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吃饭是要付钱的,待会儿没有银子会账,可如何是好?”呆了一呆,却又想:“先吃完再说。”不一会儿,四只馒头两盘小菜已卷入腹中,又咕嘟咕嘟喝尽一碗开水,抬头看时,小二已提了一条抹桌布巾候在一旁。莫之扬心中发虚,搭讪道:“酒保哥,这是什么地方,怎的这么热闹?”
那小二笑道:“客人定是远处来的。这里叫三道桥,是去中原的必经之地,人来人往,自然热闹啦。”
莫之扬点头道:“原来如此,不敢请问酒保哥,可见过一个穿黄衫的姑娘经过这里?”
那小二尚未答话,边上一人道:“是有这么一位姑娘。嗬,看来找这姑娘的还真不少。”插话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邋遢汉子,正一手端着酒杯,眯着一双醉眼。莫之扬道:“这位大叔见她向哪里去了?”那汉子道:“是不是个头这么高,脸蛋挺漂亮,长着一双大眼睛,说起话来细声细气的?”
莫之扬心道:“雪儿妹妹长到现在,应该是这样的。”点头道:“大叔,她去了哪里?”
那汉子嘿嘿一笑,道:“她在这儿吃了一碗面,也怪她生得好看,好些人就少不得看她两眼。我对面一个道士一边看她一边和几个西域人嘀嘀咕咕。那姑娘颇不自在,付了银钱就向那边走啦。”向小镇另一头一指,接着摇摇头道:“那个道人追了上去,方才又有几个军爷问这位姑娘,唉,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不知那姑娘……”
莫之扬被他说得一愣一愣,道:“多谢大叔啦。”站起身来,举步便走。小二一步抢上,扯住他道:“客官还未付饭钱哪!”
莫之扬正要辩解,忽见旁边两个三十多岁的汉子道:“店家,算我们的。”摸出一只银锭扔在桌上。莫之扬喜出望外,道:“多谢,多谢。”那两个汉子盯着他,硬邦邦地道:“不必。”莫之扬也无暇多言,拱一拱手,快步穿出小镇,顺路向前奔去。谁知听得身后一人道:“朋友慢走!”
莫之扬吃了一惊,回过头来,但见路上追来两人,到了近前,正是方才与他付账的两位。一个五短身材,微微有些发胖,另一个身形瘦高,只是一颗脑袋有些偏小。
莫之扬抱拳道:“二位朋友相助之德,在下感激不尽,不知两位尊姓大名,哪里人氏,在下日后少不得上门道谢。”
那五短身材的汉子摇摇头,道:“朋友误会啦。我们不过是向你打听一件事。你方才询问的那个姑娘,姓什么叫什么?是你的什么人?”
莫之扬心中不由“格登”一下,笑道:“两位朋友问这个做什么?”
那矮汉子与瘦汉子交换一下眼色,道:“我们二人是广素派弟子,我姓褚,他姓恽。朋友也许不知,三四年前广素派可是大大有名,这几年……唉,我派是否能再次中兴,与这姓齐的女子关系重大,万望朋友见教则个。”
莫之扬听他二人是广素派的,蓦然想起陆通交付玄铁匮的事来,待他又说出“姓齐的女子”等话,暗道:“这人真是鲁莽性儿,我要不要说出玄铁匮的事?”
略一犹疑,不料那姓褚的急道:“你现去找那姓齐的姑娘,我们一同去如何?”
莫之扬忍不住哑然失笑,道:“我根本不认得什么姓齐的姑娘。在下是要找一个姑娘,可她根本不姓齐,两位只怕是弄错了。”
姓恽的高个子冷声道:“那你要找的姑娘姓什么?”
莫之扬不由来了气,摇摇头道:“这个我是否可以不说?!”心想:“广素派的徒弟怎的这般胡搅蛮缠,那玄铁匮究竟是个什么宝贝,我倒要自己去看一看了。想来那陆通不过是临死时无以托付,才交给了我,更连累我梅伯伯送命,雪儿妹妹落入虎狼之口。”忽然醒悟该快快去寻雪儿,拱手道:“就此别过。”转过身就走。
蓦听身后一声冷笑,刀风呼啸而至,莫之扬忙向旁边一闪,但到底是慢了一点,刀尖挨着他右臂划过,将衣袖划开,皮肉也开了一道小口子。莫之扬愤然转过身来,但见那姓恽的高个一刀又已砍到,忙后退一步,伸出右手食中二指,虚空向他右肘尺泽穴点去。只听“嗤”的一声,姓恽的衣袖已给莫之扬指力穿透,心中一激灵,这一刀便僵在半空,真不知是不是该砍下去。
广素派二人见他眼中精光逼人,又见了他方才的神奇指力,均暗道:“这小子怎的小小年纪便练成如此内力?”那姓褚的脑筋一转,道:“方才我们兄弟二人实在是找人心切,冒犯了朋友,请问朋友尊姓大名?”
莫之扬笑道:“怕我赖你们的饭钱不还么?告诉你们罢,在下姓莫名之扬,决不抵赖你们的饭钱。告辞!”冷哼一声,转身便走。听二人轻声道:“莫之扬?我没听说过。恽师弟,你呢?”
莫之扬匆匆疾走,但见天空中不知何时已升起了一钩浅月,山峦、树木都似盖了薄薄的一层丝被。不觉想起梅伯伯教他的一首李白的诗来,“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伴着这钩浅月,默默想道:“我的故乡在哪里?梅伯伯说原先在秦州的,后来是宝石山,再后来便是牢狱。嘿嘿,其实人生在天地之间,哪里有什么故乡?”
忽听“叮叮”数下兵刃交击声自夜风中传来,莫之扬仔细辨去,在西北方向的一处山坡上。他精神一振,快步向那里奔去,愈走近愈听得兵刃相击之声激烈,在几名男子呼喝之声中分明夹着一个女子的惊呼。他一颗心紧张起来,连连翻过几个小山坡,看见七八十丈远的一处空地上,五六个人正斗得激烈。
一人道:“今天一定要活捉了你。鲁不希,不要取他性命。”还有几个叽哩咕噜,说着一些听不懂的外族话。兵刃破风之声中夹着不时的呼呼声响,听来还有人使锤、狼牙棒一类的重兵器。一个女子不时惊呼,听来已是凶险万分。
莫之扬心中焦急,冲将上去,看清四个卷发深目的异族汉子和一个汉族道士正围着一个黄衫女子游斗。那女子身上衣衫已破了不知多少处,到处是淋淋鲜血,却兀自挥舞着一柄短剑,左刺右削,剑招竟十分精妙。那异族武士中有一个使铜锤的,胸膛受了伤,此刻铜锤飞舞,竟是要将那女子一下砸死。那道士叫道:“捉活的,鲁不希,捉活的!”
莫之扬见那女子鲜血染透了衣衫,情急之下,叫道:“雪儿!”见另一名使双刀的武士一刀挥向那少女腰际,不假思索,飞起一脚向那武士肩膀踢去。那武士未加防备,被他踢个正着,身不由己飞出近两丈,跌落在地上,哇哇乱叫。那道士沉声道:“阁下是谁,为什么要趟这场浑水?”
莫之扬冲到那黄衫女子身边,见这个美丽少女神色凄惶,头发散乱,脸色煞白,身上裙裾破损了许多处,禁不住心中一酸,哽声道:“雪儿,哥哥来迟了!”
那少女脸上闪过一丝诧异,方要说话,忽然向莫之扬身后看了一眼,道:“小心!”莫之扬猛然转身,见那个使铜锤的鲁不希一锤向自己打到,已不及一尺,闪无处闪,避无处避,心下一横,左掌外摆一架,右拳冲上打出。鲁不希狞笑一声,加大臂力,铜锤挟着风声,正砸在莫之扬左掌上。雪儿惊呼一声,却见铜锤竟被莫之扬一掌震开,跟着打出去的拳头却结结实实地落在鲁不希下颌上,鲁不希倒栽出一丈开外,含含糊糊叫了一声,想来下颌骨已给莫之扬一拳打碎。
那汉族道士看来已年逾五旬,高髻长袍,双目清澈,向莫之扬看一眼,道:“阁下好硬的功夫。可惜,可惜。”
莫之扬冷哼一声,道:“臭道士,你们几个大汉欺侮一个女子,可恨,可恶,还说什么可惜?”
那道士摇摇头,叹道:“阁下年少英雄,武功了得,道人本不愿和你过招,可阁下既与虎狼为伍,说不得要放手一试了。”左手捏个剑诀,右手缓缓提起剑来,凛然大气,沉声道:“请了!”
莫之扬心想:“他为什么要说我与虎狼为伍?哦,是了,这自是因雪儿在三圣教中的缘故。”冷笑道:“方才你们与她动手时,可说过请了么?装什么斯文?干脆一起上来,瞧我们兄妹可怕了你们?”他蓦然见到雪儿,一颗心真是又惊又喜,陡生出许多豪情,立一个门户,对雪儿道:“不要怕,有哥哥在这里,谁也不能欺侮你了。”
那道士道:“阁下误会了,方才贫道并未参战。贫道受命请这位姑娘走一趟,这几位同僚都是刚猛之人,贫道怕伤了这姑娘性命,这才……”
莫之扬望一望雪儿,雪儿点点头,道:“可是如果我打败这几个吐蕃武师,他堂堂国师还会不倚多欺少么?”她身上受了几处重伤,说这话时气力已明显不足,口气格外愤慨。莫之扬听得心中一酸,大声道:“我妹妹什么地方惹了你们,从吐蕃老远来欺侮她?”心中有气,一掌忽然打出。
那道士听他掌风呼啸,隐然有风雷之声,诧道:“阁下怎会有如此掌力?”手中长剑“嗡”的一声,斜刺莫之扬左目。他这一式名唤“轩辕拜山”,意在围魏救赵。莫之扬见他上手便欲刺瞎自己,冷哼一声,右掌出势不变,左手中指一弹,正中道人剑身,“嗡”的一声长鸣,道人剑招落空,滑开两步,脸上已变了颜色,冷笑道:“好,阁下功夫不错,却是铁了心要助纣为虐,山人丛不平领教领教高招!”左手捏个剑诀,慢慢沉至腰际,右手一抖,忽然无比迅捷地晃出四朵剑花。一个年轻些的武士道:“国师好剑法,这小子扎手,咱们一起上罢!”
丛不平未置可否,莫之扬已出掌劈到。丛不平叹道:“何苦如此!”剑光陡涨,刺向莫之扬掌心。莫之扬慌忙撤掌,丛不平剑尖一凝,迅即又动,已削向他右腿。莫之扬伸指弹去,那剑突然改削为挑,“嗡”的一声,直奔咽喉而来。丛不平这三剑,一剑接一剑,分不清哪是先发,哪是后发,莫之扬惊叫一声,忙侧身一闪,却觉得头皮一凉,被他削落一丛头发,不及落地,已给剑风化成一团粉末。莫之扬吓出一身冷汗,剩下的三名吐蕃武士发一声喊,加入战团。雪儿叱呵一声,与莫之扬站在一起,刺出数剑,将几名吐蕃武士的兵刃一一磕开。丛不平一剑又削到,雪儿怕他伤了莫之扬,忙挥剑去挡,却听“叮”的一声,虎口一麻,一股热力传至肘肩,短剑险些脱手飞出。吐蕃武士见丛不平占了上风,勇气陡增,三种兵刃银光灼灼,夹头夹脑攻到。
莫之扬手无寸铁,不敢接丛不平长剑,十数招一过,腿上已挨了吐蕃武士一刀。他心中悲愤,叫道:“雪儿,哥哥无能,咱们今日就死在一起罢了!”右拳打出,“砰”的打中那名使镔铁棍的武士,那武士疼痛难忍,“叽哩咕噜”骂了句什么,镔铁棍再挥来时,便不如先前凶狠。
饶是如此,莫之扬与雪儿却已是凶险万状。雪儿剑法虽十分精妙,奈何内力不足,在那几名吐蕃武士合攻之下,堪堪自保;莫之扬却被丛不平一柄长剑压住,拳法自是全乱了套,仗着内力浑厚,掌风逼人,丛不平一时难以靠近,否则,恐怕早就身首异处。丛不平越战越惊,手中长剑却是越使越快,寻个破绽,一招“长虹贯日”刺向莫之扬眉心。莫之扬蓦见剑光暴涨,自知性命有虞,叫道:“雪儿!”伸手向后拉去,雪儿也惊呼一声。莫之扬道:“咱们兄妹死在一起罢!”心中万念俱灰,索性连眼睛也阖上。
忽听“叮”的一响,丛不平“咦”了一声。莫之扬觉得有异,睁开眼来,但见雪儿展开长剑,与丛不平、三名吐蕃武士斗得正急。雪儿一改方才气力不济之状,长剑向处,嗤嗤有声,剑尖闪动着半尺余长的青光。吐蕃武士的兵刃固然不能抵挡,丛不平的剑也是被她激荡得东歪西斜,不成章法。莫之扬正在惊喜雪儿忽然有如此神功,却忽觉得自己的内力自右掌劳宫穴滚滚涌出,都传进雪儿左手之中,心念一闪,明白原来自己方才一伸手,正与雪儿左掌握在一起,雪儿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借去了自己的内力,将剑法发挥到极致。想通此处,莫之扬运动内息,自丹田经任督二脉,一径向右掌劳宫穴涌去。他这一催动内力,雪儿剑光果然又暴涨,长剑所到之处,丛不平、吐蕃武士再难抵挡。雪儿忽然连出数剑,一名长头发留胡子的吐蕃武士不及闪避,一条手臂给她连根斩下,丛不平吃了一惊,稍一迟疑,雪儿的长剑已自他脸颊划过,丛不平猛一仰身,丧命之祸堪堪躲过,但胸腹一凉,道袍已被从中划开,胸膛连同上腹开了一道半寸深、尺余长的口子,鲜血顿时迸出。丛不平大惊之下,一个空心筋斗倒翻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