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八娘就谢谢二伯公了。”叶蕙笑回二老太爷。
“其实八娘很想当面劝劝三堂伯母,往后莫与那陈知县夫人走得太近了;只因八娘觉着……那陈知县夫人的脑袋似乎不大灵光,将我朝律法都忘得干干净净,还敢在我家孝期差媒人上门,就这么个不省事的人,与她太亲近了,将来未免吃挂落……”
火上浇油的事儿谁不会,钱氏自以为得计,殊不知她叶蕙会千百倍给她还回去!
二房的二老太太早年间就学着大老太太吃斋念佛去了,不同的是,大老太太是因为长子之死,二老太太却是因为庶子庶女太多闹得慌,索性眼不见心不烦了。
因此在二房这个家里,说得好听是钱氏当了后院的家,其实不论内宅外院,二老太爷皆是一手遮天,到时候定然有钱氏好瞧的——二老太爷虽然不怵一个外县的县令,如今听说钱氏为了泄愤、拿着县令夫人当枪使,恐怕也得将钱氏好一顿臭骂!
又陪着二老太爷说了说今年的年景。叶蕙便起身告辞了;离了大书房后,她很快便从仆妇们的茶水间中找到梅子,还是带着梅子去了后院。
三太太早就听得说六房的八姑娘来了,却迟迟不见人影。只见着仆妇们往后宅抬礼物,心中未免有些忐忑。
后来仔细一琢磨,自家公公人忙事多。八娘一个小丫头也不会有那么多心计,能看出陈夫人差来的媒人是她指使的,更不会有空儿去公公跟前告状,这才放了心。
叶靖的媳妇此时也才从外头回来,并不曾回自己的小院,先来见钱氏:“母亲可知道老太爷找八娘那丫头做什么?”
钱氏满脸惊讶:“老太爷将八娘唤去了?”
坏了坏了,方才她还以为老太爷没空儿见八娘。怎么转眼就听见这么个坏消息!就算八娘只将媒人上门儿的事儿学给老太爷听,老太爷的脑子活泛着呢,还不转头就想到她头上来!
“母亲的脸色不大好看,是哪里不舒服么?”薛氏小心翼翼的问道。
钱氏一把抓住儿媳妇的手:“好孩子,你快帮娘出个主意……”
她便将她如何撺掇陈知县夫人为陈大公子求娶叶蕙的事儿说了。“娘也是想给靖儿出口恶气不是?当初若不是八娘那死丫头片子说是坛罐出了毛病,靖儿怎么会被罚跪,又怎么会挨了老太爷一顿臭骂。”
“媳妇觉着您这么做挺好的呀,这不是人不知鬼不觉么,您怕什么?”薛氏不明所以然。
钱氏正待说一句你怎么笨的要死,就听外头有丫头回禀,八姑娘来了。也不等嘱咐薛氏一句待会儿万万莫提这话,叶蕙已然被丫头领进来,盈盈给钱氏并薛氏施礼问安了。
“大冷的天怎么还叫你亲自跑一趟。差个下人来就是了。” 钱氏装出一副慈爱,笑盈盈的唤叶蕙坐下喝茶。
叶蕙正待坐下呢,就听薛氏阴阳怪气的笑起来:“可不是么,八娘如今可是大忙人,怎么还有空亲自来我家送年礼?”
她本来就对叶蕙有气,方才又被她婆婆提醒了。怎么会对叶蕙好言好语的说话呢;钱氏闻言,生怕儿媳妇将那求亲之事又当面提起,立刻沉声道:“靖儿媳妇不如去瞧瞧你五妹妹做什么呢,若是得闲,叫她过来陪你八妹妹说说话儿。”
殊不知薛氏就是个不懂事的,立刻娇声笑道:“可不是怎么着,八妹妹都是快定亲的人了,再不跟五妹妹聚一聚,订了亲后可就不能随便出门了!”
叶蕙的笑容顿时凝结:“六堂嫂这话是打哪儿听来的?”
此时的她,还以为是常家人上门来的事儿被三房知晓了;按说自家也没有那么嘴快的人啊,何况常七太太也没有正式提亲啊!难道等回了家就得挨个审问审问?
薛氏根本看不见钱氏给她使眼色,颇为得意的笑回道:“八妹妹不是要嫁给吴县陈县令家的大公子么?要说八妹妹也真是有福的,进门就能当娘了。”
钱氏这个气啊!本来是想叫这个儿媳妇给出出主意来着,谁知这倒是个嘴快的!这、这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明着告诉八娘说,这门亲事与自家的撺掇有关么?!
叶蕙顿时怒了:“六堂嫂谨言慎行!什么嫁不嫁娘不娘的,这是什么肮脏话!我们六房可是还没除服呢,六堂嫂如此言行,是想叫我将你一状告到族长那里去么!”
本来二老太爷变相答应她,一定会教训钱氏,她就不打算再费一次力了,谁知她给人家留脸,人家却不给她留!
“三堂伯母还愣着做什么呢,还不赶紧教训教训您这个不成器的儿媳妇!要知道您膝下也有女孩儿家没出嫁呢,六堂嫂如此诋毁我的名声,对其他姐妹有何好处!对你三房有何好处!”
***
谢谢太后赏的粉红╭(╯3╰)╮
☆、第一百七十八章 邻居
钱氏被叶蕙一个小辈儿厉声喝了这么些话,还句句直指自家家风不正,脸色顿时很是难看。
薛氏是不大招人喜欢,心眼儿也不太够,可也是她家媳妇不是,凭什么被一个还未及笄的小丫头呼来喝去的,还逼着她当面责罚媳妇?
“三堂伯母恐怕没听懂八娘的意思吧?”叶蕙冷笑。
“那我不介意再说一遍,您,也是有女儿的,若八娘真如六堂嫂所说,还在孝期里就许了亲,等嫁到夫家进门儿就做娘,您想想吧,咱们家的姐姐妹妹们还要不要做人了!”
“我说句难听的,如果等有一天……叶家的女孩儿全都剩家里了,说不得就是六堂嫂这张嘴惹的祸!到那时候,您怎么后悔也晚了!”
钱氏忽悠悠打了个冷战。
可不是怎么着,她怎么倒将这茬儿给忘了?六房可是还在孝期呢,她怎么不提醒一声,就撺掇陈夫人差人去六房提亲!她的五娘可是正在议亲,还没正经定下来呢,在这期间,可万万不要出点什么事儿啊!
细说起来,也怪那陈夫人沉不住气,叶家六房在孝期的事儿她也知道啊,为何不再等三四个月再说?那陈家兴虽然已经有了庶长子,又因此丢了早说好的亲事,可他毕竟是七品知县家的大公子,怎么会说不到亲事,陈夫人这是着的什么急!
再看薛氏,明显是一脸的不服气,还欲与叶蕙争辩。钱氏情知还是先灭火最要紧,立刻板了脸:“靖儿媳妇你也是的,怎么什么玩笑话都敢说?还不快给你八妹妹陪个不是!”
还不待薛氏答应,叶蕙已然甩袖子冷笑:“不必了。六堂嫂陪的不是,八娘受不起!”
“我只劝六堂嫂一句,既然你已经嫁给了六堂兄。就是叶家人,说话做事前多为叶家想一想,别以为还是在家做姑娘时候了;若是叶氏一族的姑娘们被你一张破嘴害得做一辈子老姑婆,你就是叶氏一族最大的罪人!”
这话虽是说给薛氏听,实则也是在告诉钱氏,做事儿之前多想想,少做那些没头没脑自找不快的傻事儿。就算她叶蕙没能耐。生生被吴县陈家抢了去,谁也别想如意!要脏要污,大家一起!
钱氏与薛氏听罢这些话,脸色都又青又紫煞是好看,想反驳吧。叶蕙说的在理儿,想说自己错了吧,又不甘心……
“八娘已经出来好大一会子了,家中还有事,这便告辞了!”叶蕙站起身来,再一次甩了袖子扭头离去,就连钱氏在身后嗫喏说我送送你,也只当做没听见。
“母亲您瞧瞧她呀,她也太嚣张了吧!”薛氏跺脚。“这可是咱们家,您又是她的长辈,她没鼻子没脸的将咱们娘儿们骂了一顿,她倒甩袖子走了,这是谁家的道理!”
“你还有脸说!”钱氏顿时将在叶蕙身上受的气发泄到薛氏身上来。
“你说你怎么就那么嘴快呢,啊?我就怕那丫头将陈家提亲的事儿跟我对上号儿。生怕你说漏了嘴、才给你递话儿叫你回避,你不但不走,还笑话起她来,你这不是不打自招是什么?”
“她可是笑着进来的,你若不提,我也不提,她不过是个小丫头,如何能想到那事儿是我撺掇的?”
“我告诉你,我早就知道这亲事成不了,我就是想恶心恶心她,如今可好,人家借着这个由头,骂咱们一个狗血喷头,咱们却半句话都不敢回,你说说,哪儿轻哪儿重!”
“再说了,她说的话哪里不对了?什么叫才嫁进门去就做娘?你五妹妹可是还没出嫁呢,若是这话儿传到外头去,你就是害死你五妹妹了,知道不知道!?”
薛氏很是委屈的低声辩驳:“若真是这么说,您就是那个始作俑者,您本就不该撺掇那个陈夫人。明明六房还带着孝呢,您晚几个月再提就不成?等六房除了服,五妹妹的婚事早定下了……”
“屁话!婚事定下了也能退亲!四娘不就是跟那个陈家兴退了亲的?咱们二房又不止你五妹妹没出嫁,老太爷若知道了这事儿,能……能饶得了咱们才怪了。”钱氏越说越没有底气了。
八娘那丫头句句在理,细想之下真是吓人!可是……陈夫人已经差了媒人去过冷梅巷了,覆水难收!这可如何是好呢?!
叶蕙此时也出了三房的大门,坐进了马车中。
方才恶狠狠的骂了钱氏婆媳一顿,也算出了口恶气,外加上二老太爷的应承,她本可以将事儿忘掉,高高兴兴回家去了;可是发泄过怒气之后,为何她却一点不觉得轻松,反而有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感觉?
不过也是,俗话说的好叫做怒伤肝,受过伤的肝……当然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好的。
纵观过往,每一次与族人交锋,不论事情大小,她从来没吃过亏,可每次都跟今日一样,必须要缓上一阵子,才能令情绪恢复正常。若是再这么下去,用不了三五年,恐怕她也要未老先衰了!这可不叫人过的日子!
要不然……还是给常胜追一封信,叫他不要再提来宁州城落户的事儿了吧!她带着文氏和柱哥儿举家南迁就是了!哪怕最终与他的亲事不成,她也不想再在族人聚居的宁州城生活了!
跟自己的身体比较起来,跟自己的快活安宁比较起来,宁州城的产业算得了什么?迁得走的就迁走,迁不走就算赔钱卖掉,也卖了它罢!
若说到了异地他乡,也有欺负上门的,那种人对她的纷扰跟叶氏族人比起来,终归还是小巫见大巫——叶氏族人都是她的长辈,打不得骂不得告不得官,外人儿却是随便打随便送官府的不是么?
好吧,若是她命苦,遇上个财大气粗的外人儿,照样打不得骂不得,官府也不能送,那便算她活该,总之她是不愿意再在宁州城住着了!
可是……产业能迁能卖,爹爹的坟怎么办?每年回宁州一次上坟烧纸倒不是难事,她娘一定放不下呀!
她娘早些时候倒是总说什么本想提议去海城,若等真要动迁那天试试,说不定如何不舍得走,打死也不愿意走呢!
要么就先不给常胜写信,明年开春先带着她娘和柱哥儿住到海城庄子上去。等逐渐习惯了,再提彻底迁移也不迟……叶蕙想到这儿,终于有了准主意,马车也已经停在了自家门口。
今儿这巷子里头怎么如此热闹?是另外两家谁家有远道而来的亲戚,还是哪家要出远门?为何巷子口上停着好几辆马车,还来来回回都是搬箱笼的下人?
马车进了自家院儿,叶蕙便下车去了祝伯房里:“您可知道咱们的邻居家里出了何事?我回来瞧着许多人在搬东西呢。”
“姑娘才出门去,王二叔就说另外两家都在搬运箱笼,老奴去挨家问了问他们的管家,这两家竟像约好了一样,前些日子就将房子卖掉了,都要搬到大宅子去呢。”祝伯笑回道。
“老奴回来瞧了瞧黄历,今儿正是适合迁居的日子,怪不得这两家都选在今日搬家。”
“那您可问过他们,这两家的房子都被谁买走了?”叶蕙很是关心这件事儿,毕竟自家就算迁移,也还且得等些日子呢,若是新邻居不好相处也不是个美事儿。
“这也巧了,买这两家房子的竟然是同一人,说是一位外地来的客商,今年有个四十来岁,打算等两家都搬走后,就将两家间的院墙打通做成一家。”祝伯笑道。
叶蕙顿时满脸狐疑:“这宁州城内卖大宅子的虽然不多,却肯定也有吧,要不然那两家怎么都买得到。这客商放着大宅子不买,偏要买两套三进院儿拼成一处,这又是为何呢?”
院子横宽过大可不好,据说会影响风水。
“或许人家是兄弟俩合伙儿买的房呢,所以宁愿买两处挨着的院子,也不愿伙在一起住在五进大宅中。”祝伯笑着摇头:“总之人家一定有人家的道理,姑娘说是不是?”
倒也是这个理儿,叶蕙笑道。若自己还打算在宁州城住一辈子,深打听打听也就罢了,方才回来的路上已经打定主意要离开宁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