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轻功神仙步。双刀赵威何曾见过此等神妙武功,眼前一花,右腕剧痛,被弓臂敲个正着,短匕脱手坠地。
双刀赵威惊恐万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快逃!”打出左手短匕,直奔天赐面门,转身就逃。天赐今天已经暴露了行迹,走脱一人便后患无穷,万万不能任他逃去。他抬左手抄住打来的短匕,身法如风,疾追而上。抡起右手铁弓,弓弦扫向赵威双足。弓臂加弓弦展开来足有丈余,正好卷住赵威的足踝。弓弦乃牛筋所制,坚逾钢铁。赵威足踝被套住,身体仍向前冲,当即一个狗啃屎,扑倒在地。牙关剧痛,惨叫出声,原来是门牙被磕掉了两颗。
天赐象拖死狗一样将他拖回来,一脚踏住胸口,短匕指住咽喉,冷笑道:“大侠客,怎么说走就走,招呼也不打一声,同伴也丢下不管,太不仗义了吧?”
赵威脸如死灰,浑身乱战,哀呼道:“大侠,饶命!”天赐本想一刀杀掉这厮,永绝后患。看他这付可怜相,却又有些踌躇。短匕微微前送,几乎刺入赵威的咽喉,厉声问道:“说!为什么要拦阻太爷?你是不是锦衣卫的走狗?”赵威哀叫道:“小人是县城里的泼皮,仗着两手三脚猫的拳脚混饭吃。与锦衣卫毫无关系,高攀不上。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贪图一千两银子的赏钱,财迷心窍,冒犯大侠虎威。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天赐问道:“你说一千两赏银,究竟是怎么回事?”赵威道:“前两天城门口贴出了一张告示,上面有……,有大侠您的仙颜。说如果有人能捉到大侠,赏银一千,通风报信,赏银百两。小人一时手紧,便动了贪念。没想到大侠武功高强,小人不是对手,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天赐冷笑道:“该死,该死!你这混蛋见利忘义,什么钱都敢赚。不给你点教训,以后不知要害死多少人。”
赵威听出苗头不对,慌忙哀求道:“大侠,求您老放过小人一马。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您老大人不计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饶过小人这一遭,小人永感大德。”
天赐好生耻冷,世间居然有此等小人,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相信。他冷笑道:“你也是个堂堂七尺男儿,拿出点英雄气概来,别给咱山东人丢脸。死有什么好怕的。”
一听这个死字,赵威更为惊惧,哀求不止,诸般无耻的言语不绝而出。忽听金鞭韩龙大叫道:“二弟,你怎么这般无耻!死就死了,不要求他。”原来他早就醒了,只是颈骨腰骨剧痛难当,一时无力爬起。见到赵威的嘴脸,忍不住出言斥责。
天赐目光阴冷,扫向金鞭韩龙。韩龙心中一懔,身子一颤,旋即平静下来,昂然道:“小子,下手吧!老子技不如人,一死而已。皱一皱眉头不是好汉。”天赐目光中的冷意渐渐消去,说道:“在下的杀人手法干净利落,不会给你皱眉的机会。是不是好汉都没有分别。”韩龙大笑道:“你想威胁我,想让我磕头求饶。别做梦了,老子死也不会求饶。”
就凭他这几句豪言壮语,天赐对他的好感渐渐增加到七八分,杀机点滴不剩,挑起大指,由衷赞道:“视死如归,象条汉子,令人佩服。”
只听那赵威仍在哀求不止:“大侠,您就饶了小人吧。小人上有老下有小。我死不打紧,他们可无人奉养了。”又道:“这韩姓韩的是个糊涂虫,不识抬举。大侠不要与他一般见识。小人给你赔罪,小人给你磕头。”韩龙勃然大怒,喝道:“姓赵的,我算认识你了。这些年我瞎了眼睛,交上你这没骨气没廉耻的朋友。”这赵威可能从来不知骨气廉耻为何物。即便知道,也是在三两杯酒下肚,胸脯拍得震天响之时。当此生死关头,早就丢到了九霄云外。磕头如捣蒜,对韩龙的话恍如未闻。
天赐哭笑不得,将短匕扔在地上,踢他一脚,冷笑道:“起来吧!饶你一命。杀你污我的手。”赵威暗自欢喜,从地上爬起来,满脸谄笑道:“大侠大人大量。小人永感大德,永感大德。”天赐冷冷道:“似你这等无耻小人,便有一千个一万个,在下杀起来也不会手软。我是敬重你大哥的为人,看在你大哥的面子上饶过你。要谢就谢你大哥吧。”赵威又羞又臊,无地自容,垂首无语。
天赐不再理他,回过身向韩龙一抱拳,说道:“韩兄,实在对不住。适才一时性急,下手没留分寸。请韩兄多多担待。”
韩龙好不惭愧,强撑起身子,说道:“不敢当,不敢当!在下今日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大侠武功胜我百倍,在下输得口服心服。”
赵威的阿谀奉承,天赐听了只觉恶心。而听到韩龙这个爽直汉子的几句赞誉,心中却十分受用。含笑道:“小弟高攀,称你一声韩大哥。韩大哥,恕小弟说句不中听的话,你们今天的所作所为,实在有点不太仗义。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赚这一千两的赏银,不觉心中有愧吗?”
韩龙羞得脸红脖子粗,无言以对。天赐道:“小弟当韩大哥是朋友,直言不讳,希望韩大哥不要见怪。”从怀中摸出两锭大金,双手送上,说道:“韩大哥既然缺钱用,正好小弟手上宽裕,这两锭金子就请拿去,不必见外。”
韩龙尴尬之极,这金子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推辞道:“李兄弟,你拿我当朋友,我感激得很。这金子我却万万不能收。我也并不是缺钱用,只为受了同伴的蛊惑,一时糊涂,悔之不及。贤弟送我银钱,不如骂我一顿。”
这两个人一个要给,一个不收,争得面红耳赤。一旁的赵威却看得两眼冒火,扑通跪倒在地,砰砰乱磕响头,口中说道:“李大侠,您真是小人的重生父母,再造爹娘。小人感激涕零,下辈子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大侠的大恩大德。”
金鞭韩龙怒道:“这家伙是个软骨头,李兄弟不要理他。”天赐却于心不忍。临危苟免,本是人之常情,苛责不得。杀人不过头点地。看在韩龙的面子上,也该对他客气些。上前一步,俯身相扶,说道:“赵兄请起,在下不敢当此大礼。”
突然,赵威双目闪过一丝狞色,手腕一翻,袖筒中伸出一把短匕,当胸猛刺。天赐身子已经俯下,胸口离短匕不过数寸,更料不到赵威会突然发难。闪避不及,短匕刺个正着。天赐胸口剧痛,怒不可遏,猛地一掌横击过去。赵威就势躺倒,着地滚走直至数丈开外,一跃而起。只见天赐已经摔倒在地,匕首插在前胸,深可及柄。
赵威得意忘形,仰天大笑道:“小子,你也不看看太爷是何许人,岂是轻易向人下跪求饶的。别怨太爷心狠手辣,只怪你小子福薄命蹇,消受不起太爷大礼,白白赔上一条小命。”生恐天赐尚有余息,拾起地上的短匕,就要上前补上几刀。
目睹这一场变故,韩龙急怒交加,强撑起身子,大叫道:“二弟,你这是干什么?”赵威止步回身,笑道:“大哥,这小子身价是整整一千两银子,他身上的金银一定更多。这回咱哥俩发大财了。”韩龙怒道:“呸!你这见利忘义的无耻小人。李兄弟好心饶你一命,你却下毒手害他。有亏江湖道义,污了双侠之名。我韩龙一向没长眼睛,交了你这个猪狗不如的朋友。你我十几年结义之情,就此恩断情绝。”
赵威一点也不生气,笑吟吟走到韩龙身侧,说道:“何必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外人伤了咱们兄弟的和气。来!小弟扶大哥起来。”伸出右手去扶韩龙。韩龙怒道:“拿开你的脏手,我没你这个兄弟。”赵威却不收手,抓紧韩龙的上臂,左腕一翻,手中的短匕直刺韩龙后心。韩龙做梦也想不到结义兄弟会对他下毒手。就算他有所防范,此时浑身无力,也无法闪避。赵威这一刀奇快奇准,刺穿肋骨,直入心脏。韩龙闷哼一声,扑倒在地,当即绝气身亡。
赵威冷冷一笑,说道:“大哥,你不念咱兄弟之情,可别怪小弟不义。你如果把今天的事讲出去,叫小弟以后如何做人。”俯下身去,从韩龙怀中摸出两锭大金,在手中掂掂,心情好不舒畅,暗道:“那一千两赏银也可归我一人所有了。”自觉这念头有点不仗义。低下头去看韩龙,想起他平日相待之厚,不免心生愧意,低声道:“大哥,你安心去吧。大嫂和侄儿侄女,小弟会代为照料。”
赵威强挤出几滴眼泪,仿佛这样已不再欠韩龙什么。回过身又向茶棚望去。只见那两个乡农早就逃得无影无踪,只有那卖茶的老者哆哆嗦嗦缩在墙角里发怔。刚才那一幕显然没能逃过他的眼睛。赵威暗道:“这老儿留不得。”心生毒念,又要上前杀人。
忽然,一只大手从背后绕过,紧紧抓住他的咽喉。一个冷冷的声音道:“你这厮好生歹毒!”
赵威毛骨悚然,惊道:“你……,你没死?”那冷冷的声音道:“不错,我没死。你却死定了!”
天赐刚才被赵威一刀刺入胸口,当时不及闪避,胸部向后急收,虽然仍被刺中,力道却已经缓了。这些时日天赐苦练玄天真气,内力大有进境,生死关头终于派上了大用。钢刀入肉,抗力立生,肌肉收紧,将刀锋逼歪。他胸部肌肉虬结,这一刀虽深,并未伤及内腑。中刀之后,他胸口剧痛难当,只当已经死了,仰身摔倒完全是出于本能的反应,片刻之后方知受伤不重。目睹赵威杀害结义兄长,他又惊又怒却阻拦不及。见赵威又要伤及无辜,他再也顾不得身上的伤痛,出手将赵威制住。
赵威方才没有立即补上几刀,现在后悔不及,哀求道:“大侠,饶了小人这一遭。小人再也不敢了。”
天赐冷笑道:“还会有下次吗?方才一时不忍,没有取你性命。料不到你恩将仇报,更有甚者,杀害结义兄长,天理难容。”赵威依旧哀号不止,只盼天赐会再饶他一次。天赐暗骂无耻,冷冷道:“看在韩大哥面上,我给你一个痛快。象你这路货色,该死一万次。算你拣了个便宜。”一刀割断赵威的咽喉,哀号声嘎然而止。看着赵威的尸身仰面摔倒,颈中鲜血汩汩流出,天赐心中只觉无比痛快,并无半分怜悯之意。
走到韩龙的尸体前,天赐俯下身去。只见韩龙面如死灰,双目兀自圆睁,似在怒视着茫茫苍穹。天赐万分伤痛,轻声道:“韩大哥,你死不瞑目是不是?小弟已经为你报仇,你该合眼了。”替韩龙轻轻合上双目,心想:“他兄弟二人论武功只能算是不入流的小混混,坐井观天,妄自尊大,自称双侠,说来十分好笑。但这韩龙今日所言所行,实不愧一个侠字。武功高低,已经微不足道了。”又想:“那双刀赵威算得上世间第一等歹毒之人,我今日险些为他所害。今后一定要多加小心。江湖鬼蜮,人心不可测。切不可对敌人心存慈念。”
想起赵威之言,韩龙家中似乎尚有妻子儿女。韩龙一死,她们如何过活?天赐从赵威的怀中翻出那两锭大金,又取出几张银票,一道塞入韩龙怀中。他认为过一会儿县里的差役来察验死者遗物,自然会将这些财物如数归还死者家属。却没想到这些财物一旦落入贪婪成性的差役之手,无异于羊入虎口,怎么可能再送给旁人。
办妥了这些事,天赐站起身,注目地上的韩龙,心中无限感慨,长叹道:“韩大哥,咱们萍水相逢,你却为小弟而死。恨小弟无能,不能为你收敛尸身,照顾家中妻小。大哥侠肝义胆,苍天有眼,自会保佑大哥家小平安。”回头看着茶棚中的老者,心中闪过一丝毒念,随即又暗暗自责道:“李天赐,你这样做与那禽兽不如的赵威又有什么分别。拼着泄露行藏,也不能伤害一个无辜老者。”将铁弓收入行囊,上马离去。那老者兀自呆立在棚中,浑不知片刻之间两次逃过杀身之祸。
天赐强忍胸口的疼痛,策马疾驰,逃离是非之地。向南跑出数十里,到达栖霞山脚下,已经是酉末戌初时分,天色漆黑。他循着灯火找到了一个破落的小山村。村中只有五七间茅屋,土坯的墙壁,茅草扎制的门窗,低矮残破,看了真令人心酸。
天赐在一间茅屋前停住脚步,朗声道:“屋里有人吗?过路人求宿,请主人行个方便。”只见这茅屋的草门用麻绳扎在门框上,所谓门框也只是一根七扭八歪的树枝。天赐不由得想起书中所言“瓮牖绳枢”四个字,暗道:“往日我读书至此,每每不解。若不是今日亲眼得见,焉知世上有此等贫苦之人。”心中酸楚难言,几乎为之落泪。
门开了,一为老者当门而立,颤抖的声音道:“小伙子,进来吧。你要求宿应该去县城,或者去马良集,怎么跑到咱这穷山村来了。”
天赐栓好马匹,跨进屋门,说道:“多谢老伯。小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