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听说了。”
“外祖母如此看重长生的婚事,不如兰儿将素日里的耳闻给外祖母学着听听?”
且不论叶蕙当真是个好的,就算那孩子不够好,有常七太太出马,如今也轮不到她顾伯兰明目张胆说不。
何况人贵有自知之明。
他们姐弟如今是寻回了常家不假,长生的婚事只要由常家放出话去,那种极讲规矩的、高门大户家的姑娘虽然不大可能,却也不乏上赶着来结亲的人家,譬如那豪商巨贾,或是家中有个六七品的小官儿的,定然也少不了。
这种人家的女儿,能看上长生什么呢?还不是看中了常家这棵大树了。
叶蕙却是不一样的。
她待长生那才是实打实的好,不论他是个小乞丐,还是个小厮;等他认回常家后,亦不是奴颜婢膝——这样的姑娘既善良又有风骨,配长生实在是十分配……
常胜本还怕姐姐碍于老夫人的威严,只管一问三不知;如今听得姐姐这话头儿提得还不错,一直紧握的双拳不自觉的就松了开来,面上也不由自主的带了微笑——万俟三太太最喜欢叶蕙了。在万俟家必然也是总说叶蕙的好儿。
老夫人将这姐弟俩的神情全看在眼里,心中不免叹气——这两个孩子着实是寻回来的太晚了,岁数都这么大了,再如何调教也晚了。外孙女已经委屈在万俟家的庶子房头做了填房,外孙子也是个成了型的,满心满脑子全是自己的主意了!
不过这样也好。外孙儿始终是外孙儿,还能日日张开翅膀护着?就连自己的孙儿长到一定年纪,也得叫他们自己扑腾去不是?常家可不养废物。
顾伯兰得了老夫人的默许,便从万俟五少奶奶在宁州城南郊的田庄易主给叶蕙开始讲起。
那田庄还在五少奶奶手中时,一年不过送到海城几百斤新磨的麦粉,年终交上一二百两银子了不得了;到了叶家姑娘手中,鸡鸭鹅成群。猪羊遍地走,一个豆腐作坊一年就能赚几百两,再加上卖余粮的银子,那收入可比五少奶奶时代翻了十番也多。
叶家姑娘又有一双巧手,莳花弄草最最在行。每年年底万俟九少爷都去宁州城采买花木。那些珍惜花木能令万俟家的太太奶奶们打破脑袋,最终抢不过万俟老太太和当家太太,全都撅着嘴回了自家房头,只恨自己有银子也买不到那些奇花异草。
“叶家姑娘最最传奇的还不在赚钱这事儿上,还在她如何凭借一己之力与虎狼一般的族人斡旋。”
“我听说叶姑娘的父亲去世后,叶氏族人个顶个张着血盆大口就扑到六房去了,本以为六房只剩下孤儿寡母的好欺负,最终却只得了一个果园子的代管权,并三份酿酒方子。这也不是白拿的,每月还要给六房五十两供养银子。”顾伯兰含笑讲述着。
“咱们家长生也是个狠的,当时知道叶氏族人定然会上门逼迫,还买了不少鞭炮拆出了火药……谁知这火药最终也没用上,只费了叶家姑娘几桶灯油,便将叶氏一族那些老爷们吓得屁滚尿流。”
常胜满脸尴尬——姐姐这是一张嘴唠叨起来就停不住。哪壶不开提哪壶啊!叫外祖母听得他如此鲁莽,岂不是担心死了!
殊不知老太君听到这儿却抚掌大笑起来。
七太太去宁州城已经见过了叶姑娘不假,可只见上几面能看出什么来?说那叶姑娘长得甚是机灵,为人处世甚是老道,只是偶尔有些羞涩,这样的姑娘岂不是遍地都找得到?
因此她始终是不放心外加不甘心。如今听得外孙女这么一讲,再加上长生那小子前些日子的缠磨,还说什么呢?外孙子的媳妇就是这叶家姑娘了,再换成一品大员家的女儿都不要!
家境人品够格儿的姑娘家,上哪儿一摸都是大把大把的,难得的就是一双小儿女看对了眼,心劲儿又能往一处使;外孙子和那叶家姑娘本就是共患难过的,将来做成一对儿,还愁日子过不好?
“你这孩子和你七舅母也真是的,大老远的去了,怎么就不知道给叶太太放下个什么信物!你七舅母头回见叶家姑娘,不敢擅作主张,你却是听说过叶姑娘的人品的,就替外祖母做回主又如何?” 老太君转眼就似真非真的埋怨起顾伯兰来。
顾伯兰登时张口结舌。她虽然知道外祖母这是怕煮熟了的鸭子飞了,可如此这般埋怨她,也实在太冤枉人了啊……要知道当时的她还没与常家正式相认,哪里敢作这种越俎代庖之事?!
“姐姐莫慌,外祖母与你玩笑呢。”常胜陪着老太君的日子也不短了,自然比顾伯兰了解这老太太,忙哈哈笑着打圆场。
顾伯兰恍然大悟。敢情外祖母这是诚心逗她呢?她立刻歪在老太君怀中不依不饶起来,一点都不像个已经嫁作人妇的少妇,反而像个小小女孩儿了。
老太君搂着外孙女呵呵笑了一阵子,心中暗道只要外孙和外孙女都好好的,她就知足了——死了的女儿无法复活,那就叫她的孩子们都幸福就是了。
常胜见老太君此时心情正好,犹豫了犹豫,便起身跪在了罗汉床前:“孙儿求外祖母莫将孙儿送到九房做嗣子去,一样是做嗣子,孙儿宁愿给亲娘做!”
老太君本来还是满面笑容,闻言就沉了脸。
这是谁给这孩子出的馊主意?湘儿报暴亡之时,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姑娘家,嗣子这事儿……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除非、除非也不要什么脸面了!
顾伯兰也是头一次听得自家兄弟这个想法儿——常胜虽然与万俟轩私下就此事聊过几次,万俟轩却一直瞒着她。
见老太君沉了脸,她慌忙站起来去扶他,同时附在他耳边低声埋怨道:“你这是做什么,有话跟外祖母商量,好好说就是了,动辄就跪下,你这分明是威胁人嘛,若是外祖母不答应,难不成你还跪上十天八天的?”
娘是他们的亲娘,也是外祖母的亲女儿,好好商量的话……外祖母不会不答应的!
常胜却是知道老太君为何不高兴,还不是为了体面二字?他只是想给亲娘延续香火,又不想挂着常家人的名头招摇撞骗胡作非为去,大舅父是常家族长,只要替他写上一笔,既不用昭告天下,也就不怕丢了体面不是么!
“净是满嘴的胡说八道!给你亲娘做嗣子也不是见不得人的事儿,凭什么偷偷写上一笔,到了人前却不敢提?” 老太君被常胜这么一说,反而来了劲,什么脸面不脸面的,只要她发了话,倒看谁敢说什么!
顾伯兰呆呆站在那里,眼泪顺着两腮噗噗索索往下落。若长生真能写上族谱,成了娘的儿子,就算叫她拿命换也行了!
“傻孩子,快将眼泪擦了!这明明是个大好事,哭什么哭!”老太君一把将外孙女拉进怀里安慰起来,又叫常胜赶紧莫跪着了。
虽是如此,她也不忘告诫两个孩子:“你们俩也莫高兴得太早,虽然咱们娘儿仨都觉着此事可行,却尚待商议,待你大舅父晚上回来,外祖母跟他说说,看看他怎么讲。”
常家宗族中人口众多,成都老家的那些旁支不提,住在杭城的这几个旁支也不在少数,虽说这些人家或多或少都要依靠宗房提拔帮衬,宗房的事儿,他们也不敢胡乱插手插嘴,族谱里要添人,这也是大事儿不是?
自家尚且没有自信管住所有下人的嘴,还能管到旁支家里去?因此上即便外孙儿能上族谱,也得只叫几个旁支的当家人知道就行了,万万不能传来传去就传成了难听的!
还有九房那位老姑奶奶,明明是心里巴不得,面上却像受了多大为难一样,只要提起哪日开祠堂改族谱,便鼻涕眼泪的哼哼唧唧提条件,若叫她知道好好的一个嗣子眨眼又变成别人的,指不定如何撒泼耍赖呢。
不过这也是活该。若她早些痛痛快快答应了,何至于的?若敢因此再闹起来,看她老婆子不骂她一个狗血喷头才怪!
常胜方才只是一门儿心思提出自己的想法,确实也没考虑到大局。如今听外祖母说要细细商议,这才觉出了自己的鲁莽——祝伯和叶蕙都说过他鲁莽,他何止是鲁莽啊,他这甚至有些自私了吧?!
满心羞愧的他立刻重新跪回老太君膝前,垂着头请外祖母责罚:“孙儿不懂事,只盯着自个儿眼前三寸处,叫外祖母为难了……”
老太君轻轻抚着他的肩头,喉头无比哽咽,半晌才说出话来:“从小儿就没了娘的孩子,亲生父亲又是个连畜生不如的,能长成你们姐弟这样儿,外祖母、外祖母已经知足啦!”
“可外祖母还是得告诉你们姐弟两句,行事做人走一步看十步,走到哪里都不吃亏。”
顾伯兰忙跪到弟弟身侧,姐儿俩一同向老太君保证:“外祖母放心,孙儿们必当牢记外祖母的嘱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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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章 年根
腊月二十九一早,天上就飘起了鹅毛大雪。祝伯笼着袖子出了倒座房,才在院中转了半刻,毡靴已经无比沉重。
四喜和发财见状,便张罗将这院中的积雪扫一扫,祝伯忙笑着制止:“这雪才下了小半个时辰,看样子且得再下一会儿,扫也是白扫,不如等雪停了再说吧。”
只是不知远山村的花圃和菜园子里的暖棚受得了受不了这大雪的压迫?若是常胜还在家,定然会张罗去远山村瞧瞧去……
“祝伯可是担心乡下的产业?要不我套了车去巡视一圈吧。” 四喜跟祝伯商量。
祝伯忙摇头,宁州城每年冬天都会下几场大雪,日子不是一样过来了。自打姑娘接手了所有产业,每年一入冬和初夏雨季前,都会差人检查地基和房山头,他方才也只是想常胜那个小子了……
“你们俩去瞧瞧中院的暖房吧,若是房顶上积雪太多,就用大扫帚扫一扫,省得堆多了压塌棚顶。”至于乡下那些产业,几个管事都是灵透的,恐怕早就动手收拾了。
这场雪一直下到吃罢中饭才停歇,院落中没有走过人的地方,都积了尺把厚。冷梅巷中的另外两户人家已经搬走了,新接手的人家也只是留下几个粗使奴仆,巷子里的雪恐怕没人扫,祝伯这么想着,带着四喜几人清扫罢院子,几人便扛着扫帚出了院门,巷子中却是已经清扫干净了……
清理掉身上的雪花,跺罢脚上的泥泞。众人鱼贯着进了祝伯的倒座房中烤火。
“若叫我说,那两户定然真是被常胜买去了,如若不然,那家的下人怎么这般好心。连带着咱们门口都扫了。”发财笑道。
原来的两户可是自扫门前雪的那种人,无论雪下得多大,人家扫雪从不过界。
众人闻言又笑又叹。常胜那小子上次回来。几乎就长在冷梅巷了,该如何与众人谈笑风生,还是与过去一般无二,为何买宅院这么大事儿却一点没透口风?
“他也是个过了十六奔十七的大小伙子了,你们当他还是过去那个孩子?” 祝伯笑着说道:“虽然他一声不吭就在咱们隔壁买了房子,这若是叫常家人知道,少不得埋怨他没出息。对咱们家姑娘却是个天大的好事儿。”
祝伯话音才落,却听得外面似乎有人呼喊,叫离门最近的四喜出去瞧瞧,等四喜回来了,屋中众人皆目瞪口呆——老太太那个娘家侄媳妇华氏又来了?不是前些日子才被姑娘撵走的么?
可人已经到了门口。再说别的也没用了,祝伯连忙叮嘱:“发财快跑到后院去,叫二门的婆子告诉姑娘一声,我这里先将人请到客座再说吧。”
有了上一次姑娘不留情面的撵人,如今人怎么又赶在大年根儿下来了?
姑娘是个很有主意的孩子,不用发愁华氏一家三口赖在冷梅巷不走,可这大过年的也叫人烦心呢!雪下得这么大,路上极是难走,若这次又将人撵了去。华氏母子三人就得在路上过年不是?
叶蕙听得守门婆子来报,心里也是这么想的;这次说不得真得将人留下了,否则她成了什么人?
带着梅子匆匆来到前院倒座房,进门就瞧得华氏哭成了泪人儿。叶蕙上前见了礼,示意梅子打些热水来服侍人洗个脸,等华氏止住了哭声。不便轻声询问起来:“表伯母这是?”
华氏哽着嗓子臊红着脸道:“上次我们娘儿仨离了你家,便去了我娘家,住了近两个月后,哥哥嫂子便都开始撵人;我琢磨着快近年关了,我们娘儿仨回家过年也好,何苦赖在娘家叫人指手画脚的。”
“谁知前十来日才出了门,就下起了大雪,本来七八天就能到家的路程,生生到眼下才走到宁州,若是再继续往家赶,恐怕还得走上十天八天的……”
叶蕙一边听华氏唠叨,一边悄悄打量穆琛兄妹。穆琛倒并不像上一次那样、满脸都是羞臊不满,而是一脸隐忍,每每听得华氏说起舅家,脸色还会黑沉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