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枝见叶蕙将话说得实在,一直想说的话也没敢再说。虽然石榴和梅子是叶家的丫头,她不是,可她也打算婚后就留在叶宅当差了,大不了今后好好做活儿回报就是了。
“桂枝姐姐这想法儿最对,我最喜欢。不过那回报两个字也莫要再说。” 叶蕙笑道:“等你们过了蜜月回去当差了,日常好好办差,回了自家小屋好好过日子,就是对我最好的回报了。”
“尤其是桂枝姐,四喜哥早没了爹娘。是吴妈妈将他带大的,祝伯是你的亲伯父,也是个无儿无女的,你们小两口要好好待他们。”
“吴妈妈是我的奶娘,祝伯是咱们家的老管家,他们二人的养老有我呢,并不用你们太操心,可这亲情还是要靠你们小两口成全不是?”
桂枝闻言只是恭恭敬敬说了声是,我听姑娘的。吴妈妈却已经唏嘘起来,还是叶蕙笑说奶娘您可莫给人家几位新娘子添乱,吴妈妈这才用帕子擦了眼泪,又半玩笑着给几位准新娘赔了不是,几人慌忙说使不得,东城老宅中立刻一片笑语连连。
……待纪棠的那一封信到了冷梅巷。石榴等人的婚事已经办完了四五天,再有两日,就是柱哥儿的两周岁生辰了。
这日午后,叶蕙小眠起来刚刚洗好脸,正待与奶娘吴妈妈商议下怎么给柱哥儿过生日,迎春进了厅堂回禀说,陈三嫂子来了。
叶蕙乍一听了这话还有些愣神,再一琢磨这陈三嫂子可不就是梅子么,立刻笑不可支,拔脚便迎了出来,口中还唤着梅子的新称呼:“陈三嫂子怎么不多歇几日,倒将陈三哥一人儿扔下了?”
吴妈妈亦笑着唤道:“陈三家的,几日不见,面色越来越好看了啊。”
梅子先是羞成大红脸,继而对吴妈妈不依不饶起来:“妈妈您个老不修的,既不笑话石榴,又不笑话您那侄儿媳妇桂枝,偏偏就选我这脸皮儿薄的下手。”
见她自诩脸皮儿薄,叶蕙和吴妈妈顿时笑成一团,迎春与稳冬两个小丫头却是不敢大笑的,只好低头忍笑忍得极辛苦,肩膀一抖一抖的,早就暴露了两人也偷笑得不善。
“好了好了,不笑话你了,咱们说正事儿。”叶蕙笑罢就叫迎春给梅子搬了把小杌子:“我不是叫你多歇几日么,您今儿就跑来做什么?”
梅子便将手中的包裹递过来:“陈三出去买东西回来,才一进巷子里,正瞧见边上那院儿的管事拿着这东西出来,说是纪棠少爷差人给姑娘送回来的,陈三便替奴婢揽了这个活计。”
叶蕙将包裹接来放在身边方桌上,打开来一瞧,里面除去两个盒子,还有一封信,两个盒子里一个装着各色的小玩意儿,既有金锁片儿,又有小铜人,更有花里胡哨的一套动物木雕,看来是送给柱哥儿的生辰礼,另一个盒子中就是各式各样儿的头饰,应该是他这一路走一路收集的各地特色。
见迎春稳冬两个小丫头也艳羡的伸长了脖子瞧着,叶蕙便笑着招呼两人:“喜欢哪个就挑出来拿着玩去吧。”
迎春慌忙摆摆手:“这是纪棠少爷送给姑娘的……奴婢们哪里要得。” 稳冬更是一张脸红透了,慌忙垂下头不吭声。
叶蕙微笑。这些都是纪棠送给她的,她如何舍得送给别人,只是这两个丫头实在太过喜欢这些花哨玩意儿,早将早前裴妈妈调教她们的话忘了,不管该不该抬眼看的也要看,她若不借机敲打一句半句,日子久了哪里使得?
要知道将来到了常家,那更是烈火烹油一般的繁华,若是她的丫头叫人瞧出了眼皮子浅,丢的可不止是她叶蕙的人。
“迎春你去我房里,梳妆台最下面一层里有个小匣子,都是些类似的小玩意儿,是我这些年一点点攒起来的,你将它拿出来,跟稳冬一人儿挑两样换着戴吧。谁家小姑娘不喜欢这些呢,总不能叫你们跟着我还委屈了自个儿。” 叶蕙笑着吩咐。
迎春连称不敢,叶蕙笑着推了她一把:“叫你去你就去,哪里这么多话。纪棠送来的给不得你们,我自己的还给不得么。”
打两巴掌再给个甜枣吃,向来是她擅长的事儿。两个小丫头得了她的赏,只要每日早起梳妆时要戴那些花儿朵儿的,就能想起来她的教导,如此也值了呢。
迎春将那匣子拿出来后,与稳冬一人挑了个堆纱花,又各自挑了个珠花,也就说够了,齐齐屈膝谢过叶蕙的赏赐。
叶蕙笑着轻叹。
屋里拿出来的那匣子里也有金镶玉的宝结,碧玺蓝宝等各色宝石攒的珠花,这两个丫头看都不看一眼,只挑了两样不甚值钱的玩意儿,看来方才还真是她想多了,迎春两人之所以盯着纪棠送来的东西不转眼珠儿,只不过是好奇罢了。
她这种多疑的性子……已经被她有意识的改了许多,可是有时候还是按耐不住往上窜,若不彻底改了可怎么是好!难不成真要等着离了宁州搬到南方去,与纪棠成亲后自立了门户,才能不这么草木皆兵?
“这对虾须镯还是我十来岁时候戴的呢,如今有些小了,你们俩的小胳膊倒是合适。”
叶蕙说罢这话,便替两人将那镯子拿了出来,一人分了一个,又选了一朵大红的堆纱牡丹花给梅子插在了头上,这才叫迎春将东西收回内室,再将内室归置归置,又叫稳冬将柱哥儿的那个盒子送到文氏院子去,自己拆了信封,端坐着看起信来。
贾氏执意不与顾敛之一同去西南辛县赴任,反而回了京城贾府的娘家赖着不走了,不但令顾敛之对她再无了情分,反而将顾伯翔的失踪都当成了是贾府使出的诡计,这个结果……还真是令人意外的好啊!
“姑娘为何这么讲,可是纪棠少爷那里有什么好消息么?” 奶娘吴妈妈听她连说了三声好,便不免轻声问道。
“顾敛之如此之快的被贾府弃如敝履,这是一好;他又转头将贾府恨到了骨子里去了,这是二好;贾氏当年费尽心机谋到手的姻缘,如今却烂成了一个再也补不起来的破渔网,这是三好。”叶蕙笑着数道。
两个小丫头都不在跟前,她也就不避讳跟奶娘和梅子说这些。这三好,应该足以令贾府与顾敛之互掐互咬了吧?如此也省了常纪棠许多事儿了不是么?
至于说顾敛之已经被贬了官,或许没有足够的能力与贾府抗衡,叶蕙可不担心这个——贾四小姐的爹、顾敛之的大舅哥可是做过两任山东布政使司副使的,顾敛之又恰恰做过好多年海城知府,他手中若不曾握着贾大舅的把柄,或是两人曾经相互勾结着做了许多见不得人的事儿,在顾府中弄个暗室做什么?
既是如此,纪棠只需适时做个推墙手就是了!
至于他信中末尾与她商量的那事儿,倒是令她为难了。叫她嘎嘣稀脆的回答他说,顾敛之那种人就是个该死的,你寻了机会叫顾敛之的小妾在路上落胎只是小小不言的小事,她哪里说得出口!
这可不关她仁慈或是狠辣的事儿,而是这种事儿……当真轮不得她做主啊。
“姑娘还用为这点小事为难么,虽然姑娘还不曾嫁给纪棠少爷,从现在就开始习惯夫唱妇随……也是应当应分的。”奶娘吴妈妈低笑着替叶蕙出主意。
**
前几天都是提前存好了发布的,今儿爬上来道声感谢,打赏的,订阅的,投粉红的亲们,我爱你们╭(╯3╰)╮
☆、第二百三十四章 放弃
叶蕙收到纪棠来信的同时,京城贾府。
贾尚书今年已经六十有五,若是不能在几位高龄阁老乞骸骨告老后,成功接替某位阁老进入内阁,那么下一批告老的官员里就得算上他一份,他如今正为这事儿愁得焦头烂额呢,谁知小女儿还来烦他!
要知道那常家可是天子的外家,哪里是他们贾家能惹得起的?就算他已经投靠了定国公府,定国公是当今圣上的正宗老丈人,在这种关键时刻,他也要腾出所有精力为仕途挣扎一番,而不是再去树个大敌,叫定国公笑他分不清轻重缓急啊!
顾敛之算什么东西?值得贾家为他付出那么多么?他当年早就娶妻生子了,却刻意瞒着贾家,贾府上下都被他当成傻子耍了,不给他落井下石都算好的!
“你这么些年一心一意跟他过日子,若能善始善终也就罢了,如今你又与我满口埋怨起来,这又是要做甚?难不成你见他落了魄,就后悔了,便觉得你爹我当年为你选这个夫婿是故意害你?”贾尚书青着脸问贾氏道。
贾氏愕然。她明明只是在与父亲抱怨常家而已,外加上嫌弃顾敛之不够争气,怎么到了父亲口中,就成了抱怨当年的婚事了?
“爹!” 贾氏虽然已经二十七八岁了,还是如当年未嫁一般撒着娇:“女儿这次既然没跟那顾敛之赶赴辛县,便是早就看透了他是个没用的……我又怎么会缠着爹替他出头呢,您只管放心好啦。”
贾尚书的脸色越发黑了。敢情他当初千挑万选。还拗着正室夫人给这孩子定下了夫婿,就是选了个早就被人看出没用的女婿来?
“女儿说错话了,女儿的意思是说,女儿并不打算再跟他绑在一处了。”贾氏看出父亲的不悦。突然醒悟自己方才说错了什么:“可是伯翔毕竟是您的外孙子啊,您……”
见父亲听见伯翔的名字就像外人般冷淡,贾氏心中一惊。随即就明白了**分,立刻将哀求的话咽了回去。
她不过是个庶女而已,伯翔只是贾府庶女生的外孙,常年住在遥远的海城,跟这外家并不亲密,这外孙的亲爹又被贬了官,对于贾府来说。跟陌生人又有什么区别?恐怕还比不上陌生人呢,毕竟陌生人还可能有那有用的时候!
况且在贾府众人眼里,伯翔的失踪,已经导致了贾媛在斗花会上铩羽而归,这一次她回到京城来。除了父亲还能与她说上几句话,哪一个给过她好脸看呢?尤其是她那嫡母与大嫂,就差叫她滚出贾府去了!
“你既然并不打算再跟那顾敛之绑在一处了,还找孩子做什么?等我差人去与那顾敛之要一纸和离书,之后要另嫁还是要去佛堂住着去都随你,那孩子是顾家人,叫他的老子自己差人找去!”贾尚书轻描淡写的说道。
自打这个女儿这次回了京城来,只将顾伯翔如何在常家的锦绣山庄走失一事学说了,他查都不用查。就已经知晓这事儿是常家搞的鬼——顾敛之的原配也姓常,与那杭城常家若没有渊源才怪了,也就是他这个蠢女儿和那个愚蠢的顾敛之想不透罢了!
可就像他之前早想过的一样,常家……招惹不得,不但招惹不得,还得叫这女儿速速与那顾敛之和离。以便将贾府择捡出来,否则常家的下一步就是对付这个女儿,再下一步就是贾府了。
若是实在不成,不如主动给常家的家主修书一封吧?
他当初选定顾敛之做女婿,当真是匆忙慌乱间定下的——二十几岁的未婚状元郎可不要太抢手哦,但凡贾府下手晚一点,这女婿就得飞了,他哪里有富裕时间去查顾敛之宣布于众的“未婚” 是真是假?换句话说,他们贾府也是受害的不是?
常家家主可以不信他的话,可是这都是有迹可查的事儿,由不得他凭空胡编。顾敛之这个状元郎头一日新鲜出炉,他第二日便已经将这人强拉回家留着住下了,第五日就发了帖子、邀请众位亲朋前来参加小女儿的定亲宴,这在京城已经成了众所周知的往事了。
何况他的信也是示好,是明明白白告诉常家,贾府绝对不会为顾敛之出头与常家作对,换句话说,为了顾敛之这个小人,与谁家作对都不值……
或许如此一来,他还能悄悄脱离定国公府,重新选择一条看似更正确的路站定呢。
贾氏听得她爹叫她与顾敛之和离,先是一喜,待听得说就算伯翔没丢、也不许她将那孩子留在身边,立刻就傻了眼;垂头暗自垂了一会儿泪,抬头见她爹陷入了沉思,并没空搭理她,立刻无声无息的扭身出了门。
儿子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生他时还遇上了大出血,之后再也怀不上;如今就算要与顾敛之和离,就算儿子是顾家人,不能由她带着,总得叫她知道儿子在哪里,究竟是死是活吧?
一路这么想着,贾氏一路低着头往后宅走去,才进了垂花门,就听得声音异常,抬头便瞧见四姑娘贾媛满脸怒气的跑了过来,身后几个丫头婆子紧着追,却又不敢高呼姑奶奶帮帮忙。
“媛儿这是要去哪里?”贾氏伸手拦住贾媛,低声询问道。
谁知贾媛立刻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既然小姑母不爱管我的闲事,索性从此不管就是了,何苦面上装出这副关心的样子来?”
贾媛当初由常五少等人送回海城,立刻就带着自己的丫头婆子们回了京城,比这贾氏早到家有个六七日;她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