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写的这是……”赵明佺不好意思说自己看不懂。可是,现实是残酷的——他就是看不懂。
“对联儿啊,你说的那副。”秦晓晓扭过头,眨巴着眼睛装无辜。
“可是娘子写得这是……”赵明佺似乎已经是满头黑线,无奈看不懂,只得缴械投降,无奈地问道,“娘子写的这是什么字?怎么为夫看不懂?”
“看不懂就对了!”秦晓晓很是得意,自顾自又拿了张短一点儿的红对联纸问,“横批要写什么?写完了一并告诉你。”
“琴瑟双弦。”赵明佺开口,眼睁睁看着秦晓晓在纸上写下自己看不懂的鬼画符一样的墨痕,直起身长叹一声。
“叹什么气啊,写的不好看么?”秦晓晓诧异地看看赵明佺,“反正比我跟画儿画出来似的小篆写得好看。”
“娘子不如写小篆。”赵明佺无语,“这写出来,谁认得?”
“我认得不就行了。”秦晓晓不以为然,“反正是贴在咱俩卧室门口的,又没人进来看见。”
“初一会有人来拜年。人家来拜年娘子就叫人家在外面喝西北风么?”赵明佺对秦晓晓彻底无语,左手扶着额右手从秦晓晓手里抽走了毛笔,“他们看见定是会问的——娘子不想自己的身份暴露出去吧?”
“说的也是。”秦晓晓吐吐舌头,“可是这副的字写得当真不错,丢掉了可惜。”
赵明佺将秦晓晓从
书桌前挤开,将自己刚刚念出来的对子用小篆又写了一遍,把两张拿到一起对着看了半晌:“别说,娘子这副对子的字写得倒很是清秀飘逸呢,虽然为夫依旧看不懂娘子的字。”
秦晓晓有些不高兴,一步踏过去夺了自己写的那张便作势要揉掉:“不好就扔掉好了,谁说一定要挂的!”
“娘子慢着,这扔掉可惜,不如贴在我们屋里?”赵明佺想了个折中的法子,“这样既不埋没娘子的好手笔,也不会泄露了娘子你的身份。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
“贴在屋子里……倒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秦晓晓挑了挑眉毛,将那张纸塞回赵明佺手里,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夫君你先写着福字,我记得婆婆跟我说要蒸花糕,我先去围观了!回来再给你‘红袖添香’!”
“这半天你跑到哪里去了?带着孩子叫老身怎么和面?你这娘亲是怎么当的”秦晓晓去厨房没见着自己婆婆,便去婆婆屋里找不料赵母见了儿媳就是劈头盖脸一通数落,“蒸花糕蒸馒头还要蒸刺猬,时间这么紧你还这么耽误事儿!”
秦晓晓屏息不敢回话,自知在书房待得太久把狗不理丢给婆婆耽误了婆婆的正事。赶忙把狗不理抱回来,秦晓晓低眉顺眼跟在气呼呼的婆婆身后,准备去厨房一探究竟。
“蒸花糕其实很简单。”赵母见秦晓晓那副小媳妇儿的样子也再苛责不起来,见她似乎真的不知道蒸这些东西的方法典故,耐心地开始解说。
“花糕分两种,一种祭神一种走亲戚当礼物,所以两种的形制也不太一样。”赵母一面解释一面开始动手,支了面板开始擀面饼,“现在先要做枣塔,这个是祭神和家祭用的,所以摞得越高越好。要想摞得高,这最底下这一层一定要大一点。”
“嗯。”秦晓晓一脸认真,抱着狗不理看得入神,连狗不理的口水濡湿了自己衣襟都浑然不觉。
“就像这样,一层面一层枣往上摞,中间要酌情放几个枣儿以防叠高了之后塌下来。”赵母教得起劲,秦晓晓听得入神,可怜了狗不理,奶奶不疼娘亲不爱,最后自己咬着拳头睡得死死的。
“孩子睡着了,把他放下来给老身帮忙。”赵母瞥了一眼秦晓晓怀中的狗不理,“厨房没屋子里暖和,小心叫他着了凉。”
“是,婆婆!”秦晓晓用力点点头,给把狗不理的小脑袋瓜子用帕子裹了个严实,一路小跑着回屋。屋子里,自己写的那副对子已经被贴好了。秦晓晓把狗不理在摇床里放下掖好被脚,抱着胳膊看着对联傻笑。
“羽娘,还不快些回来帮忙!”婆婆的声音钻进耳朵,秦晓晓赶忙答应一声,跑去厨房帮忙。
☆、请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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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还不快来帮忙?”赵明佺拿竹竿挑了一挂鞭炮在门口大喊,“娘子快点香来!”
“来啦来啦!”秦晓晓手里小心翼翼捏了一根儿香,一面走一面吹燃着的香头;香头上的火一明一暗的。将那支香递到赵明佺手里,可怜巴巴道:“等我跑远了你再点着好不好?”
赵明佺没有接香,反而把竹竿子别到门上才把香拿走,伸到引线底下拉住秦晓晓的手:“为夫若是不叫你走呢?”
“当心走火崩了自己手!”秦晓晓一面挣扎一面叫;“手指头崩掉了不好玩!这大年下的!”
赵明佺似乎满不在乎,拉住秦晓晓的手作若有所思状问话:“娘子害怕炮竹声?只有邪祟妖媚才会害怕正气的炮竹,娘子就承认了吧,是什么精怪附了为夫原本娘子的身?”
“你才是妖怪!”秦晓晓撇嘴,很是不喜欢赵明佺这样,“你要点炮就快点儿点,这样玩儿洋,小心乐极生悲!再说了,屋里婆婆跟狗不理还等着听响儿呢,你这样磨磨唧唧他们等急了。”
“母亲跟我们宝贝儿子只会当这炮竹没有挂好。”赵明佺依旧满不在乎的样子,“娘子就算是什么精怪,来吸为夫的精气,为夫也认了。”说着,手上一使劲把秦晓晓拉进怀里,吻上她的双唇。秦晓晓挣扎几下便老实下来,任由自己夫君品尝自己的唇瓣。赵明佺感到怀中的人儿安静了下来,便用眼角的余光扫着那挂鞭炮,飞快地点着了。
噼里啪啦的声音吓得秦晓晓一哆嗦。赵明佺点着了炮竹就把手里的香丢到地上,抱着秦晓晓几步躲到墙根,然后体贴地用双手堵住自己娘子的耳朵,怕炮声太大震得她耳朵痛。秦晓晓也伸出自己一双柔荑,小心翼翼捂住赵明佺的耳朵。
“娘子最好了!”赵明佺嬉皮笑脸地表扬秦晓晓,秦晓晓认真地看着他的嘴唇一张一翕,读出了个八九不离十。
“相公最好了!”秦晓晓忽然觉得赵明佺特别有意思,便也依葫芦画瓢,效仿赵明佺的行为,不过还自发地补上了一句,“最喜欢相公了!”
“说道就要做到。”好死不死;炮声在秦晓晓说了前半句话之后戛然而止;后半句便在一阵安静的弥漫着火药味儿的空气中刺人耳膜。赵明佺揪住了秦晓晓的话不肯放松,脸上挂着阴险的笑在屈指在秦晓晓额头上弹了一下,“不许耍赖。”然后松开手,哼着秦晓晓常唱的歌儿向屋里去准备祭祖了。
秦晓晓呆愣在原地,皱着眉抚上自己有一点点痛的额头;暗自思忖道:赵明佺你个腹黑男!你是算好了炮响多长时间是吧?你就是为了赚我这句话是吧?!不过转念再想想,自己来了这里麻烦也没少给赵明佺惹,他还能这样包容,当真是因为爱吧?
给自己吃了几
颗定心丸,抑制住砰砰乱跳的小心肝儿;秦晓晓长叹一口气追着赵明佺的脚步过去,心里却又一次拿定了主意。
“一会儿祭祖;狗不理是不是也得打扮好了出来?”秦晓晓抱着狗不理看着赵明佺跟自己婆婆在那边忙上忙下自己插不上手,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婆婆,要不您抱着孩子,媳妇去干活?您告诉媳妇做什么就是了。”
“你还是老老实实在那儿哄孩子吧。”赵母摆摆手;“今天好好看着;明年老身便不再搀和了——这家也该叫你掌管了;看你应该也能管得好。不过去年好像也是叫你看着了,你看了么?”
“母亲,还是快点设了位子祭祖,再去把父亲的魂请回来吧。”赵明佺见自己母亲的话有点偏,赶忙扯回来,“父亲在外一年了,也该早些请他回家,也叫他老人家看看自己的大孙子。”
“是啊,佺儿说得对。”赵母点点头,又继续忙活去了。
秦晓晓见自己婆婆回屋去了,不由得长舒一口气,抱着狗不理倚上了一边的桌子。
“娘子这可倚不得,要是累了坐这里来。”赵明佺见秦晓晓倚上了一会儿要放神龛的桌子,赶忙把她拉起来,并推了把椅子到她面前,“那张桌子不能靠,神明会怪罪的。为夫知道娘子不信这些,但凡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是?”
秦晓晓又轻轻叹气,点点头,开口向赵明佺道:“我也知道,这过年不过是个祈福的好愿望,所以怎么折腾都不会觉得累。可是刚刚婆婆问的话,我实在是没法回答。她梁羽娘看没看我又不知道!我真怕哪天我的身份漏了馅儿,婆婆受不住。”
“娘子放心。”赵明佺这是第二次见秦晓晓这样,心里不免担忧,“睨我掩饰得好,母亲定不会发现的,娘子大可把心放在肚子里。”
“可是今天这样太明显了。”秦晓晓皱眉,手指头上绕着狗不理新衣服的带子,“婆婆就算迟钝,也迟早能看出来——这人像我这样反应迟钝的,少,很少,非常少。”
“娘子何必妄自菲薄?再说了,无妄之灾,过思何用?娘子不要杞人忧天了。”赵明佺拍拍秦晓晓的肩膀,“娘子小心点儿,有母亲在的时候别说一些不符合这个时代的话,或者问一些在这里是常识性的问题就成。记住了?”
“嗯。”秦晓晓点头,心里却隐隐的有惴惴不安的感觉,总觉得自己身上,会有什么大事发生似的。
“佺儿,桌子你可擦好了?神龛呢?都排好了?”赵母手里抱着一个红布包裹好的东西进来,直觉告诉秦晓晓,那就是传说中的牌位了。
古代没有照相机,穷人白丁的又请不起画师来画肖像,亲人去世后,只能留下一个牌位,什么“先考x氏xx”
“先妣xx氏”之类,蓝底儿金字儿,就算是一个人在世上存在过的最直观证明。赵明佺的父亲,也就是自己的公公当然也在此列。
“晚上记得去烧纸钱请你父亲回来。”赵母似乎很是悲戚,“老身不舒服要回屋歇会儿,请魂儿的时候佺儿和羽娘去吧,把狗不理给我。小孩子眼净,有些东西见不得。”
“是。”赵明佺夫妇异口同声地答应。赵母抱走了狗不理,秦晓晓想去扶她,却被她拒绝,说是自己想一个人走,不用她扶,叫秦晓晓在这里好好帮赵明佺的忙。秦晓晓应了,有些担心地看着自己婆婆抱着孩子的背影。
“娘子放心,母亲没事。”赵明佺拦住秦晓晓的腰以示安慰,“每年这个时候,但凡拿了父亲的牌位出来,总是这个样子。”
“公公婆婆感情很好啊。”秦晓晓笑笑,脑子里一根弦却被一根手指波动,“你上次跟我说的那个,不会是真的吧?!”
听秦晓晓的语气一下子变得担忧,赵明佺皱着眉盯着秦晓晓的脸看了半晌,还是记不起来自己说过什么,只得问道:“为夫说过什么,叫娘子这般担忧?”
“担忧?”秦晓晓赶忙拍拍自己的脸放松面部肌肉,然后故作镇静道,“就是那次‘约会’,你跟我说什么公公有隐疾然后你也会有的?不是么?”
“娘子不要担心,为夫就是去也会努力去得比你晚。”赵明佺见秦晓晓这副担心的样子很是心疼不忍,开劝她道。
“胡说!乌鸦嘴!呸呸呸!”秦晓晓连忙往地上吐了三口口水,踏上去使劲跺了好几脚,“大年下的,这么一会儿你这是给自己找了多少晦气!还不快吐口水踩踩!”
“呸呸呸!”赵明佺见秦晓晓柳眉倒竖不敢怠慢,赶忙也吐了口水在地上使劲踏了几脚。秦晓晓见状安心,拿了抹布去擦桌子。赵明佺挑着眉毛看秦晓晓手脚麻利地擦桌子,心底很是疑惑——吐口水再踩就能破晦气?
“这个是不是放这儿?”秦晓晓拿了自己公公的牌位,放到桌子中央,“神龛是不是放在这后面的?”
“是。”赵明佺回过神,见自己娘子已经把供桌布好了,很是诧异,“娘子怎么会弄的?这里面可都是规矩。”
“历史文选课上老师给画过图例,看来我们老师很厉害嘛!”秦晓晓很是得意,“而且他很帅啊,讲《通典歌》的时候还背了古琴来给我们弹《凤求凰》,那才是真真的余音绕梁。”
赵明佺听自己娘子表扬别人,一下子变了脸色:“弹琴,那岂不是和徐乐师一样?”
“不是不是。”秦晓晓见自己相公又黑了脸,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忙找补道,“人家有娘子的,放心。”
请魂,顾名思义,就是把家中亡者的魂灵请回
来,大家不论人鬼,一起过年,合家团圆。这日是二十九,早上赵明佺放炮驱走其他的游魂野鬼,晚上便要提着灯到坟里去烧纸,把自己父亲“请”回家,一起过年。
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