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
“叶姑娘既然来了这一趟,也不能白来不是?不如咱们今儿个就将协约签署了吧?”段掌柜极是上道儿,爽快的主动提议。
当初的果脯蜜饯便是签了协约的,由桂香斋包销五成,其余的五成便给几家酒楼饭庄分一分;如今只需在老协约上再补充几样,两家分别在补充文字上加盖印鉴便是。
叶蕙见段掌柜如此痛快,自己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被人如此之快看透了来意,也不知是她太青涩了,还是段掌柜太老道了?反正是叫她有些没面子……
因此上将补充协约填好后离开桂香斋,叶蕙还有些闷闷不乐,反而是梅子的一句话开解了她:“若不是段掌柜的为人实在,换成别人跟姑娘兜圈子绕弯子,咱们哪儿能这么利索办完正事?”
叶蕙轻笑着点头。做生意讲究的可不就是个你情我愿,只要双方意愿一致,嘎嘣稀脆快刀斩乱麻多好,互相猜来猜去真是不够累的。
“段掌柜如此通透,往后不管什么生意都紧着他就是了。”叶蕙想通了,便笑唤梅子赶车去布庄。
不想还没等她登上马车,就听见有人远远的唤她:“前面这位是叶家姑娘么?”
叶蕙纳罕的回头看去,却是个有些眼熟的妇人,不过说什么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了;待那妇人渐渐走近,裙角衣袂边的缠枝花有些迷人眼,她终于灵光一现:“这位是唯锦阁的蔡师傅吧?”
那妇人敛衽福礼,面上也挂着亲切的笑容:“叶姑娘好记性,正是小妇人。”
“姑娘这是要往哪儿去?我们唯锦阁新上了许多花样绸缎呢,不知姑娘愿意不愿意过去瞧瞧?”
叶蕙微微皱了皱眉——她家还在孝期,穿不得什么花样绸缎,这蔡师傅也不是不知道,却要在大街上出声拦住她,拉她去唯锦阁看布料,这是安得什么心?若她家真是宁州城的首富巨商也就罢了,穿不得花样,还有素锦……
“叶姑娘恐怕不知道吧,我们东家是海城人,在万俟家排行为九……我们少奶奶昨儿来了,今儿一早便说想见见姑娘,正想差人去冷梅巷请您呢,您说巧不巧,偏就在这儿遇上您了!”蔡师傅以袖掩口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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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绵软
叶蕙听蔡师傅讲罢,立刻眉梢轻挑嘴角微翘。
敢情唯锦阁是万俟九的生意?若早知道如此,她就该叫他教训教训唯锦阁的掌柜的——既然做生意的敞门做买卖,那便是来者皆是客,只要花得起钱买唯锦阁的衣裳,就不该将人分成三六九等!
不过转头她便想起了蔡师傅方才的话,这蔡师傅是在替万俟九少奶奶请她?这九少奶奶有病吧!想见她便去冷梅巷投帖子啊,她凭什么要上赶的送上门去?
“蔡师傅此言差矣。” 叶蕙似笑非笑的回道:“万俟九少虽然是我的干哥哥,万俟九少奶奶我可是见过都不曾见过的,她若想见我,便叫身边的妈妈去冷梅巷投帖子便是,我虽然忙,收了帖子后肯定要腾出点时间来等着见她。”
“若她不想见我,或是一厢情愿的以为她召见了,我便能够主动上门去阿谀奉承,那她可打错了主意!”
叶蕙一点儿都不了解常胜的姐姐,可若这人的为人当真如蔡师傅口中如此托大,她也不会看在万俟轩和常胜的面子上给谁半分脸面!
这蔡师傅分明是个拍马屁又怕晚的主儿。知道万俟九少奶奶想见叶蕙,便在当街上拦人,她也不想想,叶蕙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被人说得动的人,谁都有自己的主意。
蔡师傅闻言便有些尴尬。她确实是想主动替主子分忧呢,谁知道这叶家姑娘却如此难缠啊……
话说这万俟轩的继室少奶奶进了门后,得知她的绣工极好。万俟五太太便将自家这个唯锦阁交给了新媳妇打理,如今九少奶奶就在唯锦阁店中。一边翻看布匹一边笑着说了一句,等回头要抽空去见见叶家八姑娘……
这话被蔡师傅这种有心人听见了,自然就留了意;恰巧掌柜的打发她出来给几户人家送衣裳,好巧不巧就叫她撞上了叶蕙。
只可惜她这招儿到底是用的不妙,叶蕙不但不买账,还捎带手埋怨起了她家的新主子;蔡师傅微微一琢磨,也便想明白了自己错在哪里,原来自己操之过急了,慌忙笑着便给叶蕙赔不是:“叶姑娘息怒。是我……是我领会错了我们九少奶奶的意思。”
叶蕙见她满脸可疑的尴尬,略微一想也就明白了。不由略带嘲笑道:“你们九少奶奶也真是叫人羡慕……随便一句话就引得身边人为她如此鞠躬尽瘁,恐怕她自己也想不到吧。”
在常胜口中,他这个姐姐顾伯兰就是个忍辱负重老老实实的主儿,她方才也纳闷为何这人才嫁进万俟家就煽了起来,难道是常胜小时候的记忆太不靠谱了;敢情是这蔡师傅一厢情愿乱传话,才叫她如此误会。
“蔡师傅既然告诉我这个消息了,我也不能失礼不是?你们九少奶奶是独自来的么,这几日下榻何处啊。是在万俟家的别业呢。还是哪里?” 叶蕙瞧着蔡师傅被她挤兑得差不多了,再多说什么未免结怨,便笑着将话收了回来。
若是知道常胜他姐姐住在哪儿。明日里主动去见见也罢;且不论她要叫人家一声九嫂子,就算冲着常胜也该去看看不是?
他姐姐恐怕还对他的行踪一无所知呢,甚至早就以为他已经死了吧?就算万俟九娶了她后偷偷告诉她了,再替常胜知会一声之余,也该旁敲侧击的问一问,以便看看他的记忆到底出错没出错……
若是记忆出了错,那该是件多么苦逼的事儿——常胜那小子的记忆里,对顾敛之和贾氏有着莫大仇恨,无论是报仇,还是要想法子消除仇恨,总得弄清楚根由才好寻找下手的头绪。
蔡师傅见她主动笑着问起话来,也陪着小心笑道:“是我们九少爷陪着少奶奶一同来的,九少爷要去泉城办点事,便将九少奶奶留在宁州了,说是三四日后便回来,九少奶奶没住别院,住在玉溪坊的宅子里。”
叶蕙听得万俟九不在,觉得这个时机更合适了,便笑着跟蔡师傅告辞:“我看您还带着辆车,这是要给哪家送衣裳去吧?我也不耽误您了,您快忙去吧。”
说罢这话,她便转头上了自己的车;蔡师傅看着她的马车走了后,方才无奈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若是早知道这个叶家姑娘能跟主家搭上关系,当初说什么也不能冷待人家啊,如今好了吧,叶家姑娘记仇了。
叶蕙在马车上也同样琢磨着相同的事儿,兀自冷笑个不停。
去年过年前在唯锦阁定了些衣裳,瞧瞧这个蔡师傅拽的,竟然还告诉奶娘吴妈妈,衣裳做好了要自己去取;后来又做了一次,倒是给送到冷梅巷了,结果还多要了一份车钱——她叶家又不是做衣裳不给钱,就冲那两次,见到这个蔡师傅她就不想给好话儿!
如今可倒好,听说她成了万俟九的干妹子,离着老远的都要给她打招呼,敢情将她当成不懂事的傻丫头了,拍一巴掌再给个甜枣吃就成了?
话是这么说,既然已经知道万俟九少奶奶来了宁州,见一见总是应该的——叶蕙这么想着,便告诉梅子:“也不知万俟九少奶奶喜欢什么,咱们俩多逛逛,买些礼物明儿去瞧瞧她。”
第二日一早,叶蕙便带着梅子到了玉溪坊。万俟九少奶奶得了信儿,呼啦啦带着身边的妈妈丫头亲自迎了出来,见到叶蕙先是一愣——这就是夫君口中那个能干的小姑娘?怎么瞧着还是没长开的模样儿,细高挑儿的身子骨,好像风一吹就倒似的!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九少奶奶心底嘀咕两句,便笑吟吟的与叶蕙互相见了礼,一行人便往后院去了。
“你们都下去吧,不用在屋里伺候了,留我和叶姑娘说会儿话。”顾伯兰不咸不淡的吩咐身边人。
领头的妈妈利落应声,带着几个丫头转身出去了,却有一个妇人打扮的女子站在原地不动窝儿,头虽然垂着,却很倔强。
“怎么着,我说的话你没听懂啊?” 顾伯兰软软的笑问,眼睛却像两汪寒潭。
那妇人胆大的抬了头:“爷临走时再三吩咐奴婢,好好照顾九少奶奶。”
这必然是万俟九的妾室或者通房了?叶蕙笑想道,这万俟九办事也真是不靠谱儿,既然是带着新婚妻子出来,还带个这种玩意儿添乱做什么!
“你是怕这屋里不留一个半个你们家的人,我会将你们九少奶奶吃了?” 叶蕙笑吟吟的问道:“既然你们家爷吩咐了,好好照顾你们少奶奶,你们少奶奶说什么就该是什么,你如此忤逆、还敢拿着九少爷做幌子?!”
那妇人显然不忿叶蕙这个外人横插一杠子,抬头正待辩解,梅子已经过来薅住她胳膊,一把便将她推到了门外去。
九少奶奶顾伯兰看花了眼。这、这叶家姑娘还真是与众不同得很呢,若自己有人家这两下子,也不用怕身前总有几个不想见的人添堵了。
“本来说是一定要去海城参加九哥和九嫂子的婚礼的,谁知婚期改在了腊月底,到底是离不开。”屋里没了外人,叶蕙便笑跟顾伯兰说起了抱歉。
顾伯兰真诚笑说不碍的,两人又聊了几句家常,她突然便伸出手来捉住叶蕙的手:“九少爷说我兄弟还活着,这是真的么?”
她的指甲留得极长,叶蕙被她抓得有些疼,咧着嘴角直吸冷气,梅子上前就要帮忙,被她轻喝了一声只好又退下,眼神却变得极不友好、死死盯着九少奶奶不放。
顾伯兰觉出了自己的失态,慌忙放开手,又捧着叶蕙的手轻揉起来,口中还不停陪着不是:“是我失态了……对不住了。”眼角便有几滴泪水滚滚滑落。
叶蕙轻叹了一口气,缓缓将自己的手抽回来,便将常胜这些年的下落与行踪细细讲给了他姐姐听;才讲到一半,就听梅子怒喝一声谁在外头,再看那丫头,人影儿已经消失在门边。
“九嫂不用管她,叫她替你教训教训那些下人也罢。” 叶蕙冷笑:“我就没听说过,当家奶奶和客人在房中闲话,还有人敢在门外偷听的。”
顾伯兰听罢这话却依然战战兢兢——那些丫头婆子可没有一个是她的陪嫁,都是万俟家的人,若是跟她出来却吃了亏,回去后她婆婆不定如何给她白眼儿呢。
“九嫂这想法儿就不对。你是万俟家明媒正娶的九少奶奶,若是连几个下人还辖制不住,反被她们将你拨弄得团团转,你婆婆就能夸赞一声不成?” 叶蕙笑着给她打气。
顾伯兰一听也是这个理儿,身子终于在原地儿坐稳了,心头也暗暗唠叨,怪不得十二三的小姑娘能挑起个家来;可恨她自己在顾府生活了这十几年,就没人教给过她这些,她越是绵软,别人就越是高兴……
“九嫂就不想问问我,既然常胜就是你的兄弟,我这次前来为何不将他一同带来?”叶蕙轻声问道。
“……”顾伯兰含泪抬头:“我、我也想问问,可是我、我哪里有脸见他啊!我娘临终前再三嘱咐我,好好照顾弟弟,谁知道、谁知道到了海城没两年,我就将他弄丢了!”
话毕她便捂着嘴号啕痛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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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阎罗
梅子在门外喝退了万俟轩的那个妾室,索性就立在门外站岗了。那妾室没想到来个客人还这么理直气壮,全然不将主家的颜面放在心上,屡次三番都想凑上前来跟她说说理,却骇于她的身手,只好远远的退缩在回廊尽头,远远的朝这边张望着。
如今听得正房里传来号啕痛哭声,这妾室立刻翘起了嘴角——她早就说这叶家姑娘不怀好心,上门来拜访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九少奶奶却不信,还亲自迎了出去,如今好了吧,还没几句话工夫,已经被叶姑娘欺负哭了!
去年万俟府中都传遍了,说是宁州城的叶八姑娘要给九少爷做继室。她们姐妹几个打探到那叶八姑娘方才十二三岁,当时都别提多高兴了——十二三岁还是个小孩伢子呢,能有什么手段,将来九少爷的后院不还是她们的天下?
后来却辗转得知,那叶八姑娘虽然年岁小,手段却是极狠,她爹头七的那一天,她险些便将上门窥觑家产的一众族人都烧死在她家客座……
她们这群人都被吓死了,接连几个月都吃不好睡不稳,生怕这个后院来个女阎罗,好日子从此也算到头了。
后来也许是连老太太都听说叶八姑娘没规矩了,九少奶奶的人选就换了人。顾知府的族侄女,十八岁还没定亲的老姑娘,琴棋书画全然不懂,德容言功也都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