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虽然这么想,等她走到西区,从井里打出水来洗着手,还是默默的流了一会儿泪——爹爹花了大价钱从异国商人手中买了种子,还不等培育出来便阖然去世,她真该争口气,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得想方设法将那种子种出来才是!
否则她有什么脸面说,她上一世是农大那一届最好的学生?又有什么脸面说,她曾经是某市最年轻的庄园主?
好吧,如今她已经是再世为人,上一世曾经的风光也就罢了,这一世呢,她还信誓旦旦的拍着胸脯跟哑婆保证来着……
等叶蕙哭够了,又撩了些井水洗了洗脸,还特地用冰凉的井水投了帕子,打算敷一敷微肿的双眼。谁知等帕子盖上双眼,却不是预想的那种清凉,反而是一阵温柔的热度顺着眼珠儿直入心脾……
这是怎么了?
叶蕙惊慌的将帕子摘下来扔回木桶,撒腿就朝东区的小楼跑过去。小楼里有镜子,她得赶紧照一照眼睛!
失措一般冲进小楼,冲上楼梯,拧开卧室的门锁,对着梳妆台一瞧,叶蕙更是惊讶万分了。她哭了那么久,眼睛竟然一点都没肿?要知道她就连每晚多喝一点水,醒来都要顶个肿眼泡啊!
等等!叶蕙对着镜子转起了眼珠儿,心头也很迅速的转起个儿来。那个帕子敷在眼上、温热又舒爽的感觉,不就是她才发现白玉葫芦时,将它握在手里的感觉!
她之前也曾懊恼过,懊恼虽然那白玉葫芦已经隐形不见了,并不用再怕它丢失,却再也无法医治什么外伤……
如今细细想来,难道白玉葫芦能治疗伤痛的奥秘,全是来自西区那片焦土上的那口井!
叶蕙这时就想起手上的一个小伤口。那是昨儿割皇竹草出去喂兔子喂鸡时候留下的,不小心被镰刀碰了一下。
伸出那只手来,叶蕙左找右找,那伤口却已经不见了。以为是自己记错了手,她又伸出来另一只,两只手一样的白白净净,细细嫩嫩,根本就没有一点点小破皮,更不用说昨儿那个大米粒大的小口子了。
那她可就更奇怪了。既然井水还有这个功效,为什么她种下的种子却不发芽呢?下种的时候,她还特地去打了井水来浇水的。
带着这个百思不得其解的谜,叶蕙极不情愿的回到庄园外、自己的房里,将被子蒙上头,胡思乱想起来。可惜这种事儿又不是一时半刻能想得明白的,她正迷迷糊糊要睡着,就听见吴妈妈走了进来。
“姑娘,该起了,午觉睡多了夜里睡不着。”吴妈妈轻声唤她起床。
“海城万俟家来人了,是个四十出头的妈妈,说是遵万俟三老爷三太太之命,来给咱们家送节礼,姑娘赶紧起床收拾收拾,去见见吧。”
叶蕙骨碌一下坐起身来。万俟轩上次来采买花木,离开时还说,等过些天派个小厮来取碗莲的养护册子,她可是等了不少天也没等到人呢。
如今万俟家是来人了,却是个妈妈,还是尊了万俟三老爷三太太的命。那她要不要将写好的小册子交给这个妈妈带回去,还是一直给万俟轩的小厮留着?
万俟轩不愿意叫家族中的兄弟知晓,他买回去的那些花木是来自宁州城叶氏六房;那么她叶蕙也该遵守诺言,替他保守下秘密。
其实……若是万俟家其他人想要撬走万俟轩的差事,何必用她保守秘密。知道花木来自宁州,即便来了之后打听不出什么,大不了一家一家的将花圃走遍就是了。
可是人家怎么做关她什么事,她承诺过会替他保密,就要做到不是么?就算最后那秘密泄露了,只要不是出自她之口,她问心无愧。
想定这些,叶蕙下地穿鞋,又匆匆洗了脸漱了口,还换了衣裳。万俟家来的妈妈并不曾往后院来,正由裴妈妈陪着在前面客座说话儿呢,叶蕙一路往前面走,一路告诉石榴:“前几日给族里送节礼,不是还余下几坛酒,还有些鸡兔都养在后院笼子里?”
“你不用陪着往前面去了,你去找几个人帮帮你的忙,将那些酒啊鸡兔啊每样备上些,我会叫常胜到后面来推,送给万俟三老爷做回礼。”
其实往年间,叶天成活着时,给万俟三老爷的年节礼定已经早早备好了,甚至还会亲自送到海城去。如今叶天成不在了,叶蕙……便将这茬儿给忘了干净。
过去的她,还真是不当家不知道当家的苦累啊!眼下看来似乎只是遗漏了万俟三老爷一处?实际上还不知都落了谁!
叶蕙低声叹了口气,又想起祝伯那里有往年的旧例册子,待会儿送走了万俟家的来人,她是该将那册子好好再看上一遍了!若有遗漏,眼下还来得及补——总不能叫爹爹苦心经营多少年的人脉,到她这里骤然断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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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磕头
万俟家派来的这个妈妈,五短身材圆盘脸,虽是穿着打扮略嫌沉闷了些,脸上却总是笑呵呵的,瞧着挺有眼缘儿。
叶蕙进来时,身后并不曾有丫头前呼后拥,那妈妈也不等裴妈妈介绍,忙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匆匆过来施礼:“这是叶家姑娘吧?”
“奴婢姓田,海城家里上下都唤奴婢田妈妈,奴婢给姑娘见礼了!”
叶蕙忙伸手扶了这田妈妈,笑眯眯的道:“妈妈莫多礼,一路辛苦了。”
叶氏六房本就是个中等人家,外加叶天成两口子为人和善,并没有太多礼节规矩,因此才由裴妈妈陪了这田妈妈,一同在客座里喝茶。
如今叶蕙又亲自搀扶了人,还请这田妈妈一同坐下说话儿,田妈妈看在眼里,并不觉得叶家如何没规矩,反而深觉叶家待人宽厚,心中也不由赞叹起来……
哪个做下人的不愿意遇上这么一个主家?而这叶家那已故家主若不是宽厚,也不会令自家的老爷与他相交多年并交情甚厚。
“奴婢是万俟家三太太身边的管家,得了三老爷与三太太的令,一是来替他们探望下叶家太太与姑娘,二是送上些年礼聊表心意。”田妈妈笑着递上礼单,说明来意。
“本来早几日就该来,可姑娘也知道,我们老爷病着,家事全压在我们太太身上,因此上今儿才得了空,姑娘莫怪。”
叶蕙也就知晓了万俟家派来个妈妈的缘故。叶家没有男丁,只有她与她娘两个女眷,若是来一位外院的管家,如何能进内宅探望女子?
“妈妈这话太客气了。”叶蕙笑道:“您也瞧见了,如今我们家里只剩下我和我娘,正两眼一抹黑的找不到好法子面面俱全呢,若不是妈妈来了,我这儿还在含糊,去海城万俟老爷那里送年礼究竟该叫谁去?”
“之前我还说呢,要不然求镖局替我走一趟?可礼物又不重……今儿妈妈来的正好儿,可解了我的大难了!”
田妈妈暗暗咋舌。
今儿头离开海城之前,自家老爷再三叮嘱说,叶氏族人实在太过凶猛,叶天成去世了,六房的日子不一定好过;等她来了,年礼一定要送到叶氏六房手上不说,还要见一见叶太太叶姑娘本人,问一问可有什么难处……
如今瞧这叶家姑娘,虽然嘴上也说着不能面面俱全,实则却不像老爷想的那般不好?只是这家里的下人确实少了些,从她进门到如今,不但前院只有四五个管家小厮,叶家姑娘身边也没有个伺候的丫头!
叶蕙似乎想到了田妈妈的心思,再或者便是为之前那找不到人手去海城作解释,笑对田妈妈道:“我也不怕妈妈笑话,家父去世那日……家里的下人跑了不少。如今前院儿连带看门的才五个人……”
田妈妈大惊:“这、这也行?姑娘怎么不拿着逃奴的卖身契去官府报案?”
叶蕙苦笑:“我也不怕妈妈笑话……家父去世当日,族人眨眼间便欺上门来,孤儿寡母的日子不好过呢;我若再主动送到衙门去,被衙门挤上一道,这日子也便真的过不下去了。”
田妈妈略一琢磨,也是这个理儿,便低声对叶蕙道:“方才奴婢没好与姑娘讲,我们老爷其实还交代了一件事,不过这事儿并不一定要办成,还要看姑娘的意思……”
见叶蕙示意她接着说,她便指了指外头:“奴婢这次来,带了两个车夫,四个跟车的家院。”
“姑娘也许不知道,我们主家万俟氏本是胡族,虽然迁到中原来也有几百年了,家中却一直豢养着些会武的家奴,那四个家院便也是其中几个。”
“我们老爷早想到了姑娘家中的辛苦,说姑娘若是不嫌弃,便叫奴婢这次先给姑娘留下两个好手做护院,等奴婢顺顺当当回了海城,我们老爷再给姑娘派来两个。”
叶蕙微微有些迷惑。爹爹生前与万俟三老爷交好,这事儿她多少也知道些,她之前只以为是万俟三老爷喜欢她爹酿造的果子酒,原来这两人却是无话不谈?
要不然,万俟三老爷怎么会知晓叶氏族人的卑鄙,还要送给她四个护院?
“姑娘也莫怕他们到了叶家,便不好对付姑娘的族人。他们的卖身契,依旧留在我们老爷手里,拿的也是万俟家的月银,是谁的人听谁差使,我们老爷叫他们护着姑娘和叶太太不受欺负,他们便得护着!”田妈妈继续低声道。
叶蕙有些欣喜,又有些不敢接受。
她其实早就想雇用几个会武艺的护院呢。文氏的身孕,她之后的各种买卖,都得是导火索,引得族人对她家虎视眈眈,只靠着常胜一个人怎么行?
可她若是留下万俟家送来的护院,那些人的卖身契在万俟家,她如何差使得动人家?一言不合不是拔腿就走?再说了,她既然用着人家,就得给人家付银子,怎么能叫万俟三老爷出钱!
田妈妈听她提起月钱的事儿,不由笑道:“姑娘这么说,我们太太早就想到了,我们太太说了,请姑娘每年新酿了果子酒和果醋后,多多想着她些就是了!”
叶蕙顿时笑起来。敢情她爹什么话都不瞒着万俟三老爷,就连她年年跟着爹爹一起酿造果酒果醋,经过她亲手造的更好些,都告诉人家了?!
果子酒的方子,是她造了假、伪装成祖母留下来的秘方;果醋当然不能再用老法子,她只得装作不经意间将酒酿坏了,又拉着爹爹一起品尝……之后就在酒坊旁边又建了醋坊。
“我们太太自打总用姑娘亲手酿造的果醋,脸上的皱纹儿都没了,越来越光滑!”田妈妈见叶蕙开心,更加凑起了趣儿。
“这个有,这个有,后头都备好了,等妈妈回去前便给妈妈装车!”叶蕙笑道。
两勺果醋一勺蜂蜜兑水喝,长期坚持确实对皮肤有好处,可是哪有田妈妈说得这么神?这田妈妈也真是个妙人儿,如此的顺情说好话。
田妈妈却在此时突然离开了座位,到了叶蕙身前俯身就跪,口中还念念有词道:“奴婢替我们家两位少爷一位姑娘给叶姑娘磕头了!”
叶蕙大惊之余忙去搀扶:“田妈妈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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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谋命
“若不是姑娘您告诉九少爷,说我们老爷的饮食有问题……恐怕我们老爷扛不过三两个月了!姑娘您就是我们老爷的救命恩人!”被叶蕙扶起来的田妈妈满脸是泪,低声诉说着。
正如叶蕙曾经所想的那样,万俟三老爷当初不过是腿上长了个疔疮,最后却烂成了碗口大,还使得病患全身发热、甚至出现多处脓肿,这分明是疮毒入血的征兆……如换成前一世的西医说法,也许就是败血症了。
那么若不是一直以来所用的汤药膏药有问题,那只能是吃食上用了许多相克和生发之物,否则一个疔疮怎么会溃烂得越发严重?
万俟轩将这些话带回去,又学给三太太听了,三太太用心一查,果不其然。可那时最最要紧的是治病救人,而不是深挖真凶,三太太也只得强忍怒气将厨房清理了,沉下心来先给三老爷请郎中。
而一直以来都在给万俟三老爷医病的郎中,情知过错也与他有关,是他当初并未曾叮嘱病患忌口,立刻使出浑身解数挽回错误,外加上三太太遵医嘱、买回不少名贵的清毒药材,万俟三老爷的病,眼瞧着便好转了许多……
叶蕙听田妈妈喁喁诉说罢,一时便有些失神。
上一世也好,这一世也罢,她见过了太多的人情冷暖无常、亲情太过凉薄,虽然她早就无奈接受,偶尔也会哀叹几声命运待她不公。
可是现如今再瞧这海城的万俟家,那刻意给万俟三老爷吃发物儿的人,何止是凉薄,这分明就是阴险毒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