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自家儿子哆哆嗦嗦走进来,小脸儿全然失了血色,好像吓得就差尿了裤子,秦氏心中这个悔啊。
叶三太太钱氏说什么叶八娘是个有勇无谋的,只要被激怒了就要动手打人,哪是那么回事儿啊!恐怕不是钱氏太愚蠢,就以为别人比她还蠢,便是想借着她们娘儿俩来恶心这个叶八娘,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此时的秦氏已经将钱氏恨到骨子里去了,忍不住咬着牙问叶蕙道:“不知我们母子若是听了叶姑娘的话,愿意揭发那钱氏,叶姑娘想要如何对付她?”
叶蕙微微皱眉:“三太太再如何,她也是我的长辈啊,我想对付她是一回事儿,成与不成是另外一回事儿,还要看你们母子二人写的东西说的话……到了族里管用不管用了。”
“你这是想替她求情啊,还是?”
秦氏将头摇得如同拨浪鼓。替钱氏说情,除非她疯了——她们娘儿俩在吴县乡下过得好好儿的,儿子每日早出晚归到县城里的学馆上课,也不知那钱氏如何找到她的,又给她安排了这么个差事,险些害死她们娘儿俩!
“叶姑娘叫栓子怎么写,我都叫他乖乖听您的。”秦氏极尽谄媚笑道,这时的她早已忘了自己满脸糊的都是鼻涕眼泪,更忘了额头都磕出血来,还当这笑容多真诚呢。
“只是……叶姑娘打算如何谢我们娘儿俩呢?” 秦氏犹豫了半晌,终于腆着脸问出了口这句话。
叶蕙本想糊弄着秦氏母子将东西写了,到了祠堂再翻脸不认人的,如今却有些忍不住嘲笑起来,“秦娘子这是想跟我谈价钱?你信不信,就算你们什么都不认,我照样能将你们母子和我们三太太绑做一处啊?”
“今儿这事儿是我们三太太挑的头儿不假,可她为何不选别人却选了你?你与我无冤无仇,为了点银子便来找我家的麻烦,我反要对你感恩戴德了?”
见纪棠不停给她使眼色,意思是叫她别只顾发泄怒气,令秦氏反悔,她的话语声也就软了下来:“我说这些话也没别的意思,我只是告诉你,别这么急功近利。”
“等到了叶氏族祠,那可是一群老狐狸等着呢,但凡你抛给我一个求助的眼色,再或者话语中漏了马脚,他们恐怕就得拿你们母子顶了大错,我们三太太挨顿骂也就过去了。”
秦氏听了叶蕙之前那些话,本就想撒泼打滚儿不认账了,若能将这叶八娘又一次激怒,也许她与叶三太太筹划的事儿还能继续;如今再一听,可不是怎么着?倘若叶氏族中的老爷们拿她顶了错处,她岂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她倒是想将前面的都不认帐,打死都不去叶氏族祠,可这叶氏六房这么些凶神恶煞的护院,如何能白遂了她的心,就算绑也能将她绑去;而她之前想求这叶八娘护着她些,再答应给她些好处,到了祠堂又难免叫人看出来,这该如何是好啊!
“我倒是想教你一招儿,也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学呢?若是你能将这招儿学好,莫说我们族里的老爷不会怪你与三太太沆瀣一气,为了安抚你,再堵上你的嘴,你要多少银子没有呢?三太太所在的二房可是极有家底儿的。”叶蕙笑道。
纪棠一愣。敢情蕙儿方才不是要激怒秦氏,而是要更进一步、引着二房丢人加破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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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一章 通气
见秦氏很是乐意叶蕙的这个提议,纪棠重又叫陈大陈三将栓子领了出去——蕙儿要教给秦氏什么话,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那个栓子毕竟还是个孩子,万一到了祠堂说漏了嘴,可是不妙。
叶蕙见他识趣儿,便对他笑了一笑,转头就低声交代起秦氏来;秦氏一边听一边点头,听到后来,又挂着满脸的鼻涕眼泪笑起来,口中也直说叶姑娘说的真对,小妇人母子多谢叶姑娘大恩大德。
叶蕙一边嘱咐她,一边仔细看着她的神色,见她这一次不再像之前屡屡口不随心,而是极赞同又极高兴的样子,也终于放下心来,又叫纪棠将栓子喊进来,在客座窗下的桌子上研了墨铺了纸,一字一句的照着她所说写了起来。
写罢满满一页纸,栓子的神色亦与之前又害怕又羞臊的模样儿不一样了——敢情他娘是被人胁迫了,若是他娘不将讹诈叶氏六房之事应承下来,那叶家三太太就要将他的腿儿打断?
“原来娘答应做这个下作事儿,都是为了救我呀?” 栓子哭哭咧咧的看向秦氏,心里既感动,又盼着自己赶紧长大、多多长些能耐,好回护他娘。
秦氏喉咙一哽,想点头说是吧,又实在没这个脸,只好假作垂头忍泪。
叶蕙与纪棠皆暗暗摇头叹气。这孩子也真是个纯善之人,明明纸上那些话,都是胡编乱造的,这孩子竟然也信了。
不过哪个做人儿女的不愿意抓住这种稻草呢?为了维护父母在自己心中的形象,自欺欺人都是要做的……
“我看秦娘子也莫洗脸了,虽然眼下瞧着有些狼狈,到了族里也更像些。”叶蕙笑着招呼秦氏与栓子都在那纸上按了手印,便唤着梅子出去备车。
纪棠忙拦住梅子,笑道:“还备什么车啊,我带来的车马不都是现成的?”
叶蕙佯嗔:“难不成你叫秦娘子母子两个跟在马车后头跑啊?”
说罢这话,她却微微有些后悔。
若是没她在。纪棠或许比谁都像大人,比谁都想得周到,到了她跟前儿,她却总觉得他不够周详。总要驳他,日子久了,岂不是显得她总在压制他?
或许他一时半刻还觉不出什么来,过上三五年七八年,两人又该如何相处?
看来她今后得学会习惯,只要不是太关紧要的事儿,就随着他处理去就是。这样才能与他长相厮守却不觉得愧对这棵嫩草呢……
殊不知纪棠却将被她嗔怒当成了享受——外人儿谁管他死活,更不管他做事周详与否了,蕙儿心思比他缜密,大不了他这辈子都妇唱夫随就是,只要她喜欢。
奶娘吴妈妈笑着看了看这对小儿女,心满意足的跟梅子一同出了客座,除了叫人备车,还嘱咐陈大陈三也跟着姑娘一同去族里——那秦氏如今看着是乖觉了。万一路上又反悔,豁出去拉着儿子跳车也不得罪叶氏二房,岂不是叫姑娘功亏一篑。
还有秦氏请来的两个闲汉。这会儿也不能放了他们,不带到族里震慑一番,未免堵不住他们的嘴,这一路上也需要人看管着才妥当。
“祝伯留在家吧,有纪棠他们几个陪着去,您只管放心就是。”叶蕙唤着纪棠跟她一起到了倒座房,“等我们到了族里,恐怕天也快擦黑了,先叫王二叔闩了门,我那边有事自然会差人回来给您送信。”
祝伯叹了口气。很想对纪棠说,请纪棠少爷照顾好我们姑娘,又觉得不好开口;纪棠忙往前迈了一步:“祝伯放心,论主意我不如、不如蕙儿,论身强体壮我还是行的,我会时时挡在她前头。不叫她受一丁点儿委屈。”
叶蕙和祝伯皆笑起来。方才听他说着话打了磕巴,还以为他不愿意承认不如哪个,敢情是不好当着祝伯的面儿改口啊!
叶蕙又交代了些许小事,便带着一众人离了冷梅巷,去寻族人评理。
此时时辰已经不早了,各房各院儿都准备吃晚饭了,听得说八姑娘带着许多许多人到了族祠门口,不论先得了消息的,还是后听到风声的,都暗自心惊起来——这又是哪个房头要倒霉了啊?
族长叶天元本来心情正好,还嘱咐韩氏亲手给他烫了壶酒,听说了这事儿后,立刻又将家常的衣裳匆匆换过,饭也不吃了,离开后院就奔着外面走去。
前几日参加那锦绣山庄的斗花会,他有幸将两个女儿接了去,虽然女儿不能在正式场合露面,他却与好几位老爷相谈甚欢,甚至还互有了做儿女亲家的打算。
而他从叶蕙手中借来的红十八学士,是所有参选的山茶魁首,更是给他挣足了脸面,虽不如叶蕙的花圃接的订单多,有那喜爱山茶之人,也打算每年都要从他手中买些……
因此上他虽不知道能参加斗花会是沾了叶蕙的光儿,却也知道会上得来的脸面确实与她有关——若是她不借给他那盆山茶,他丢脸都是轻的,哪里还能回家几日了,都这么乐呵悠闲?
如今不管这八娘来族祠做什么,他也是时候伸手帮她一把了;当然若是惹恼她的恰巧是二房,他更得多用用力,趁机叫二房从此再也无法翻身才是。
叶天元一路走一路想,到了前院正要叫书房伺候的小僮儿将福叔喊来,就见福叔带着个男子匆匆而来。
“外头那位是八姑娘打发来给老爷报信儿的,说是怕老爷事先什么都不知晓,到了族祠未免会觉得事情棘手。” 福叔将那人留在门外,便进了房对叶天元禀道。
叶天元自然乐得早些知道缘故,更欣喜叶蕙拿他正经当个长辈看待了,便叫福叔将那人带进来。
“小的给叶老爷请安。”人进来后,便对叶天元抱了抱拳。
叶天元有些惊讶。这才几日啊,六房又添了新人手?这个下人他为何从没见过?
“小的是常家七少爷的长随,叶老爷叫小的和丰就是。”和丰也不多言其他,便将叶家六房发生的事儿给叶天元讲了讲:“……叶姑娘本来被我们老太君留在山庄里住下了,听到家中老管家去报信儿,便由我们七少爷和小的们陪着回来了。”
常家老太君和常家七少爷?叶天元闻言,顾不得想那一对母子讹诈六房之事,因为他被常家这个名头吓到了。
要知道这常家虽然也是外戚,亦是世家,却与万俟家不同,万俟家不过是贤妃的娘家,常家却出了一个太后一个淑妃,更别提早前几代皇帝,宫中都有过常姓妃子甚至皇后啊!
八娘这何止是叫人来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事,还想提前告诉他识相些吧?若是他不将二房责罚了,她一定会用上别的手段,保不齐还会牵扯他呢!
其实八娘这么做真没必要,叶天元无声叹气。就算常家没人跟来,惹事的是二房,正中他的下怀呢!
这么想着,他又无声的笑起来。
二房真是要完了么,先有个六少爷叶靖借着采买的机会贪墨回扣,如今又有个三太太捅了这么天大的娄子,这是老天爷都在帮他叶天元啊!
叶天元虽然又叹又笑,实则也不过是瞬间的事儿,说了声你辛苦了,便欲带着福叔领着和丰一同赶赴祠堂。
和丰却立在原地不动——纪棠少爷叫他来大房之前就交代了,一定要逼着叶天元给个准成话儿才行。
叶天元何尝不知道和丰的意思,无奈笑道:“就算和丰小哥不提醒,我也会向着六房的,和丰小哥不知道,我们八娘从不做无理取闹之事,既然她能带着人到族里来,必然是有十成道理,我身为族长,只向着有理的,绝不会趁机欺负小辈。”
纪棠其实也知道叶天元跟二房不对付,按说并没什么必要打发和丰来,还要逼着叶天元答应什么;可若是不叫叶天元知道常家人的做派,也有那很是硬朗、绝不退步的时候,万一谁都以为常家是为了体面可以忍耐很多事儿的怂包软蛋,那岂不是乱了套!
和丰听叶天元如此一说,情知这趟没白来,也就笑着谢过他,随在二人身后一同出了门。
走向族祠的路上,叶天元话里话外都想与和丰套话儿,想知道常老太君和常七少爷为何主动给八娘那小丫头撑起了腰。
和丰想到自家少爷的叮嘱,也就笑道:“叶老爷应该知道,常家之所以每隔三年办一次斗花会,不单是我们老太君喜欢花草的缘故,还是给我们各个少爷选妻的机会。”
这种话若不是少爷特别交代了,叫他给这位叶老爷透漏下,他一个下人哪里敢胡乱张嘴。
叶天元闻言又是一惊。八娘那丫头何德何能啊,竟然能令常老太君看上眼儿,还欲将她聘作孙媳妇?
可若说是这个叫和丰的小厮骗他,又不应该,以常家的门风来说,平白诋毁姑娘家声誉的事儿是不能做的。
那就是说这事儿是真的了,不但是真的,还很有可能已经定下了——否则常老太君不会留八娘继续住在锦绣山庄,如今族祠门前需要处置的那件事儿,常七少爷也不会插手。
叶天元越想越心惊,越想越庆幸——得亏他最近两年不再为难六房了,否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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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二章 哭诉
叶天元等人到了族祠,族祠门口已经站满了闻讯赶来瞧热闹的人,将那跪在地上哭诉的秦娘子围得水泄不通。
而那秦氏虽然哭得凄惨,却不说缘由,每每都是那一句,就是你们叶氏二房的三太太如何狠辣,要害我们娘儿俩死无葬身之处;围观之人听不到三太太如何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