左手边,是一摞等待处理的手本案牍,在他的右手边更高的那一摞,则是已经处理完了的,有些手本之中还夹着一张纸条,那就是他特意写的指示。
每过一个时辰,就会有皂隶进房来取走这些公文,及时的发派各处,以不耽误各曹办事。
后世官场之中有句俗话,叫做“三生不幸,知县附郭;三生作恶,附郭省城;恶贯满盈,附郭京城”,所以这历来居官,同等级之中,都是以京城的地方官为品级最高,地位最显贵,但是也以京城的地方官最为难做。
此时大唐虽然没有这句俗语,但道理却是一样的。
京兆府,乃是天子之都,可以说,无论大事小事,巨细靡遗的都在朝廷诸公的眼皮子底下,丁点儿都大意不得,一个不留神,哪怕只是天阴下雨坏了路,第二天都有可能有御史上奏折批你,说你京兆府修路不勤,无视民生。而究其原因,却只不过是因为那位御史大人坐马车出行的时候给颠了一下,心中很是不爽而已。
裴耀卿年轻的时候曾经担任过长安令,深知在京城做地方官的不易,这京兆府尹的位子虽然看上去荣耀,但是却极不好做,因此自打上任以来,便极是勤勉小心,所幸自他上任以来,倒是不曾出过什么太大的纰漏,在历任京朝府尹之中,已是足可称为一员难得的能吏了。
此时,他批完了一份公文,正在伸个懒腰喝口茶的功夫,外边却是突然有人道:“府尹大人,下官黄双全求见。”
裴耀卿揉了揉手腕,道:“福禄啊,快进来吧!”
这黄双全本名黄福禄,字双全,后来他嫌福禄二字不雅,便请裴耀卿这位上官赐个名字,裴耀卿便干脆给他改名双全,字福禄,然后便一直沿用下来,倒是一笑。
此人年轻时也是个惯有才华,自诩甚高的人物,后来只因科考场中屡试不中,自己渐渐失了那份锋芒,便托人入了时任济州刺史的裴耀卿的幕下,并随后就逐渐成为裴耀卿最为重要的幕僚之一。裴耀卿知道此人善机变,有权谋,而且精擅法律,因此出任京兆府尹之后,便保荐他出任了京兆府法曹的司法参军事,官居正七品下,成为裴耀卿治理长安的锋线人物。
此时黄双全应声推门而入,又见过了礼,裴耀卿便笑着让他自坐。
黄双全道了谢,却是不坐。
裴耀卿也不让他,只是问:“事情安排的如何了?都妥当了么?”
黄双全道:“回恩主大人,门下都已经安排妥当了。一应人等,全部收押,那位韦公子单独一个牢房,好生照应着,所有带伤之人,一律延请名医为其治疗,恩主大人放心便是。只是,有件事情还需要请大人定夺,这韦闵……到底该定个什么罪过才好?”
两人是多年相得的老关系,说话自然没有什么拐弯抹角的遮掩。
这韦闵入狱,若只是论起他的罪过,对于裴耀卿这等人物来说,是根本就不需要亲自处理的,但是事涉他的父亲太常卿韦縚,而且又是在这个新相悬而未决的当口,这件事自然就变得无比重要了起来。
而这韦闵,也就成了必须要被裴耀卿牢牢握在手中的一枚重要棋子。
略想了想,裴耀卿道:“要有罪,但是……罪不至死!”
黄双全闻言低头思量片刻,不免心神摇动地点了点头,露出一副会意的笑容,道:“门下晓得该怎么处理了。”
裴耀卿闻言点点头,又道:“还有一事,你要省的,在新任宰相的人选尚未决出之前,这件案子,且先不要判死了,但是,声势要闹起来。你可明白么?”
黄双全闻言又想了想,心里明白自家大人这是要看看风色如何才好下决定,即便要为民做主,但是也不该把自己给陷进去。再说了,只要这个把柄握在手中,那就是韦闵的一个大污点,不管是留着自用,还是做一份人情转给他人去对韦縚发难,都够他受的。
而且,若是这件事情压不住韦縚,这韦縚一旦上位,自家大人还可以翻过手来立刻将这件案子轻轻了结,大不了就是判一些财物给那些人家,事情也就压下去了,而自家大人便可以顺利的结好了韦縚,不至于因此与他出了什么矛盾。
因此想来想去,他还是觉得这个办法极妙,便献策道:“那门下就派了出去发动一些百姓击鼓鸣冤,门下也受理他们的状子,但就是不审!大人以为如何?”
裴耀卿闻言面带微笑,点头道:“如此甚好。”
顿了顿,裴耀卿又道:“若是韦縚登不上相位,我便给他留些面子,将这韦闵大小处理个罪过发落了也就是了,但若是韦縚登上相位,这韦闵便非死不可!所以,你给我把人看牢了,没有我的话,谁都不许见他,谁都不许提审!”
黄双全闻言一愣,恩主大人的这番话可是叫他吃惊不小。
他再想不到,原来自家恩主大人竟是准备这样来处理这件事情的。
想了想,他忍不住建言道:“大人,若非万不得已,这韦家,还是不要得罪太狠的好啊!”
裴耀卿闻言淡然一笑,摆手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但是,福禄啊,你要知道,我们做官的,乃是民之父母,官场争斗,耍些心思无可厚非,但是,不可让这些做官的心思影响到了根本。根本是什么?那就是为民做主,为天下而做官!”
此言如黄钟大吕,一时间震得黄双全不由失了声。
过了一会儿,他脸上的那一抹尴尬才略略消去,然后,他一躬到底,道:“恩主大人断事明白,义理晓畅,门下深深拜服!”
裴耀卿笑着摆手,“免了免了,你只需要记住我这番话,以后做事多思量些也就是了。对了,你还有什么事没有?若无事,我要批公文了。”
那黄双全闻言就要告辞出去,却又想起一件事来,道:“恩主大人一说,门下倒真是又想起一件事来。方才,那颜樽一直都不曾走,看见我,便把我拉到一旁,说他手里有韦闵为恶的大量证据,希望我能转禀恩主大人,他想要拜见您。”
“哦?颜樽?”裴耀卿闻言先是思量了一下,旋即失笑,道:“这个号称铁面无私的家伙,倒真是生了一副七窍心肝,端的是玲珑剔透啊!福禄,你要知道,他之所以要见我,并不是要递什么证据,他是害怕把自己给搭进去了,想求我一句话呀!”
黄双全闻言附和地笑笑,道:“大人见事甚明,小人也觉得他便是这般心思的。此前,他为韦家鞍前马后,陷的很深哪!”
顿了顿,裴耀卿点头笑道:“也罢,你去把他带进来吧,我就见他一见,让他安心。这个人,还是很有些能力的,权变上也并不逊色于你,我看,他以后倒是可以做你的一条臂膀!”
“诺!”黄双全躬身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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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即将一步登天
第二十九章虎毒食子
第二十九章虎毒食子
长安的冬天天黑得特别早,约莫酉时初刻就已经完全黑透了,此时虽然天还没有黑透,但也只是夕阳余晖还留一抹尾巴而已。入夜之后,长安会特别的冷,所以到了这个时候,能猫在家里的早就已经不肯出来了,街上行人也都是行色匆匆的往家里赶,会在这个时候还出来的,便应该算是一件稀罕事。
但是韦縚却不得不选在这个时候出来。
大唐时候比不得后世发达的传媒资讯,消息传递的还比较慢,但是不可否认,在任何时代任何地方,总有一些特殊的人存在,他们得到消息的速度,总是要比普通人快了许多。
中午时候韦縚在万年县那边出事,到了下午未时,韦縚就已经得到了消息,这个时候,消息肯定已经在老百姓们中间悄悄的传播着,但是至少,长安城中能够得到消息的,还是少数人。那个时候,韦縚心急如火,但是即便他得到了消息之后就马上回了家,却愣是不敢出门,非要捱到天差不多快要黑了,这才架不住自己夫人的催促,动身出门往京兆府这边来。
一前一后是两辆马车,家里老二远在外地任县令,但是老大在长安,出了这等事情,他回到府里的第一件事自然就是赶紧打发人出去找他,好歹家中仆役熟悉他的行踪,很快就把他从平康坊的脂粉堆里叫了回来,此时就坐在第一辆马车里,负责在前头探路。
而第二辆马车里,坐得则是韦縚和他的夫人韦许氏。
韦縚的第一位夫人十五岁就过门,也是长安的大家闺秀名门贵女,为他生下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这两个儿子便是韦闾和韦阁,但是没几年的功夫,这位夫人就得病故去了,有那么几年的功夫,韦縚并未续娶,一直到五年之后,才又抬举了一个侍妾做夫人,那就是始终都在长安贵妇圈子里很是低调的韦许氏,并且一年后,许氏又为他生了第三个儿子,韦闵。
这老夫少妻么,总是会忍不住多疼爱些的,连带着小儿子也总是跟着干了不少光去,更何况,他这后娶的夫人韦许氏的身份颇有些诡秘之处,一直都是他的心头肉——如果不计算夫妻关系,他们之间还有另外一层亲戚关系,那就是,这许氏其实是他的外甥女。
虽然许氏的母亲只是他的堂姐,但堂姐也是姐,这种事情,别说传扬出去了,即便在自己家里,乃至于人家许氏的娘家那边,也是极为忌讳的。但是一来他堂姐堂姐夫那边实在是太想跟他走近一些关系借助些力量,二来么,当年才十四五岁的小小许氏,也确实是漂亮的不像话,韦縚几乎是一眼就迷上了。
事情处理的过程,很诡秘。
许氏那边不是什么太过著名的门第,并不是很惹眼,所以,在小丫头才十四岁的时候就被家里舍了出来送进了道观,几乎不曾惹起任何关注,然后,韦縚便想办法为自己那位堂姐夫兼岳父大人谋了一份差事,远远的打发到江南道去了,一年之后,韦縚正式从道观里把那许氏当做一个普通的丫鬟给买回来了家,再后来,就丫鬟、侍妾、夫人的这么一路过来了。
许氏膝下仅有一子,可想而知,韦縚确实是打心眼里爱极了这母子俩的,否则,他也不会明知道韦闵这家伙的脾性喜好很有可能会在将来给自己惹什么麻烦,却仍是一直都狠不下来彻底约束他一下了。
当然,当时的韦縚根本就不会想到,过不了多少年,他的这一套手法就会被玄宗皇帝给活学活用的挪了过去,只不过玄宗皇帝和寿王妃这两个目标都太大,所以终归是遮掩不住的,最终难免还是留下了“脏唐臭汉”里浓墨重彩的一笔。
在家里刚才得到儿子被抓的消息,许氏还并不是太过吃惊,毕竟儿子做的那些勾当,要瞒着其他人容易,甚至要瞒着韦縚也不算太难,却无论如何都瞒不了她这个爱子如命的母亲,所以,儿子被抓,于她来讲并不算太过吃惊的事情。
她心里虽然也会诧异一下为什么这次动了真格的,竟把自己的儿子抓去了,却还以为会跟以前一样,自家相公派了人去打个招呼,那臭小子就会给毫发无损的送回来了。
直到她见自家相公一脸惊惶的模样,还一回到家就赶紧打发人去寻老大,这才嗅出一些不对的味道来,缠着韦縚这么一问,知道这一次拿人的竟是京兆府,而且据说还是捉了个当面,她顿时也就明白,这件事大约是有些棘手的了。
于是,从韦縚回到家,她就不住鼻子的哭,哭得韦縚心烦意乱,好容易逼着韦縚出了门到京兆府来保自己儿子,还不放心,非要自己也坐进马车里跟着来。
她是担心自己的儿子惹出那么大祸事来,即便无事,也会被韦縚给教训一番,这是特意过来要保护儿子的。
女人家坐进车里一同出去办事,这可是不吉利的很,但是只要这许氏一句话丢出来,立马就把韦縚给打回了原形——“韦縚,你还有没有良心,我可是你外甥女!”
就这一句话,韦縚爱了她二十年,也怕了她二十年。
一前一后两辆马车在人迹渐渐稀少的大街上还是略有些显眼,不过临出门之前,韦縚便已经小心翼翼的命人摘取了用来代表韦氏一门荣耀的官幌,而且还特意换了两个不常用的车夫,命他们只穿了极普通的下人衣服,再加上这一路行来,行人们大都是忙着赶自己的教程,并不曾怎么关注这两辆行踪很有些反常的马车,所以韦縚的心这才略略放下些。
马车拐进一座小巷子,天更黑了,西边天际便连残霞亦已不见,四处景物可是彻底的影影绰绰起来,韦縚这才吐出一口气来。
马车缓缓停下,前面那辆车里坐着的韦闾和家里的老管家韦三奴便下了车,韦縚和许氏仍旧坐在马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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