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听到皇后二字,双眼流露出一抹哀伤,可是随即就又被玩世不恭所代替。他掂了掂手里的那个小小的锦盒,低声说道:“这药……到底还是比不上李院正的管用。我近来,感觉似乎那东西又要回来找我了。”
“太子,你不要胡说!李禀正虽然医术高明,可也没有到了无可替代的地步!假以时日,小人一定可以找到更高明的良医!”
刘成也知道,自从三年前那李秉正被女儿连累,却在返乡途中离奇遇害之后,太子缺少了他的照顾,身体就大不如前了。而今,太医院之中能信得着的人本就有限,就这个孙太医还是多次试探收买之后才敢用的。但是也不敢透露这药是给太子用的,只能照着病症,说是给他的远房侄子治病的。
这中医讲究望闻问切,缺一不可,孙太医没法给太子亲自诊脉,配出来的药自然是药效不佳了。
太子心中对一切都是明白的,可又无能为力。他轻轻一笑,再没多说什么,一步三摇的就去了。
刘成一愣,也赶忙亦步亦趋的往前去了。
“那两个不要脸的东西,还在继续背着皇上安通款曲?”钱贵妃的头风丝毫没有缓解,反而越来越疼。她的心情自然也不怎么好。
吴嬷嬷坐在一张小杌子,面沉入水。她跟在贵妃身边多年,自然明白娘娘并不是真的怕有什么丑闻传出,反而说不定是盼着这事情闹得越大越好。
她揣摩着贵妃的意思,低声说道:“启禀娘娘,钦天监已经定下了婚期,奴婢看那贞嫔是虽然是个混账,可是楚王到底是有三分理性的,两个人虽然见过几次,可也没有越雷池半步……已经是收敛了很多。”
钱贵妃冷哼了一声,说道:“贱胚子就是贱胚子,永远都上不了台面,当年他那个死鬼娘亲就是私自爬上皇上的龙床,而今他倒是惦记着上皇上新宠的床……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因为殿中此刻只有她和吴嬷嬷二人,所以她说话也不避忌。
“娘娘,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你若要再追究,难为的就是你自己了。楚王殿下……如今不过是仰您鼻息的一条哈巴狗,您又何须介怀呢?更何况,如今他本来有幸娶了大将军的嫡女,也被娘娘换成了庶女,娘娘还有什么可担心的?你快息怒!小心头疼!”吴嬷嬷连忙安抚钱贵妃,生怕她的头风因为愤怒而更加严重。
钱贵妃微微闭上美目,总算是按捺住了胸中的怒气,等到再睁眼的时候,双眸中又重是一片平静。
“对了,过些日子,四公主不是要过生辰了吗?今年好歹也是十五岁,算是正生日,也该大操大办一番了。”钱贵妃拢了拢鬓角,突然说道。
四公主?那丫头刁蛮跋扈,可是却颇得皇上宠爱。但是钱贵妃和长禧宫那位自来就是不对付,又怎么会提出主动给那小蹄子过生日?吴嬷嬷一时之间也摸不透钱贵妃的想法,不敢做声。
“我寻思着,应该把她的哥哥、姐姐还有京城里的各位名媛淑女都请进宫里,好好的热闹热闹。”钱贵妃顿了顿,才一字一句的说道:“有些事情也该人家都知道知道,否则又怎么称得上热闹!”
吴嬷嬷瞬间就明白了主子的意思。这是要捅破那层窗户纸了?也是,那践人最近风头太盛,皇上十天里到有五天是睡在她那里的。也是该打打她的脸了。否则她还真以为就凭她的道行真的能一手遮天,瞒过所有人了?
她正琢磨时,却看见梦秋匆匆忙忙的走了进来,附在钱贵妃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
钱贵妃闻言,立刻柳眉微蹙,双目精光一现,随即咬着牙说道:“此话当真!”
梦秋见她的模样,知道她已经是愤怒到了极点,立即噤若寒蝉,小心的说道:“咱们的人说已经两个月不见来红了,估摸着肯定是了。”
“那怎么现在才来报?你们都是死人吗?”钱贵妃斜睨,那眼中尽是杀机。
“奴婢死罪。那人防得严密,轻易不让人进屋子伺候,这还是咱们的人从送往浣洗处的衣裳里发现的端倪。”梦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践人!真当我是死人了!”钱贵妃修建得形状秀美的指甲狠狠得插入身下的软褥之中,只扯得那丝线都断裂。
“吴嬷嬷,传本宫旨意,明日宣那几个即将入王府的小姐进宫。本宫要好好训诫一番。”
践人,你不是要隐瞒吗?我偏偏要你做那众矢之的!
042 路遇不平
柳静菡本来是听从了王氏的劝诫,老老实实呆在家中。她寻思着本来在那左丞相府里遇到的事情就够惊险刺激的了,她还是想要安安稳稳的度过婚前这几个月。
没错,她和楚王的婚期已经定下来了——就在三个月之后,六月十八。正是在太子迎娶侧妃和穆王迎娶正妃之后。这本也是题中应有之义,毕竟无论是年龄还是圣宠,楚王都不如太子及穆王远矣。
可是正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
人在家中坐,圣旨却从天上来。钱贵妃突然要宣召几位准王妃觐见。
柳静菡深知这位贵妃的脾性,知道她从不做多余的事情,这次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
她本有心要称病推辞,免得卷入什么内宫阴私,或者做了别人手中的剑。奈何一想到进宫可能会有机会,查探前世之事,又按捺不住。几番矛盾,到底还是在当日,禀明了柳牧和王氏,领着青鸾和青凤往皇宫去了。
本来一路平稳行驶的马车,却突然慢慢停了下来。柳静菡心里奇怪,又隐约听见一片的喧嚣之声。那车夫在外面回道:“启禀小姐,前面想是有什么事故,围了许多人,导致这边的马车都无法前行。”
“你且稍等片刻。”青鸾请示了柳静菡的意思,替小姐回答。
等了一阵子居然还是不见马车移动,眼见着这入宫的时辰就要到了,柳静菡就吩咐了青凤一句,让她去外面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一会儿工夫,青凤一脸古怪的坐了回来,说道:“前面有一家子人在吵架,围了好多人看热闹,所以好多马车都堵在这里,过不去了。”
“什么人吵架,竟然还能把大街堵住?”柳静菡心里奇怪,“难不成还动了刀枪?”
“不是不是,这事可真是奇怪得很,竟然是公公和小叔子同大儿媳妇吵架!”青凤说道。
“什么?”青鸾听了吓了一跳,如今真是世风日下,这儿媳妇都敢和公公打架了?
柳静菡听了,也起了好奇心,就吩咐着那车夫停到一旁,她轻轻掀了车帘子,远远看去。
她这一番居高临下,看得倒也算是清楚。就看一个年约四旬的中年男子,正指着一个二八年华,带着白花的小媳妇斥骂:“大郎去了才不过一年,你就要回娘家,枉你还是出自举人之家,竟然这样守不住!”
那小媳妇容貌清丽,颇有几分楚楚之态,此刻她脸上满是泪水,让人看了就觉得心酸。
这时旁边一个十四五的少年也义正词严的指责说:“嫂子,我以为你是知礼守节的好女子,可却原来是这等不知羞耻的人。”
旁边看热闹的百姓也都指指点点。
有的说:“原来竟是这样守不住的小寡妇。”
有的说:“你看那副娇媚的样子,就知道不是个省油的灯。”
那小白花身后站着的高大男子,似乎是她的家人,看到旁人这样指摘自己的亲眷,不由气得眉毛直竖,大声说:“陈力,我妹妹今年才十六岁,难道要就这样一直守寡直到终老?更何况你们家娶亲时,并未说那短命鬼已经病入膏肓,竟然骗我这如花似玉的妹妹去做冲喜新娘。忒狠的心肠!”
众人听到这事情还有这样的内情,不由得一阵哗然,那陈力和他小儿子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窘迫。
“如今还没洞房新郎就一命归西,我们家也没有责怪什么。还让好好的女儿给你们守了一年的寡,枉你们张家自命书香门第,竟要这样糟蹋人!你们算什么男人!算什么人!”那高大男子几乎义愤填膺,这几句话说得掷地有声。
那陈力被这几句砸得有点抬不起头来。可是那想要给早丧的爱子找个媳妇永远守节的BT想法,却还是激得他不顾常理,蛮不讲理的说:“她既然进了我张家的门,就是我张家的人。我们不出和离书,她就一辈子别想扔下我儿子独自逍遥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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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3 机智相救
柳静菡听了那陈力满口的歪理,心里不免物伤其类,对那姑娘起了怜悯之心。
这也是女子的悲哀,即便再可怜再无辜,男方家里不出和离书,她就是没有权利回到娘家再嫁,只能苦苦的熬没了青春年华。围观的众人又都开始一边倒的可怜那位女子,指责那无良的公公。可是无论众人怎么说,那中年人就是不改口,不放媳妇再嫁。
那女子的兄长紧紧攥着双拳,因为无法改变自己妹妹的命运,而露出既懊恼又愤怒的神情。
柳静菡本不是多管闲事的人,可是左思右想,终是不忍心。她叹了一口气,拉过身边的青凤,轻轻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青凤闻言顿时眉开眼笑,她其实也同情那位女子的。同是女子谁不恨这样无良的婆家?
她下了马车,拨开人群悄悄走到了那位女子的兄长身后,拍了拍他的背。待那人转过身来,她把柳静菡那句话说与他听了。
那人开始一愣,随即脸上露出狂喜,对着青凤谢了又谢。青凤忙摆了摆手,又伸手指了指马车,就匆匆回到自己小姐身边去了。
女子的兄长整了整衣衫,突然抱拳对妹妹的公公说道:“亲家,我有一言,不方便当重说,请您移步。”
看着他郑重其事的样子,那陈力不禁有几分奇怪,便依言走了过去,谁知刚听了那人说了一句话就面色大变。他颤抖着手,指着儿媳妇的哥哥沉声说:“无耻!”
那男子冷冷一笑,说道:“你今日若是不放我妹妹回家,他日这两个字就要送还给你了,还请陈伯父好好考虑。”他瞬间换了称呼,那陈力已经从亲家变成伯父了。
那陈力虽然想要直起腰板继续强势,无奈对方说的话太过诛心,他只能狼狈的匆匆写了和离书,又拉着依然愤愤不平的小儿子灰头土脸的走了。
看热闹的人们看到这事突然这么解决了,都以为是那陈力良心发现呢,便也没有了看热闹的心思,顿时如鸟兽散,纷纷走开了。路上也畅通了。
柳静菡的马车刚刚要离开,那高大男子就拉着妹妹走了过来,拦住马车沉声说道:“今日多谢姑娘仗义出手,才救了我这妹妹出苦海。还请姑娘留下姓名,日后必报大恩。”
青鸾听了,心里不喜,隔着车帘子,板着脸扬声说:“你这人好生无礼,我家小姐的姓名岂能随便透露。”
那女子也觉得自己哥哥的话很是唐突,亲自上前一福,盈盈说道:“小姐莫怪,哥哥是个粗人,莽撞了。小姐大恩,小女必定铭记于心。”
柳静菡想了想,悄悄对青鸾轻语了几句。青鸾会意,回答道:“这位姐姐不必多礼,我家小姐说了,施恩并不是为了图报。只希望小姐日后不要自怨自艾,须知道命运由我不由天!”说完,她就敲了敲马车车壁,那车夫自然明白,就长鞭一扬,疾驰而去了。
那女子细细品着这一句话,眼神逐渐变得明亮,背脊也越发的挺直,不复之前的柔弱之态。
柳静菡并不知道自己的一时的恻隐之心和一句激励之语,居然成就了一个经商奇女子,并且成为她自己将来的一大助力,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在耸立在街边的,京城最大的酒楼福源楼上的雅间,有一扇窗户半开。有一个人死死盯着那远去的柳府的马车,半天没有回神。
“我的王爷,您又怎么了?”一个面白无须,声音尖细的小厮,奇怪的问道。
这人正是周王司徒伟。别人不知道这事情究竟是如何解决,偏他居高临下,看了个一清二楚。他似笑非笑的摇着手里的折扇,说道:“你猜柳家那丫头刚才和那莽汉说了什么,竟然让那个老不修乖乖的就写了和离书?”
“小的怎么知道?”小厮没好气的回答。
“我说吴品啊,你怎么就不动脑子呢,你不知道,不是有人知道嘛。去,给本王把这事弄清楚了。限你半个时辰之后来报,务必要弄个水落石出。”司徒伟施施然坐下,又翘起了二郎腿。
吴品最恨的就是这个主子居然给自己起了这么个名字——吴品不就是没品吗?他心里暗自翻了个白眼,愤愤的下楼打听消息去了。
看他关上了门,司徒伟自言自语的说道:“丫头啊,怎么瞧你也不傻啊?偏偏就爱干傻事。你到底是表里如一啊,还是表里不一啊。”
柳静菡还不知道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