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无人阻拦贾媛奔着主位走来,才到了主位的桌前,贾媛也不给常老太君施礼,便盈盈含泪对着毓祥道:“四殿下也不帮着媛儿评评理,就叫那一群不讲道理的这么欺负了媛儿去。”
常老太君将厌恶之情藏在心里并不表露,只面上带笑看着。纪廷与纪棠也是稳重的,只将头扭做一边,不想看这大家闺秀却做出轻浮之举来。
小八小九并小十几个却忍不住了,叽叽咕咕就乱笑起来,一边笑还一边互相推搡着,小十更是学了娇滴滴的声音唤。祖母快给评评理,莫叫八哥九哥他们欺负了我去……
毓祥本来并不欲搭理贾媛,听得小十的话,口中才喝了半口的茶根本含不住了,噗的一声就喷了出去,好巧不巧喷了贾媛一脸。
贾媛既受鄙视,又受茶水喷脸,哪里还忍得了这种委屈,顿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明明她是想美人含泪求得四殿下怜惜一二的,为何反受了这么大屈辱?
难道这招数不好用么?要知道父亲房里的姨娘们,每每使出那种含泪低语的伎俩来,父亲都是无法抵挡的啊!
毓祥纵使再厌恶贾媛,亦是没想到自己喷了人家一脸茶,当时就呆住了;小十几个这会儿早就笑成一团,哪有心思管他,还是纪廷匆匆唤了两个丫头来,叫她们带着这位贾四姑娘到偏厅净面。
叶蕙一直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待到贾媛脸上挂着滴滴答答的茶叶水往偏厅去了,终是垂头闷笑起来——她本来一直都想忍着,谁知根本忍不住了,若是再强忍下去,恐怕会被憋出个内伤。
“你说叶姑娘这是在笑话我么?”毓祥闷闷不乐的问纪棠。
他虽然是个男孩子,并不用像公主们那般自小就要严苛的学习宫廷礼仪,可他到底是皇子,礼仪上也绝对不能出什么差错;可今儿这究竟是怎么了,不过是遇上贾媛那个蠢笨的女人,便当众破了功!
纪棠扭脸吭哧了几声,拼命忍住笑意,方才回头安慰他:“表哥多虑了,她一定是在笑话贾四姑娘,小十他们几个也一样,不信你问问祖母。”
皇子龙孙就是个香饽饽,贾四姑娘这种没教养好的也敢来窥觑!众人除了在笑贾四姑娘丢人,也莫不是在笑毓祥的香喷喷呢……可这话叫他如何对表哥讲呢,皇家的事儿,常人还是莫非议的好。
一来二去之间,上午的斗花也就告一段落,暂时以叶蕙的楼子首案红牡丹居首;山庄暖房的仆妇们鱼贯而入,将众多花木都带回暖房去看护,花厅中的众人也就散了,由六少爷常纪廷招呼着,往另一个宴会厅而去。
纪棠早就叮嘱小八小九几个扶着老太君先走了,自己刻意落在后面等叶蕙;叶蕙迎上他,与他一前一后错肩走着,见周围已经没了闲杂人等,这才轻声问他:“你也该再差几个人问问去,那贾氏究竟找到了顾伯翔没有?”
她早就断定贾氏寻不到顾伯翔,可万一是她自以为是了呢?她如今是想叫纪棠再给她个准话儿,莫叫她惦记——两人既然已经注定要绑在一起了,他的仇恨就是她的,他的胜利也是她的;早点看见胜利的希望。早省心不是么。
纪棠果然轻笑着回她:“莫为这点小事操心,贾氏就算将宁州城翻过天来,也找不到顾伯翔一根汗毛。”
贾四姑娘的刁蛮无状,贾府事先对贾氏的殷殷期盼与嘱托。竟然无形中成就了他计谋的一环——贾氏若不遂贾四的心,不差了顾府跟来的管家小厮四处去寻另一株十八学士的主人,他的人想绑了顾伯翔。还是个大难题呢,除非将顾府的管家小厮一同迷了,可这样一来……常家几乎就站到了明处。
如今却是正好,就连顾府的管家也说,是顾伯翔自己偷偷溜走的;贾氏若想赖上常家,没有证据就是诬陷,诬陷太后娘娘的娘家。想必她还没那个胆子。
顾敛之那个老东西若是听说唯一的儿子走丢了,还不知要如何与贾氏翻脸呢,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这么想来,纪棠不免在心中庆幸极了。
蕙儿怎么会送给叶天元一盆十八学士呢?若不是她这无意之举。斗花会上没人与贾四撞花,许多筹划都不像事实这般进行的如此顺利啊!
是老天都在帮他,是蕙儿在帮他!纪棠的双眼不免含了无数柔情,定定的看着叶蕙挪不开目光了。
叶蕙自然感受到了他殷殷情意,不经意间就羞红了脸;好在前面不远就是宴会厅,她轻声示意他快走几步,莫叫人瞧出来他俩本就相识,自己也站下脚来,等着刻意缀在后面的梅子跟上前来。
纪棠又笑着看了她一眼。便听话的迈开大步奔着宴会厅去了;梅子见状便速速跟来,到得叶蕙身边就是咕噜一笑,惹得叶蕙轻搡了她一把,方才将笑意忍了回去。
“果真是他早定下的计谋?”梅子压低声音问自家姑娘。
叶蕙笑着点头,又轻声嘱咐梅子将这事儿烂在肚子里,就连陈三哥那里也不许透露一星半点:“……等这个劳什子斗花会开完了。回到冷梅巷,我就给你和石榴张罗婚事,对了,还有四喜哥和桂枝姐。”
常家的孝期还没除服呢,还要三个多月之后;这一百来天,给三对儿新人安排婚事足矣了。
这样等她的亲事与常家定了下来,她身边也有两个能拿得出手的媳妇子,万一要到常家生活去,或是举家南迁,也省得没有得力的管家娘子,平白叫人看轻——裴妈妈和吴妈妈毕竟年岁大了,管管内宅也就是了。
纪棠此时已经在常老太君身边坐定,常老太君见叶蕙随后也进来了,不免笑着揶揄他:“昨儿晚上跑到紫藤苑去,悄悄话没说够,趁着这么大一会子也要再说两句?”
见他有些局促有些害羞,常老太君叹了口气——若不是家大业大处处要在意,她也愿意子子孙孙都如纪棠一般,寻个自己合心合意的人儿呢。
“叶姑娘瞧出来了。”纪棠局促过后,低声告诉祖母。
常老太君先是一惊,随即便又笑起来:“那丫头瞧着就是鬼精鬼精的,你过去的事儿又从未曾瞒过她,她若是瞧不出,哪里配做你的媳妇。”
“如此祖母也就放心了,小两口儿能相扶相帮的多好呀!”
纪棠本来还很忧心,寻思着这事儿真不该叫叶蕙知道,她多知道就得多操心不是么;如今听得祖母这么一说,心中的大石顿时放下了——他早就发过誓,要替她遮风挡雨,解决一切难题,如今听祖母这么一说,倒真是觉着两人心心相通、一同面对困难更可贵呢!
“只是你那具体的细节不叫祖母插手,你对你打发出去办事的人可有把握?”常老太君皱眉问道:“那个顾伯翔可是个牵一发动全身的主儿,能不能叫贾氏夫妇俩反目成仇,令贾府对顾敛之彻底生了厌弃之心,可全押在那小子身上了。”
“祖母放心,”纪棠轻笑:“毓祥表哥的盐场,鬼进去了都出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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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三章 碗莲
午宴之后,众人回了各自的下榻之处稍作小憩,又都兴冲冲的赶赴了花厅。叶蕙知晓这次斗花会只为了引出贾氏母子来,旁人却是不知,谁不想看看这一届花王究竟花落谁家呢。
待到得花厅,叶蕙方一进门就是一愣。头午那个充作评选领袖的老者,身前桌上竟然摆着一盆碗莲,好似是她卖给万俟家的红艳三百重……
为何这么明显的一盆花,她头午却不曾瞧见,难不成将心思都放在贾氏姑侄身上了,只顾得瞧笑话了?
好吧,就算眼下瞧见了这盆碗莲,为时也不算晚,只是她又该如何?是去与那老者攀谈攀谈,问一问这红艳三百重来自何方,还是就冷眼旁观,只当什么也不知晓呢?
这红艳三百重碗莲,本就不是古代品种,是她从随身庄园里取出来,大齐才有了的;再看那碗莲的花龄,分明就是她卖给万俟家的没错了……这就由不得叶蕙不满腹狐疑了。
她既然已经知道纪棠要在这次斗花会上对贾氏下手,就知道他绝不会请万俟家的人来参加斗花会,只怕中间横生枝节,这老者又是从何处得来的万俟家的花呀!
叶蕙百思不得其解,便转头看了眼主位上的纪棠;纪棠见她看罢碗莲又看他,心中不免懊悔道,昨晚光顾得跟她谈天道地了,竟忘了告诉她关于碗莲的事儿。
他知道她不想出风头,也不愿叫她出风头——平日里叶家族人找她麻烦已经够了,若是她再在斗花会上脱颖而出。未必是件好事儿;想当初远山村的花圃里出现了许多绝世珍品,她不是刻意的藏着掖着来着?
可叫他就这么将花王的称号给了别人,他又不甘心;纵观这整个大齐,还有谁养出来的花草能强过他的蕙儿。花王不是她,也实在没天理!
因此上从杭城来宁州城的路上,他想了许多办法;待到将姐姐姐夫送回海城万俟家。他灵机一动,先跟万俟家的老太太借了红艳三百重,又请了五嫂纪轩媳妇的堂叔、云州的江老爷子赶来助阵,拿着这碗莲前来参选。
江老爷子也是个爱花之人,去年秋天去杭城做客,知晓纪棠亦是个爱花的,还很是与他探讨了一番花草如何莳弄;如今这斗花会上。正是由江老爷子牵头做了评委,也没有哪个不服。
纪棠思来想去的,犹豫了犹豫,终于唤过小十低声交代道:“七哥有个事儿求你,你替我去你叶姐姐那里。将她的丫头唤出去、再找个没人地方告诉她,那盆碗莲就是你叶姐姐养的,是我从万俟家借来的……带着碗莲参选的江伯父的身份,也告诉她。”
小十纪衍本就没参与纪棠谋划的这些事儿,闻言未免觉得奇怪,不过见七哥交代得很是用心,忙嗯嗯应是;纪棠还是不放心,又再三叮嘱说,一定要避开其他人再说话。否则这个斗花会就成了笑话。
众人评花选花正热闹,并没人太过注意小十这个半大小子离了主位,于是他很顺利的就将梅子唤出了花厅,还很是机灵的找了片四面宽阔的草地,放才低声将纪棠那些话原封不动讲给梅子听。
梅子听罢恍然大悟。怪不得姑娘总盯着那盆碗莲看,她也总觉得那盆花很眼熟。敢情真是自家姑娘种出来的!
“多谢十少爷提醒了。”梅子恭敬的给纪衍福了福身,算是道了谢。
纪衍忙笑着说姐姐客气,却也不急着走,反而愈加压低了声音:“姐姐能为小十解一解疑惑么?叶姐姐既然能种出那么好的花木来,为何只带了棵寻常的楼子牡丹?得个花王称号不好么,将来花圃生意也会越来越红火呀。”
梅子便将自家姑娘不想太出风头的话儿讲了,小十虽然比哥哥们小,自小也是常家长大的爷们儿,如何不懂这些呢,听罢也便明白了——叶姑娘这个小七嫂可不简单,比他不过大一两岁,却和大人一样目光长远呢。
商家再能赚钱又如何,若是手中无权,纵是攒下金山银山也是便宜别人了,还不如踏踏实实赚点银子,自家过个小康日子足矣。
也怪不得昨晚六哥说,你们几个莫瞧不上叶家姑娘门户低,她若是愿意,用不了几年便能富可敌国;可只有她如今这样子,才是脚踏实地做人,脚踏实地过日子……
“姐姐先回吧,我稍后再进去,若叫人看见姐姐跟我在一处,未免不美。”纪衍既然想通了,便笑着请梅子先走。
梅子一边心里嘀咕着,常家的少爷们都小小年纪就成了精,一边福身告了退;待她回到花厅中,重新立在叶蕙身后,便将常十少爷的话悄悄与自家姑娘讲了。
叶蕙微微点头,脸上的笑意忍不住溢出。
常纪棠这个小心缝儿的,叫她怎么说他是好呢?她既然不在意什么花王称号,任谁得了就得了,他竟然还不甘心,还请了常五少的丈人家来替她的碗莲争个名声,难道将来两人成了亲,他还打算继续卖花?
这倒是个好事儿。南迁什么的,她早就想通了,只怕到了南方后接着做花草生意叫常家人笑话;如今这么一看呢,常家人倒也都能接受这个,纪棠这也是在提前替她铺路呢。
且莫说她家如今这种门户,就算她是个官宦人家的姑娘,嫁了人后,手中也总得有点自己的产业啊,也总得打理得红红火火啊——常纪棠虽然无父无母了,却还有一大群亲人呢,总不能小两口坐吃山空,平白叫人家轻看了。
叶蕙这厢听梅子学说罢那些话,纪衍那厢也溜回了主位上坐了;几个兄弟忙着看评花正看得热闹呢,除了打发他去帮忙的纪棠,也只有常老太君注意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