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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当空凌立，脸庞如冰晶美玉熔铸雕刻，笑容完美而宁静。
“为什么要杀我？”美妇人跌住在榻沿上，手捂着胸口，无力地喘息着，脸颊苍白若死，没有歇斯底里，只是冷寂和悲哀。
他倚在门口的石柱上，看着她不屑地说，“你杀多少人，本来跟我没有什么关系，我只是路过。只是桃红柳绿不应该抓了我的朋友。活该他们倒霉！”
他与先前胆小脆弱惹人怜的模样截然不同，整个人如同出鞘的利剑，锋锐而桀骜，散发着夺目的光辉。
“原来是这样。”她胸口的血恣肆地流淌，在身下开出大片妖艳的红莲。
这个孩子击碎了她的心脏，她活不成了。
我的孩子……娘亲这就来陪你，好不好？
“死在你手里也好，我心甘情愿。我本就罪孽深重，现在。我终于可以解脱啦。”她轻声呢喃，露出一个彻底摆脱枷锁的轻松笑容，唇因为染血而殷红妖娆。
他咯咯轻笑，眼珠子一转。声音脆亮地说，“其实，我刚才说的，都是在骗你的！我才没有那么好心，为了什么小和尚。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你吗？因为……你的孩子在怨恨着你，他——恨你，所以借我的手来惩罚你。他说他不想见到你，我代替她来处置你。”
她沉静地笑容消失，脸色大变，按着胸口艰难地说。嘴角不断地逸出鲜血。“不会的，我的孩子他爱我。他怎么会不想见到我？”
孩子柔声说，“爱你，不！他恨你，是你借他的名义造孽。犯下滔天杀孽，是你让他背负罪孽。你手上的鲜血，也染在他的手上。你知道吗？他说他恨你，是他让我来把这一切做个了结。他还说……”他故意停住，勾起唇不语。
“他说什么，说什么？告诉我，告诉我。”女人单手强撑在榻上，浑身被鲜血浸染，因为激动，鲜血流得更急，她却毫不在意，挣扎着想要去拉他的衣袖。
“他说，”孩子垂眸沉吟，又猛地掀起眼帘，凝睇着她，琥珀色的双眸如同世界上最顶级的瑰宝。
他一字一句地说，“他说，他没有你这样的娘亲，你就是死了，他也不、想、见、到、你。”
他唇角勾勒出大大的笑容，漂亮而残酷。
“啊——”女人瞳孔大睁，近乎疯癫，她双手插进头发里悲声嘶吼，发髻被她弄得散乱不堪，脸上泪与血横陈，精致的妆容显得异常恐怖，慌乱地摇头，“我不信，不信！”
“你听清楚，他恨你，恨你，恨你——”他不断地在她耳边重复。
“不——”她一声悲鸣，如杜鹃啼血，哀恸入心。她不甘地睁着一双眼睛，再也不能动弹，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暂时昏死过去。
水漾差一点尖叫出声，我连忙捂住她的嘴。
“走吧。”我无声地对水漾说，“这里轮不到我们出手了。”
水漾愣怔一瞬，还陷在这个孩子带给她的巨大冲击中回不过神。
同来时一样，无声无息地离开那座人间地狱。
“公子，那只狐妖虽说满手血腥，她杀了那么多人是死有余辜，根本不值得同情。可是，那个孩子的手段实在是……实在是……”水漾心里百味杂陈。
“令人心寒。是吗？可我觉得那个孩子本性不坏，只是用的方法过了些。”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分明干净的很。
“寒心，寒得我快要冻僵了，好恐怖的小孩子。我怕我以后对孩子会有阴影了。”水漾闷闷不乐，心头压抑地很。
“哦，那你以后自己生的也怕？”
“公子，人家在跟你说正经的呢！”
“我也跟你说正经的，陌冼很喜欢你哦，你别告诉我不知道。陌冼是月下四使之首，也算得上英俊潇洒年轻有为，他很不错啊！你好好考虑考虑，要是你点头了，我就亲自当你的主婚人，如何？”
“公子，你胡说些什么呀？”脸颊都红扑扑的啦。
嘿嘿，水漾嘴上有时候说得豪迈。其实还是小女人一个。
“好了，你再皱眉，抬头纹都要出来啦。那个孩子的事，你就忘了吧，他杀的都是该杀之人，只是用的手段让人难以接受。”我和水漾从小一起长大，我们之间不仅是主仆之情，更像是姐妹之情。
“嗯，我知道了。”
“也许有一天我会不在你身边，水漾，你要懂得，必要的时候，为了达到目的，不得不靠一些非常手段。”
“公子为什么不在我身边，难道公子想抛下我了吗？”
“想什么呢？我只是假设而已。”
“公子。若是换成了你，你也会像他一样做吗？”
“不会。”我毫不犹豫地否认。
“所以说嘛……”
“因为你家公子根本不需要，那只狐妖还不是我的对手，我直接胜过她就好了。”
“是。公子文武双全，天下无敌。”水漾立刻狗腿地呼应。
“你这丫头，就知道拍马屁。”
“嘻嘻！”傻笑。
“水漾——”我突兀地叫她，骤然停下脚步，运气灵力，纵身反向飘然飞去，殿内除了那只狐妖，还有股不寻常的气息，我到现在才回过味来，出那股气息意味着什么。
那是魔之气焰！
制衡天逆伏魔阵的力量愈见薄弱，竟然有魔界中人潜伏在此。
那个孩子有危险！
“公子，怎么了？”
“水漾，你呆在这里不要动。我要回去一趟。”水漾只见她身形翩跹飞转如同舞蹈一般炫目。
“殿下，怎么了，你等等我。”水漾哪里肯在这里干等，也捏了个诀。飞身追上去。
天地突然变色，太阳的光辉被乌云遮蔽。
我瞭望远处，只见妖洞那方上空笼罩着沉郁的魔气与煞气，越来越厚重，盘旋成大片的黑云，宛若有形，向着地面欺压下来，比先前的妖气浓郁了不知多少倍。
魔气已经在整座山头形成强大的结界，我无法施展瞬移。我心下焦急得很，疾行如奔雷急电。
林间树木摧折倒伏，花草衰败凋零。
好不容易到了狐妖巢穴外面，我望着眼前魔气凝结而成的强大结界，好强的魔气。那个孩子不知道怎么样了？
此时也顾不得隐藏实力，我念力一动，银芒缭绕间六尺来长的凌月剑现在手心，灵力一凝，对着结界狠狠劈下。
一下，两下，数下……
从朝华殿外延伸到殿内，一路上俱是断肢残臂，血肉横飞，尸体交叠横陈。鲜血蜿蜒地流了一地，宛若修罗地狱。
我赶到的时候。
一个被黑雾包裹着男人左手并指成剑，虚空画圈，魔气随着他的动作汇聚旋转，龙卷风绕着他的手指飞速旋转，颜色越来越深沉，气势越来越猛烈，比他的身躯还要庞大三倍。
第九十四章梦（4）
“暗龙噬日，去——”他沉声一喝，黑色龙卷挟着磅礴的力量，以雷霆之势向着那个孩子奔腾而去。
“不要——”这一击足以直接击碎这个孩子的元神，我失声大喊，慌乱之中使出一招月华流光被那个男人抬手化去。
庞大的强悍的风暴攻击仍然向着那个孩子击去。
来不及了……
我眼睁睁地看着，却是鞭长莫及，无能为力。
电光火石间，眼前倏地晃过一个影子挡在那个孩子面前。
“啊……”一声惨烈的呼声，她的身体被魔力正面击中，被卷上半空又被摔落下来。
她的手、足以无比扭曲的姿势歪斜着瘫在地上，她露在外面的肌肤呈现出裂痕，一道，两道……无数道，千刀万剐，她全身经脉破裂，骨骼寸寸断裂，化为齑粉。
是，那只狐妖。
我被这一幕惊住了。这个孩子如何对狐妖出的手，我暗地里看得明白。我没有想到这只恶贯满盈的狐妖会在临死之际，拼尽气力救了他，一个杀害自己的凶手，选择以这样惨烈的方式死亡。
她那样的伤，要动弹都是不可能的，是什么样的力量和信念，让奇迹发生，让她做到了？
“为什么？”那个孩子抱着她，她口中还有微弱的呼吸，已经显露出了狐妖的原型，她的脸庞上、手背上覆着大片的白色毛发，被鲜血浸染的华服下伸出一条长长的白色尾巴。
泪无声而落。为什么要救他？他要杀她，她竟然拼死救他？
这一瞬，他忘记了旁边还有强大无比的敌人在虎视眈眈，眼中只有这个被自己亲手穿透心脏重伤垂死却拼尽最后一口气挡在自己面前为自己化去致命攻击的……陌生人。
“我……”妖狐艰难地开口，满面满身的鲜血，似乎要将体内所有的鲜血在这一刻流尽，“我没能救……我的孩子，所以……我一定……要救……你……”
她的元神溃散难聚，魂魄从她身躯中沉浮起伏。
他眼中大颗大颗地落下眼泪，哽咽着喊，“娘亲！娘亲！”
她唇角微微拉起，笑容还没有完全展开，表情却已然僵硬住了。
我静静地挡在他们身前，无声一叹。
这就是母亲啊！
全天下的母亲有一个共同点，为了自己的孩子不惜牺牲一切。
娘亲……
他抱着她失去生命力的身体，望向天幕光弧消失的方位，无声轻唤。
她的魂魄终于飞出了这具破败的身躯，晦暗无光。
我凝力弹指，口舌龛动，疾念密语，眉心印出银白的流光，飞向妖狐阴沉的魂体，流光划过，她的魂体焕然一新，呈现出洁白的颜色。
她在弥留之际最后一瞬的善念足以洗净她的灵魂了。
我为她荡涤了灵魂的污垢，下一世，她可以投生个好人家。
那个男人从一瞬的震撼中醒来，语气低柔沉缓，声音如同年代久远的极品醇酒，只一口，便能让人醺然陶醉。“想不到，这只狐妖倒是真心疼你。”
我这才仔细打量这个男人，一只魔物。
我以为魔都该是牛头马面，相貌不堪入目的丑陋的形象，看见这个男人的时候，我知道我不仅仅是错了，而且是错得离谱。
黑色的雾气渐渐收缩沉淀，一个遍身玄色的男人，他脸上罩着一个精致的蝴蝶面具，将他鼻子上端面孔全部遮住。面具的两翅下端部分夸张地蜿蜒延伸，如新枝抽芽分化出无数的分支，攀爬至他的下颌骨，说不出的妖冶魅惑。那人露在面具外的皮肤细腻白皙，下巴尖细优美。看一眼都觉心旌神摇，无法自控。不知道面具底下是怎么样的人间绝色。
“魔都是像你这般漂亮的吗？”
他微愣一瞬，邪气地一勾唇，“不，只有我一个是那么漂亮，独一无二。”
我微笑着说，“那真是可惜了。”
那个孩子躲在我身后，小手紧紧揪着我腰上的流苏。我暗暗握了握他的小手，又极快地回头看了他一眼，有我在，不用怕。
男子似是不急着跟我动手，反而来了兴致，“哦，可惜什么？”
我眨了眨眼睛，笑如阳春三月的粉色桃花，轻柔地说，“可惜，这份世间无二的美貌就要毁在我手里了。”
他听了并不生气，放声大笑，金色的妖异的眼眸华光乱窜，“哈哈哈……好狂妄的丫头！从来没有人敢这么跟我说话的，你是第一个。”
我笑而不语。
他抚掌大笑，“一个美丽的灵力高强的女扮男装的而且不怕我的女人，有趣有趣！”
我冷下脸，“等你死在我手里的时候，你就知道我是不是真的很有趣！”
我手腕一动，月光般柔亮的光芒间，凌月剑银光流舞，破风长吟。
趁着那魔物还没来得及发难，我袍袖一卷一抛，迅如厉电，那孩子便从我身后飞向宫殿门口，“快走！”
我嘴上说得轻松自在，心里却也着实没底。
与魔战斗，我是有生以来第一次。
对方实力不明，只刚才那一挡就看得出是个难缠的人物。
“休想！”男子眼中金芒闪烁，抖手一划，比墨汁更浓郁的墨色的风浪向着孩子横扫过来。
我挥剑反击，剑气如雪练，凌空飞舞，挡下那墨色风浪。同时，我如流星划过苍穹一般矮身急冲，在那魔物之前将他拦腰抱起。
我抱着他，斜握着凌月剑，平静而坚定地说，“今天有我在，你休想伤他一分一毫。”
男子眼中毫不掩饰的震惊，惊吓于我的灵力。
我将那孩子放在地上，他愣愣地站着，身体僵硬着，视线追逐着我白色的衣袖从他身上抽离，眼睛一眨都不眨，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底似乎是……眷恋。
毕竟还是个孩子，可能是被吓着了。我极快地露出一个笑容，轻声说，“你退得远一些，免得被波及到。”
那孩子却一副更加迷茫的样子，他抬起头，长长的眼睫毛扑簌簌的，琥珀色的琉璃眼眸里迷离一片。
我暗自忖度，难道我笑得太吓人了吗？见他仍然没有动作，我无力一叹，抖手在他身上结了个护体仙印。
那人身形修长挺拔，他眼底的光芒似是杀气，又似喜气，辨不分明，他抬起温润的手指，将垂落眼前的金色长发撩至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