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明道,“周良臣,我来问你话,你若是老实回答,便放你回去也无不可,若不是老实,少不得打断了腿,送到刑部治你个入室盗窃之罪。”
周大早吓得魂不附体,忙点头如掏蒜,“大,大人请问。我,我一定老实回答。”
这位可是个狠人,自己老爹都怕他,何况是自己一人无官无职的白身?
“我来问你,那玉钗是谁亲手交给你的?”
“是,是表妹…的丫环,名叫红云的。”其实在花园居住那些时候,自己见着表妹的时候极少,都是红云来往传信的,那日红云把玉钗给了自己,说是小姐命她送来当定情信物的,自己大喜之下,还给了红云十两赏银。
“那花园门有人把守,红云是如何到花园中去的?”
维明听见不是秀贞亲手给的,倒是略松了口气。
“花园守门的左泰,我给过他好些赏银,他有时也挣一只眼,闭一只眼,放红云过来。后来下了大雨,粉墙塌了一处,红云就是从豁口过来的了。”
“秀贞可有到过花园寻你?”维明吸一口气,治家不严,就是这般了。
周大摇摇头,“从没有过,送东西都是红云跑腿。有时,红云,夜,夜里,也过来…相陪。”
红云长得跟表妹相仿,也算是一解相思之渴,他也应了将来娶表妹过门,就抬红云做个姨娘。
维明心里怒气翻腾,这么看来,秀贞还真有几分可能是被冤枉的,毕竟身边有那般无耻的丫环在,私下拿个东西给周大也不是奇事。
说来秀贞也算是运道太背,不但贴身大丫环是个奸滑的,就连奶娘都是个黑心肠,才让好好的一个千金小姐,弄得身受重伤,下落不明。
维明又问,“红云还送过你些什么?可有诗句之类?”
周大道只收过玉钗和绣鞋,没有诗句。
东西好拿,诗句之类的字迹却是不好模仿,维明忽然又想起一事,喝道,“那年冬天,我在外书房见到你和秀贞在说笑,可有此事?”
周大却是一楞,想了半天才道,“那个不是秀贞,是红云,她扮起来跟秀贞厮像。”
维明如遭雷击,斗晌才回过神来,心道,没想到我自栩断案如神,却也看走了一回眼,倒是冤枉了秀贞一次。
其实不能怪他没分清这二人,当时就是在外书房的师爷,也没分清,还当是秀贞小姐呢。红云又穿戴得好,跟秀贞衣饰不差多少,模样也像得紧,而且也没人会想到,一个丫头,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
☆、一百 天理昭昭不可诬
左维明指着周大道,“你这无行贼子,败坏我左家门风,污我左家女儿的清名,以你之罪,杀之不为过,今日小施薄惩,来日必取尔狗命!”
一声令下,命家丁们将周大饱打一顿,再扔出府外。
左家家丁哪会跟周大客气,自然拳头巴掌如雨点一般,再时不时地来上几脚,直打得周大抱头求饶,哭爹喊娘。不过喝杯茶的工夫,周大已经鼻青脸肿,大牙掉了两颗,跟个烂猪头似的,连他亲娘也未必能识得了。
周大这副鬼样子被丢出了府外,一瘸一拐地也走不回去,还是他小厮青砚寻了来雇了顶轿子将他抬回家中,见了亲爹周通政,放声大哭,直喊着让周商做主给他报仇。
周商好不郁闷,“谁叫你惹哪个不好,却去惹他家闺女,莫说是你个白身,就是我为官三品,也惹不起老左。”
周大听了觉得混身的伤口更加疼了,哎哟连声大叫,直如鬼哭狼嚎。
周商安慰儿子,“我儿也莫要烦恼,等郑国舅成了大事,那时咱加倍报仇回来!”
“真的?”周大两只眼睛都肿成了一道缝,却也亮起了兴奋的贼光,“郑国舅何时成大事?”
周商方才一时失言,忙捂住了周大的嘴,却正好碰到了伤肿处,惹得周大又是哀嚎一阵。
“我儿莫要外传,免得走漏了风声,左不过这几月罢了。”
周商瞧着四下里也没什么人。这才放了心。
周大咧着嘴,欲笑似哭。“太好了爹,到时候也给我弄个官当当。不用太高,三四品的就行啊!”
想想到那个时候,自己身着官服,带着如狼似虎的家丁们,到大街上逛着,想调戏哪个就调戏哪个。想包哪个院子就包哪个院子,包了还不给钱,那可有多么威风畅快啊。
且不说周家父子畅想未来,左府这头却是从老家来了送银米出息的家人。
今年送出产的是大管家左书之子左元。一共送来了一百担的白米和二万两的白银。大房奶奶申氏还有一封书信。
维明展开一看,信中除了问候之语,却主要是求救来的。
原来申氏的独女孝贞自从嫁到了晋家,带着丰厚的嫁妆,田产现银尽有,若是好生经营,足够一家人生活无忧地用到儿女婚嫁了。
孝贞嫁过去后,与那晋家大儿子夫妻相得,也算得琴瑟和谐,生了一儿一女。却偏偏遇到了个极品婆婆袁氏。这袁氏生性刻薄恶毒,起先见孝贞嫁妆丰厚,态度也还过得去,却是想尽办法从孝贞那儿弄银子,捞好处,嫁过去不过五六年,孝贞的嫁妆已经被她花得一干二净,那袁氏见再无好处,便开始处处为难克苦孝贞一家。见了两个孙子孙女也不甚搭理,弄得晋家大爷两头为难,得下了痨病,卧床不起,只是熬日子罢了。
申氏有心贴补女儿一家,有时送些银米去,却也尽数被袁氏占去,孝贞再见不着一星半点,若说接孝贞回家小住吧,那袁氏也霸着不让孝贞回,生怕孝贞回了娘家,娘家就不给贴补了。
真真是教人恨死。申氏为人一向软弱,自然束手无策,只好写信过来,看维明有无办法。
维明刚刚看完了信,正在思索,却听外面永正和三女说话的声音,却是永正、二贞和镜英都到书房来了。
维明正好要找永正,永正进来之后,便吩咐他后日和送来银米的左元一同回乡。
他们这边说着话,仪贞却看见桌上有信,看题款是大伯母写的,便拿起来看。
维明忙着叮嘱永正,还没顾上跟女儿们说话,眼角扫倒仪贞正在看信,心道,让这小妮子知道了,又要生出些事来了。
德贞镜英瞧着仪贞边看一边那脸色就不好看起来,德贞奇道,“信里写的什么姐姐气成这样。”
仪贞将信递给她们,叹了口气,唉,果然遇到了极品婆婆和极品小叔子啊。
哼,这大姐夫也不是个好的,一个大男人当不了家做不了主,保护不了妻儿,倒柔弱地生起病来,我了个去,病歪歪地还得要个人伺候,怎不索性病死算了。
二人瞧了也都是声讨袁氏,为秀贞担心。
永正领命而出,仪贞见维明有了空闲,忙上前道,“爹,大伯母信里所说,孝贞姐姐如今已是水深火热,爹爹可有办法救孝贞姐姐?”
维明坐在太师椅上,心想虽然你这妮子用这般目光看着老爹我,可老爹我也是没什么好办法啊。
“孝贞已是晋家媳妇,哪里还什么办法?更何况离着千山万水的,就算有心,也无力啊。”
仪贞道,“把孝贞姐姐接到京里来呗。”
维明笑道,“你姐夫还在病中,怎能接来,何况还有儿女。”
德贞也小声道,“把他们都接来不就好了。”
维明道,“若是能接,岂不早接来了,只是那袁氏身为婆婆,岂肯干休?”
仪贞笑道,“爹爹一向足智多谋,还怕一个乡间老泼妪不成?正好哥哥要回乡考试,考完顺便将孝贞姐姐一家接到府里去,等启程上京了再派个人通知袁氏一声就是。难道袁氏还千里追来不成?”
“去,这说的是什么话,把人家儿子一家接走,又不是招赘,可不惹人闲话么?如今孝贞这事,只能等日后为父回了乡,再做打算。”
仪贞撇撇嘴,“爹呀,等你回乡还不知是猴年马月,只怕孝贞姐姐等不到那么长远了啊。若是孝贞姐姐真有个三长两短,爹爹你当年可是答应过大伯父要照顾孝贞姐姐的,岂不是失信于人?”
德贞也来火上加油,“爹爹如今在京中做官,也不见升迁,官俸也不多,还不如辞官回乡去,先救了孝贞姐姐呢。”
维明听得恼火,呼地站起,“你们两个可是失心疯了不成,怎么胡言乱语顶撞起亲爹来了,平日里学得规矩都到哪儿去了?”
仪贞德贞吓了一跳,都退后一步,低头不敢多说。
维明一甩袖子,“好好想想你们的规矩去,此时我也无暇理你们,且等闲了再细细和你们算帐!”便出房而去。心里却是暗自苦笑,姐妹之间情义深虽是好事,但这些妮子说的话,出的主意也太大胆妄为了,唉,生了这么几个女儿,就是前世来讨债的啊,当爹的时不时的就要受些闲气。
镜英在一边没有言语,听了她们父女相争,吓得心头扑扑乱跳,等维明走了才小声问道,“两位妹妹,又惹得伯父恼怒,这可怎么是好?”
仪贞笑道,“无事的。我爹爹不过是说说而已,哪能真个地动怒,姐姐莫担心。”真要责罚,当时便罚了,还费多少工夫不成,哪用得着等秋后算帐。
镜英见她二人果然面无惧色,这才放了心,说笑道,“左伯父倒真是位慈父了,我若敢在我家中这般说话,早被打死了不知多少回了。”
仪贞呵呵一笑,“说起来不该这般没大没小的,不过是从小养成了习惯,时常忘记就是。”
镜英听着自是羡慕不已。
仪贞心想,姐是否有些不厚道了?明明知道人家是苦孩子,还一个劲儿的乱显摆?咳,看来以后要低调,低调…
到第三日,永正和楚卿同着几十位家人,出京返乡,王礼乾也和他们同行。
先是黄赵杜三家人,后又有致德一家人,再就是永正他们,这些人都各奔东西,一路无话。
唯有黄家船上,发生了件大新闻。
原来黄小姐身边有两个贴身大丫环,名为花奴与侍月,自黄小姐被逼投水之后,便在黄夫人身边服侍,思想起小姐来,常常流泪伤心,又深恨巧姨娘谋害自家小姐,便时时留心着,看有无机会,为小姐报这深仇。
但黄家也是深宅大院,巧莲在内院得宠,心腹又多,平时苦无机会,如今起程出京,全家人包了三只大船,老黄,夫人,巧姨娘及随身服侍丫环一船,二黄和师爷及随身小厮一船,另有各色婆子下仆粗使一船。
却是皇天不负苦心人,两个丫环轮流暗中盯着巧莲的稍儿,果然夜深人静之时,瞧见巧莲轻手轻脚地向船头去了。再看旁边的船上,摸黑跳上来一人,船身微微一震,也朝船头去了。侍月细细倾听,便有那无耻闷声发出,侍月听得脸红,忙悄悄回到内舱,寻了夫人与花奴,唤醒黄夫人,黄夫人还有些睡眼朦胧,听得侍月在耳边说了一句,登时清醒过来,心中激动不已,强自按捺,轻轻推开旁边舱门,见老黄正睡得死,边上本应是巧莲的铺位,却是空空如也。
黄夫人轻轻推醒老黄,“老爷,巧姨娘不见了,快起来去寻。”
老黄睁开睡眼,愣了半晌,果然瞧见巧莲铺上无人,还当是她出去起夜,出了什么事,忙披衣而起,唤了丫头们,打着灯笼,朝前寻去。
老黄心疼爱妾,自然跑得比谁都快,左右瞧了无人,便几步赶到船头,却见船头二人,衣衫不整,正搂抱在一处,因有动静才急忙穿衣,巧莲身上只穿着半截袖子,那男子身上还遮着条短裤…却不是他家的师爷又是哪个?
☆、一百一 一朝天子一朝臣
老黄平时最是那疑心病重的,就是黄夫人和黄小姐这般循规蹈矩的他还要加意防嫌,何况是如今亲眼抓到了奸夫淫妇,直气得咬牙,格格作响,上去一人一记窝心脚,巧莲哎唷一声,身上光着,正处于惊吓过度脑子不够用的状态,一时只知梨花带雨,却不知该如何应对,那师爷却已经反应过来,也顾不上还赤着身,便跪在地上,连连求饶。
原来这位师爷姓甄,年纪不过三十出头,长相倒是斯文白净,早和巧莲勾搭成奸半年多了,只不过往日在内院,巧莲心腹耳目众多,望风的也得力,如今换了环境,这两只才奸情败露。
老黄又气又恨,直觉得心口发疼,大叫道,“快把这两个狗男女给我绑了!”
此时整条船上的人几乎都起来了,丫环下人们乱纷纷地上前来,瞧见巧莲和甄师爷丑态情状,都是既惊且鄙。
见丫环们动作慢吞吞地,老黄大喝道,“还不快动手!”
丫环们这才拿着麻绳上去绑这位老爷心尖上的姨娘。
不知是哪个多了一句嘴道,“等姨娘穿上衣裳再绑罢?”
老黄就跟被踩了尾巴一般暴跳如雷,咆哮道,“穿什么衣裳!就这么捆!”
巧莲此时已经清醒,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