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叶蕙如往常一样,将吴山昨日送来的大额银票统统收进随身庄园里,出了庄园后,想起方才去小暖房时、常胜学给她听的话,不由坐在自己的窗前发起了呆。
常胜说,五少爷家的花圃里,好多花草都开花了,可惜无人上门……
文氏不问收入,叶蕙乐得省心,可族里那些人,连半棵花草都卖不出去,怕是该坐不住了吧?尤其是叶冲,当初费了力气从她家挖走两户花匠,如今却死活没人上门,想必很快便会去她家花圃打探消息吧?
那么她是该嘱咐哑婆一家装作自家生意也不好,还是该叫吴山多做些准备,以免叶冲狗急跳墙或背后捣鬼?
要么,还是去面见哑婆一家再作商量吧?
昨儿吴山来时,跟她禀报说,花圃里的花木不多了,可是叶蕙却不打算再给那边运送什么了——
如今已经快到腊月二十,要采购过年花木的人家,都已经采买好了,没有采买的,恐怕也是不想花这个冤枉钱,就算运送去一些花木,也并不过是在暖房里白白养着,与其如此,还不如放在庄园里省心。
如此一来,剩下的时间与精力,便用来防备叶冲与其他族人好了!虽然叶蕙不怕继续与族人撕破脸,却也不愿叶天成才离开的这第一个年被人搅乱……
叶蕙这么想罢,便起身归置好,高声唤石榴进来:“我要带着常胜去一趟花圃,午饭可能不回来吃了,你记着去太太那里告诉一声,省得太太等我。”
石榴撩开棉门帘进来,快步去开衣柜的门:“奴婢瞧着外头要下雪,姑娘穿厚一些吧,穿这个大毛斗篷可好?”
叶蕙走到窗前往外看了看,天确实灰蒙蒙的阴着,便将石榴取出来的大毛斗篷接到手中;之后却觉得不对,赶紧叫石榴换成小羊皮的:“我是孝中,怎么能穿大毛衣裳?”
“若是午后雪下大了,你就告诉吴妈妈莫出去了,我跟常胜回来时,顺路去趟唯锦阁,也省得她再跑一趟。”叶蕙嘱咐石榴道。
唯锦阁是家绸缎庄,也做量体裁衣的生意。马上就是年底,叶蕙这一房有孝在身不假,却也得穿新衣过新年,因此她早早就嘱咐了吴妈妈,给这一家上下都做几身新衣裳,今儿正是约定好的取衣裳日子。
叶蕙家在宁州城,并算不得什么大户,至少数得上数儿的富户里没有她家。因此上这唯锦阁也不会将做得的衣裳送来,日子到了,叶家就得派人上门去取。
听石榴利落的应了声,叶蕙便离开了,到了二进院喊上常胜,套上车直奔花圃而去。
马车就快到花圃了,常胜却突然放慢了车的速度——花圃周围为何有些身影来回晃悠?
他放慢了车速后也不回头,只沉声道:“姑娘,花圃周围有些人很可疑,我将车停在路边,姑娘在车里坐着莫出来,等小的摸过去瞧瞧,实在不成……便解决了他们!”
叶天成的身子不好,是打娘胎便带来的,因此他早就知道,万一等他年纪轻轻便撒手西去,留下妻儿定当受人欺辱……
因此叶天成得知常胜在义庄时、拜过师父学过三拳两脚,便叫他跟着几个护院一起,跟着叶家请来的武学师傅、每日练两个时辰的功夫,只盼着等自己不好时,这些会武艺的小子们,能护得住妻儿一二。
只是叶天成没想到,那些护院最终也没一个人留下,倒是他的长随四喜和发财,还有叶蕙捡回来的这个常胜,才是最忠心耿耿。
“你给我站下!”叶蕙忙撩开帘子出言制止:“眼下是大白天的,何必怕他们对花圃做什么?难不成他们都不怕王法了?”
“还有你,你是会武艺不假,可这光天化日之下,你还能杀人不成?”
她自己说出这话来之后,自己也觉得好笑。难道若是夜黑风高,她便不阻止常胜杀人了?
掩着嘴笑了一会儿,见常胜确实听她的没有继续动作,她这才低声道:“我这次喊着你一起来花圃,其实就是想商量接下来的事情。如今已经是腊月二十了,估计不会再有买花的人家上门,等见了吴山大哥,好好商量下怎么防贼才是正经。”
常胜恍然大悟,立刻坐稳了甩开鞭子,口中也不忘告诉叶蕙:“姑娘坐好了,咱们这便直接去花圃。”
待到了花圃,吴山一路迎出,似乎也不觉得叶蕙这个时间来有多奇怪。等常胜停好了车,几人一路往那待客的房中走去,吴山这才笑问道:“姑娘来时,瞧见了外头转悠的那些闲汉了么?”
叶蕙笑着点头,又将与常胜说过的话跟吴山说了一遍:“吴山大哥可有什么好办法?不过也不急,等咱们坐下来慢慢商量。”
花圃里是没有什么奇花异草了,即便来了贼,也不怕什么大损失;可万一被人刨了暖棚,那又将是一大笔修缮银子呢不是?再者说,哑婆年岁大了,狗娃年纪又小,哪里吃得住贼人一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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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对策(为200收加更)
吴山也和叶蕙一样,自打发现了几个闲汉的踪迹,满心都是这种担忧,生怕吓坏了老娘和狗娃;只是他没想到,姑娘这次来不是为了送花,而是为了与他商议如何度过这个难关。
今年年根儿收入好极了,是吴山与哑婆从来不曾想到的。欣喜之余,一家人的忧愁立刻漫上心头——五少爷叶冲,还有叶氏族里几位老爷少爷们,家里或多或少的都有几个暖房,却无一例外的都卖不出花木去,岂不是会来六房这个花圃捣乱?
虽然之前给众多买花的人家打点得好,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就算姑娘手里奇花异草多,随时都可以东山再起,谁受得了日日防贼的日子!
眼下又是快过年了,若是年关前后被人屡次闹上门,日子还怎么过?来年的好年景都指望过年时讨个好口彩呢……
“要不然再去找人买几条成年的大狼狗来?”吴山瞧见两只小狗崽跟在狗娃身后屋里一趟屋外一趟跑得欢,立刻商量叶蕙。
叶蕙笑着点头道:“这是个好主意。”
又问吴山:“你在最近几天能召集一些人手么,咱们家出双倍工钱,叫他们围着花圃的墙根绕着圈儿挖些陷阱,陷阱里最好再放些倒立的木头橛子,橛子顶头削得尖些。”
吴山大笑:“姑娘这手段是跟哪个老猎人学来的么。”
玩笑归玩笑,却也不含糊,想了片刻便道:“周围村子里闲人不少,人手好雇,何况姑娘又愿意出双倍工钱。只是姑娘不如将常胜派来帮我几天忙吧?我怕我一个人盯不住,干活的会偷懒。”
“这个容易,大不了家里的暖房我亲自打理。”叶蕙笑着应了。
却见常胜手里摆弄着个奇怪的东西走了进来,还展示给吴山与叶蕙看:“若是找铁匠铺子按着这个模样打一些出来,将它们挨个埋在墙上,贼人便无法跳墙进来。”
叶蕙仔细端详了半天,才看出来他手里用木棍编成的那东西有些眼熟:“这个用铁打出来是铁蒺藜吧?”
常胜有些惊讶的抬头看她:“姑娘见过这个?”
叶蕙笑说是在书上见过,“铁匠铺子打造这东西倒是容易,只是咱们这花圃这么大,打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常胜沉声道:“只要姑娘和吴山大哥觉得有用,小的下午就骑着快马,将宁州城的铁匠铺子跑个遍,每家都叫他们做这个,积少成多也就快了。”
“你说的是,就算眼下用不上,往后也省心了。”叶蕙笑着说道:“就按你说的做吧,回头到了家,去我那里拿银子。”
“只是在陷阱和铁蒺藜都没弄好之前,还是得靠吴山大哥多费心。要不然就在周围村子里找几个壮汉过来上夜吧,背地里做坏事的人都怕人,若见到有人上夜,傻子才会瞪着眼往里跳。”
“姑娘说的没错儿,”吴山点头:“我正好在旁边村子里有几个相熟的,本来还说等春天请他们过来做短工,如今提前了,他们只有高兴的份儿。”
“那就说定了,吴山大哥下午去找上夜的短工,还有挖坑的;常胜下午去寻铁匠铺子,另外你们俩谁若有门路,再买几条大狼狗送过来。”叶蕙笑着安排各项事宜,又叫吴山给她拿纸笔过来。
纸笔拿来之后,叶蕙刷刷花了两个图递给常胜:“叫铁匠铺子按着这个打造,蒺藜刺越多越好;另外这张是刺绳,只做两三条两丈来长的便够了,每天夜里拉在门前,以防有人在外头用刀子将大门别开,偷偷溜进来。”
因叶蕙说过是在书中看见过,常胜与吴山也不惊讶,常胜将那图纸晾干收好,吴山便起身去叫他媳妇做饭。
这花圃里有十来个暖房,最大的好处便是随时有青菜吃,就算不够卖的,至少供应得上哑婆一家的蔬菜了。叶蕙心痒痒的,很想将自己庄园里的新鲜蔬菜挖出几棵来放到这里养着,可想到她之前的那些奇花异草已经出了大风头,终于忍住了。
等再过个一二年,买一块地专门建个蔬菜园子吧!尤其是到了年根底下,翠绿的蔬菜可不少卖钱呢!能买名贵花草的人家终归是少数,蔬菜却是人人得吃不是?
至于庄园里的水果,更是轻易不能拿出来示人。她还想等明年叶氏族人都酿起了果子酒,用庄园里的果子们做反击呢,现在拿出来,岂不是叫人有了提前预防了。
好东西有,却见不得人,至少要等到没有族人虎视眈眈之后才能拿出来,叶蕙每每想到这里,心里都忍不住要咒骂众族人,甚至有些后悔,不如听叶天成生前的安排,带着娘亲跑路了……
吴山媳妇给叶蕙专门盛了几盘菜,摆在了待客这间屋子的桌子上。又将常胜喊到他们的房里去,跟着哑婆一家一起吃。
叶蕙有心跟着众人一起吃,这样说说笑笑的热闹些。可世道儿就是如此,太独特了反而叫人害怕,她也只好顺应着,独自一人匆匆吃了午饭,又盛了一碗青菜汤喝起来。
“姑娘,小的吃完了,你看是小的先将姑娘送回家去,再去铁匠铺子,还是?”常胜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叶蕙忙放下手里的碗,叫他进来:“我本来还想去唯锦阁取衣裳呢……”
“要不这样,你将我送回家之后,你自己骑马出去,路上替我跑一趟唯锦阁,叫她们差人往家里送一趟吧,我知道那家绸缎庄不屑做咱们家的买卖,你应给她们一两车钱便是了。”
其实她家过去从不曾在唯锦阁做过衣裳,唯锦阁太高贵了……叶蕙很倔强,一意想在父亲去世后不叫日子过的差,甚至要更好,这才不顾裴妈妈与吴妈妈的反对,第一次光顾了唯锦阁。
而这第一次光顾,不单做了叶蕙与文氏的衣裳,还给下人们各做了两套;听吴妈妈回来说,唯锦阁的师傅们都觉得叶家姑娘疯了……
叶蕙苦笑。
按说她跟族里说,家里的铺子和作坊全为父亲看病卖掉了,就不该这么张扬。可她偏偏要张扬一次,若有族人上门找茬儿,她就说,供养协约上写得清楚,每月五十两供养银子,完全够她天天穿唯锦阁的锦缎衣裳!
若是不忿,就将她家的果园子和酿酒方子还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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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节礼
“蕙儿,娘跟你商量个事儿啊。”腊月二十四这天一早儿,叶蕙才来到文氏房中请安,就见文氏一脸忐忑的唤她。
“娘有什么事儿只管交代女儿便是,还说什么商量不商量的。”叶蕙半撒娇的偎在文氏身边,催她尽管直说。
“娘是寻思着……你爹虽然没了,族里人又大半都来逼迫过咱们孤儿寡母,可咱们毕竟也是叶氏一房不是?如今已近年关,你瞧着,咱们是不是该各房备些年礼送去啊?”文氏愈加的忐忑不安起来——她自己的闺女,她知道性子,只怕叶蕙根本不会答应。
叶蕙似乎早想到她娘这些话,听罢也不惊讶,反而点头:“娘说的是,是该备些年礼给各房头送去,就算不为咱们娘儿俩考虑,还得为我这未出世的小兄弟想想不是?”
她说的是真心话。
族人拿了她的一份酿酒方子,又拿走了果园的代管权,为了她另外两分配方,又有写给她的供养书,暂时不会找她们六房什么麻烦,就算找麻烦也是背地里偷偷摸摸的,她暂时还能应付。
可她娘肚子里的孩子可等不了了,她娘已经显怀了……再有五个多月就该呱呱落地了!谁知等这个孩子落地时,族人会不会又有了新的借口,或是新的手段?
若这个孩子是个男孩,族里那些臭不要脸的,完全可能不承认这是叶天成的种儿——毕竟叶天成有了后,他们就得原封不动将果园还回来;叶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