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绣凤道;“不必多言,我答应你就是。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严梦熊道:“仙子千万不要误解,下官绝没有强迫的意思。尊夫归降,使贤伉俪早日团聚,岂不是一件美事。另外,下官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下面的话就有些难于出口了。讨取人家的女弟子,又不好说明理由,何绣凤也许会误解他有什么用心,可是圣上交待的事又不能不办。踌躇再三,严梦熊委婉地说道:“有人想见令徒韩小静,托下官代为转达,万望仙子成全。”
何绣凤果然误解了,柳眉一竖,说道;“我身边只剩下这一个亲人,你们还要算计她?要见可以,让他来好了。”严梦熊为难道:“那人的意思是让下官将韩姑娘送往单县,下官……,下官实在无法推托。”
单县是小静的故乡,知者甚少。小静先是一奇,即而是一喜,问道:“是李公子要见我吗?他现在在哪里?”严梦熊为之语塞。胡平凑上来低声耳语,严梦熊恍然大悟,笑道:“原来韩姑娘是李贤弟的朋友,咱们不是外人。托我送姑娘去单县之人并非李贤弟。我与李贤弟已有两年多不通音信,不知他的去向。”
小静急道:“你骗人!李公子射信入城,劝我师父归降,难道你会不知道,鬼才相信。”严梦熊又惊又喜,问道:“那封书信是李贤弟写的?你没有看错?”小静道:“黑纸白字,不信我拿给你看。”从怀中摸出天赐的书信,交给严梦熊。严梦熊匆匆读罢,久悬心中的许多疑问迎刃而解,抚掌笑道;“妙哉!李贤弟诚不欺我,除奸臣,清君侧,举贤能,用良将,当年许下的诺言如今一一兑现。三条锦囊妙计一定是出自李贤弟之手,传言圣上一箭射杀龙在田一定也是李贤弟所为。”
胡平脑筋不太灵光,参不透其中关节,问道:“大帅是说李兄弟如今在圣上身边办事,代圣上出谋划策?”严梦熊道:“十有八九错不了。圣上在密旨中叮嘱我照应韩姑娘,多半是出自李贤弟之请。以此观之,圣上对李贤弟必是言听计从,君臣之间必然无话不谈,亲密无间。”又向小静道:“李贤弟的意思姑娘不会有异议吧?”
小静悬念家中老母幼弟,恨不能插翅飞回单县。却又舍不得离开师父,左右为难。何绣凤安慰道:“傻丫头,放心去吧!有李天赐在皇帝身边,师父这条命算是保住了。过些日子师父再去单县看你。”俯在小静耳畔,低声说些悄悄话。小静又羞又喜,俏脸涨得通红。
闻香教败亡,何绣凤韩玉郎降于朝廷,大江天险不复存在。官军在鄱阳湖操练水师,虎视江南。这些坏消息传到南京,缠绵病塌的司马长风惊急交加,伤势更加沉重。自从江北败归,广延名医,多方求治,无奈司马长风下体尽毁,内腑糜烂,再高明的医者也无回天之术。派人前往太湖敦请华神医,得到的消息却是华神医已经举家迁走,不知去向。众长老束手无策,眼睁睁看着司马长风伤势一天天加剧。若非他内力深湛,只怕早已死去多时了。
这一日司马长风终于到了油尽灯枯之境,司马玉雁与诸葛桢钟云翱远在瓜州,只有司马玉麒和曹国梁守候在病榻旁。床外是深沉的夜色,室内是一盏摇曳的孤灯,静寂而又凄凉。司马长风神智迷乱,握着司马玉麒的手,喃喃道:“麟儿,麟儿,我有话与你说。”司马玉麒欲哭无泪,轻声道;“父亲,我是麟儿,您老请吩咐。”
司马长风忽然摔脱司马玉麒的手,睁开眼睛,吃力地叫道:“你不是麟儿,快去把麟儿叫来,我要见他。”司马玉麒道;“二弟年幼不懂事,孩儿怕他惊扰了父亲,所以没让他上来。父亲有什么事就交给孩儿好了。”司马长风怒道:“不能交给你,快去把麟儿叫来,快去!”怒气牵动了伤处,下体传来阵阵剧痛,司马长风浑身抽搐,痛苦万状,神智又趋迷乱。
司马玉麒又是焦急又是悲伤,痛哭失声,不知所措。一旁却急坏了曹国梁,连连向司马玉麒递眼色打手势,立起手掌向下一劈,示意司马玉麒早早下手,莫要迟延。司马玉麒骇然变色,脱口叫道;“不行,不行!”
司马长风被叫声惊醒,怒道:“什么不行?我命你去叫麟儿,你敢不听!”曹国梁急得两眼冒火,惊得两腿打战。司马玉麒优柔寡断,所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一旦惊动楼下卫士,只怕要走露风声,坏了大事。曹国梁想清其中利害,杀机陡生,也不管司马玉麒是否同意,一手捂住司马长风的嘴巴,一手并指如戟,正点在司马长风的气海穴上。司马长风闷哼一声,气绝身亡。
司马玉麒不及阻拦,惊叫道:“舅舅,你杀了我爹!这便如何是好,如何是好?”曹国梁道:“大公子噤声!我不动手龙首也支撑不了多久,早些归天便少受些痛苦,这也是大公子的一番孝心。龙首临终时不停地呼唤二公子,必是要将大位传给他。咱们不早做决断,让二公子继承大位,大公子悔之晚矣。”
司马玉麒叹道:“为夺位杀害亲生父亲,今后我如何面对盟中兄弟。况且父亲早已将老二立为世子,我无故夺之,大家必有异议。二娘也不会甘休。”曹国梁道:“此处只有你我二人,龙首临终之言还不是由得咱们说吗。恨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索性把那老贱人和二公子一并杀掉,永绝后患。”
司马玉麒惊道:“不可,不可!玉雁尚在江北,我若杀了二娘二弟,玉雁岂肯甘休。她手下有精兵十几万,更有诸葛桢钟云翱为辅,一旦回来寻仇,咱们如何应付?”曹国梁冷笑道:“欲成大事,便不能瞻前顾后,缩手缩脚。大公子不忍心下手,我来代劳好了。大小姐如果回来寻仇,我自有妙计让她来得去不得。”曹国梁丢下司马玉麒自去后宅杀人,司马玉麒呆坐室内,又是兴奋,又是担忧。
曹国梁以为行事机密,却万万没有想到此时正有一人在花园假山后小解。那假山隔着院墙与小楼遥遥相对,曹国梁弑主的一幕尽数落入那人眼中,吓得他浑身发僵,尿水淋了一裤子。曹国梁走下小楼,穿过花园,刚好从假山旁走过。那人屏住呼吸,直到曹国梁出了花园,他方长长出了一口气,提上裤子,蹑足潜踪向花园外溜去。
刚出月洞门,迎面正撞上一人,树木遮住了月光,入目所见只有森森白牙和寒光四射的双目。那人只当是曹国梁去而复回,惊呼出声,裤子又掉落在地。对面那人笑道;“你是何人?为何吓成这样子?本公子很可怕吗?”
掉裤子这位惊魂稍定,看清对面之人不是曹国梁而是龙在渊,悬起的心又放回肚中,结结巴巴答道:“小人范德隆,匪号无影神抓。今夜该小人轮值,一时内急,到花园里小解,冲撞了龙公子,该死,该死!”
龙在渊忽然闻到一股骚臭味,连忙捂住鼻子,问道:“为什么裤子也忘了系?是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怕本公子撞见。”范德隆惊得面如土色,慌忙分辩道:“没有,没有,小人什么也没有做,什么,什么也没有看见。”龙在渊笑意更浓,问道:“你看到了什么?快告诉本公子,本公子代你守密。”范德隆惊叫道;“不,不!小人真的什么也没看见。小人可以对天起誓,如果欺骗龙公子,今生不得好死。”
龙在渊阴森森道:“一个人如果心里有了秘密,就算不说本公子也看得出。你如果怕酒后失言夜里说梦话,不小心泄露了秘密,最好割掉舌头敲掉牙齿,捏断喉咙自然更加保险。你怕痛是不是?不要紧,本公子可以代劳,包你不受半点痛苦。”范德隆吓得直打冷战,哀求道;“龙公子,您就饶了小人吧!此事干系重大,小人如果说出去,这条小命就保不住了。”
听说事关重大,龙在渊更加感兴趣。将范德隆拉到僻静处,压低声音道:“傻小子,这秘密如果只有你一个人知道,那当事人一旦察觉,一定会杀你灭口。本公子看你可怜,给你指点一条生路。快把此事宣扬出去,让全盟兄弟都知道,那当事人便不敢再动你半根寒毛,反而会全力保护你。”范德隆迟疑道:“这法子管用吗?”龙在渊笑道:“百试百灵。你如果怕担上干系,可以先告诉本公子,本公子代你宣扬。”
范德隆感激涕零,把龙在渊当成了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俯在他耳边悄声道:“方才小人在假山后解手,看到曹长老杀了龙首。大公子就在旁边,居然不加阻拦。后来他们两个嘀嘀咕咕,不知商量什么,曹长老便下楼向后宅去了,只怕是……。”龙在渊心中狂喜,假作发怒道:“只怕是去杀害二公子。这两个衣冠禽兽,弑父弑主,毫无人性。范老兄,你是盟中剑士,岂能任其妄为。眼前便有一桩天大的功劳,不知你有没有这个胆量?”
范德隆喜道:“当年的兄弟如今一个个贵为将军,坐镇一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只有小人不争气,仍旧在总堂跑腿,供人驱策,他娘的太不公平。小人时时都想立大功升大官,就算冒点风险也敢干。只是小人与曹长老大公子地位相差悬殊,与他们作对,岂不是拿鸡蛋往石头上碰吗?”
龙在渊笑道:“范老兄,我可不是让你真刀真枪明着干,你有这胆量也没这本事。本盟有谁能同曹长老大公子抗衡,范老兄久在盟中,应该比我更清楚。”范德隆道:“大小姐!”龙在渊笑道:“范兄高明,闻一知十,不必我再饶舌。范兄只须跑一趟瓜州,将此事一一禀明大小姐,大小姐一定青眼相加。范兄从此平步青云,岂不美哉!”
范德隆喜得抓耳挠腮,却仍有几分踌躇,说道:“如果大小姐斗不过大公子,小人可就惨了。况且我姐夫是大公子的人,我去向大小姐告密,岂不是连姐夫也害了。”龙在渊道:“这年头亲生父亲都可以杀害,姐夫又算得了什么。听我的没错,大公子弑父篡位,天理难容,盟中兄弟一定不服,大小姐一回来他就完蛋了。”
范德隆大喜,趴在地上重重叩了三个响头,说道:“承蒙龙公子指点迷津,小人但有寸进,必不忘公子大德。”这范德隆利令智昏,鬼迷心窍,入人圈套而不自觉。不等天明他便匆匆启程赶往瓜州,去做他平步青云的美梦。
龙在渊奸计得遂,乐不可支。回到住所,一凹目鹰鼻的精壮汉子出门迎接。龙在渊挽起他的手臂,说道:“天大的喜讯,飞鹰兄,咱们入内详说。”这位被龙在渊称为飞鹰兄的精壮汉子是卧龙山庄八大金刚之一,狂狮猛虎等或死或逃,现在只余下他一人。
两人进入密室,仆人送上酒馔。龙在渊斟满一杯酒,郑重地敬与飞鹰,说道:“自中原兵败,父兄皆亡,部属星散。唯有飞鹰兄矢志如一,始终相随左右。云天高义,小弟无言以谢,水酒一杯,略表寸心。”
飞鹰道:“属下蒙主上大恩,自当追随公子,终生不渝。胜败乃兵家常事,公子不必耿耿于怀。当年刘玄德飘泊半生,雄心不减,终能成就霸业。越王勾践卧薪尝胆,二十年方雪国耻。公子乃当世豪杰,必能胜过这两位古人。”
龙在渊道:“你我兄弟齐心协力,何愁不能再开创一番局面。如今正有一个绝好的机会。飞鹰兄,你可知道武林盟已生大变,就在刚才司马玉麒与曹国梁合谋杀掉了司马长风,司马玉麟那小鬼只怕也难保全性命。你我终于有了出头之日。”
飞鹰惊道:“我的老天,武林盟内乱,咱们只怕无法在江南立足了。”龙在渊大笑道:“飞鹰兄何出此言。咱们何止要在江南立足,还要夺取武林盟大权,重整旧日气象,北向以争天下。寄人篱下的日子我早就过够了。司马玉麒杀父杀弟,司马玉雁必来报仇。他们兄妹相争,咱们便可从中渔利。我已经派人去瓜州报讯,咱们等着看好戏吧!”
飞鹰忧心忡忡,说道:“武林盟内讧,从中渔利的只怕不是咱们而是朝廷。官军一入江南,武林盟势败,咱们何处可以容身?”龙在渊道:“飞鹰兄大可放心,官军连日征战,元气大伤,顿兵于江北,无力再举。天赐良机,稍纵即逝,不乘此机会力图进取,让司马玉麒坐稳龙首之位,咱们再想复兴旧业,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了。”飞鹰道:“属下唯三公子马首是瞻。司马大小姐与公子有旧,于情于理咱们都该帮她。”
龙在渊道:“咱们即要帮司马玉雁,又不能与司马玉麒翻脸。明天我便找他套套交情,这小子初登大位,一定也想拉拢我为他卖命。你去瓜州走一趟,一有动静马上回报。他们兄妹不论谁胜谁败,总有咱们的好处。”飞鹰迟疑道:“朝秦暮楚,恐非长久之计。”龙在渊大笑道:“我龙在渊堂堂七尺男儿,岂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