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不安，他同时还泛着一抹苦涩。才不过几日不见，他居然消瘦了不少。不等我开口，他悠悠叹道：“‘为伊消得人憔悴’，大概形容的就是我眼下的情形吧？真是没想到。我不过是个小人物，却能得到公主的青睐。外面闹得满城风雨，想来珠儿也知道了吧？她是不是很生气？一定在埋怨我无能吧？”
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安慰他道：“其实这件事情也不能怨你。珠儿也是满腹的心酸，谁让她的对手是长公主呢？就连皇上都不能阻止公主，恐怕世上再无人能左右公主的行为。但吴公子又何必如此自苦呢？你不是一向号称宠辱不惊吗？”
“宠辱不惊？那也得看对方是谁？我只怪自己不是神仙，猜不透珠儿的心思。在公主未见我之前。她对我只是淡淡的，几天前突然对我那么热情，更让我怀疑事情是不是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她是为了跟别人斗气，才会对我那么热情吗？要不然，就是她受了什么刺激？这些话藏在我心里许久，若是不问出来。我肯定会更难受的。”吴登勉强打起精神看着我，完全一副被感情伤害的模样。
难道爱情对他真的有那么大的魔力？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正想开口。没想到吴登反倒叹息道：“算了，跟你说你也不会明白的。像崔小姐这样的人，一向都是众星捧月的，哪里懂得相思的痛苦？无论如何，我都得认真地想一想。该如何自处。若珠儿真的生我的气，因为这件事情再不肯见我。我都不知道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过？没有她的日子，连天空都变得黯淡，太阳都失去了颜色……这样的心情，不是身在其中，是根本无法体会到的。”
他这是在吟诗吗？无病呻吟？不过是为了勾起我的同情心？虽说我不忍心伤害他，但藏在心里的疑惑让我还是忍不住了，“你真的那么喜欢珠儿？那公主呢？公主可是天之骄女，难道你不喜欢她？面对她的执着一点儿都不动心？”
“说不动心，你是骗人的话。没有哪个男人在知道有女子喜欢自己时，心里不高兴的。但那不过是满足了人浅薄的虚荣心而已。一旦遇到了值得自己用真心托付的女子，什么人、什么荣华富贵都变成了浮云。”吴登一脸困惑地望着我，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话似乎都多了几分诗情画意，但他的话锋一转，闷声道：“可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如意的，比如说珠儿，你能告诉我她在想什么吗？万一她真的只是为了跟别人斗气，才跟我在一起，那我宁愿这辈子只远远地守候着她。”
“为什么？你不是说很喜欢珠儿吗？若是她嫁给你，这不正好称了你的心吗？”我吃惊地看着吴登，他的想法还真是特别，甚至有些匪夷所思。
吴登摇了摇头：“你会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吗？”
我肯定地摇了摇头。他苦笑道：“看看，没有人愿意和自己不喜欢的人过一辈子。若是珠儿不喜欢我，硬把她留在身边有什么用？我是个感情至上者。唉，好歹你也是个性情中人，难道不明白这样的道理吗？”
想不到他竟然会有如此心胸？我不由得再度感叹，若珠儿能听到他的心声，不知道会做何感想？离开了现实世界谈感情，或许是不切实际的幻想，但总会让人心动的。我心底的那根弦已经被悄然拨动，我抬头笑望着吴登，一字一句道：“你放心！若你和珠儿是真心相爱的，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成全你们的。”
“你确定？”吴登眼睛亮亮地望着我，就好像捡到一只金元宝，但只是那么一瞬间，他的眼神很快黯淡了下去：“可前提条件是，珠儿也得喜欢我啊。我和她之间，好像永远都差那么一点点。”
一百五十四．棘手
同样的难题显然也摆在吴登的面前，我的话尚未问出口，吴登就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的书房道：“那间房子，都快要被公主送来的东西堆满了。开始我以为公主只是一时兴起，话说明白了，她就会知难而退。可没想到公主是认真的，还派来个厉害角色，她口口声声说，公主是太后的掌上明珠，若我惹得公主不痛快，我的日子也不会好过。若想过荣华富贵的日子，就得开开心心地将公主娶进门。”
有人在威胁吴登？我眨了几下眼睛，怪不得吴登突然变得那么安静！在我的再三追问之下，吴登很快就将那人的容貌和特征说了个大概。根据他的描述，来人正是芳姨，因为她的声音太有特点，只要是听过，就绝对不可能忘掉。看来芳姨还真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劲头，她的那些话，未必是公主的本意。
等了好半天不见我开口，吴登叹了口气：“为什么喜欢一个人这么难？难道这是上天对我的考验吗？我真的很喜欢珠儿，这位公主也太奇怪了，居然还派人威胁我？为了躲个清静，将来我只能逃之夭夭。你不是一向足智多谋吗？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我就这么沦陷吧？我虽说没有远大抱负，却也想建功立业。”
若是轻易就认输，怎么会是侠女的风范。我甩了下头发，努力让自己的动作看起来很潇洒，“怎么可能？既然我已经做出了承诺，怎么会反悔？倒是你自己，可有什么脱身之策？”
或许是因为我的态度感染了吴登，他眨了几下眼睛，似乎在盘算着什么：“要不，你能不能私底下求求皇上。让我和公主单独见一面，表明我自己的心迹？你再边上打打边鼓，让公主知难而退？你不是说皇上都束手无策吗？或许我的意思还没表达明白，若是我花一番心思，大概能取得一点儿效果。公主再怎么说也只是个寻常女子，她总不能强人所难吧？”
吴登若亲自出面，只怕事情会更糟糕。我淡定地摇了摇头，缓缓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让吴登称病，任何人都不见。这是一举两得的妙招，接下来我们的计划才好继续进行。
“装病？这招我已经使过了。好像不太管用。她们为了验明这件事情的真假，肯定会把郎中送到我这里来？到时候我还能继续装下去吗？被她们识破了，那我不就成了瓮中之鳖。被他们抓个正着。”吴登连连摇手，否定了我的说法。
我早有准备！好歹郑惜燕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如何装病，又能让医术高明的太医都诊断不出来，是我费尽口舌才学来的。当我把那招教给吴登时。他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你说这招真的管用吗？”
我白了他一眼：“还用问吗？我替你想的招数，怎么可能出问题呢？不过我还从来没有试验过，正好你亲自验证一下，然后再告诉我结果。”
“啊？拿我当试验品？万一不好用，这不是开玩笑吗？”在吴登的质疑声中，我笑眯眯地大步流星离开了吴家。现在事情已经搞定了一小半。接下来就要看莫绍谦那里的动静了。
莫绍谦这一次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他不仅动用了莫家在全国上下的人手，而且还发动了平日里与他来往的所有人。关于王询的确切消息终于被他打听了出来：所有的人都以为王询已经远离京城这个是非之地。但他其实一直都未走远，就在离城南不远的一处道观里住下了，整日里作画吟诗，偶尔还练练书法。
“依照你的吩咐，我可没有敢打扰王询的静修。我怕一个不小心。他再逃之夭夭，到时候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他了。”莫绍谦将早已经写好的地址小心翼翼地交到我的手里。小声嘱咐道：“这下你可得小心点儿，王询是什么样的人，我是不太清楚，但想必不是个很有担当的人，最起码他不敢直面现实。所以，你也得小心点儿，万一真的把他吓跑了，谁知道下一次他还会去什么地方？在茫茫人海里捞一个人出来，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我几乎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自己内心的惊喜，想不到莫绍谦对这件事情会如此上心，就算他是别有用心，但如此认真也是难得。不等我开口，莫绍谦笑眯眯地望着我道：“我替你做了这么多事情，你打算怎么谢我？”
“要不我也请你吃一顿大餐如何？望江楼？听说那里新进了几位从南方请来的大厨，新出的几样点心很是精致……”说到这里我几乎忍不住想流口水。几天前，大哥不知道发什么神经，突然莫名其妙地送来几样点心，说是望江楼里得来的。那味道，尝过之后就不会再忘掉。
莫绍谦的眼中闪过一抹失落，但依然还是顺着我的性子叹道：“好啊。不过你说了个‘也’字，难不成还有什么人跟我一样有口福？”
我笑眯眯地点点头：“恩，那是当然了。是个很有意思的人，或许你也会对她感兴趣的。”
“他？男的还是女的？不会凭空又冒出来一个情敌吧？玉儿，我现在已经落后宣王爷不是一星半点，可再经不起任何打击了。”莫绍谦夸张地摸着自己的胸口连声道。
他的动作，再加上他的表情，让我再也忍不住大笑起来：“你？情敌？我看你还是抽时间好好处理一下自己的事情吧？我听绍云说，这些日子为了见你一面，顾惜在凤阳山庄连等了好几日。你不会真的连她的面都不肯见吧？她可是真心喜欢你……”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不是你常说的话吗？若喜欢只要发自真心，就能得到回报，那世上哪来那么多的痴男怨女？就好比我，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李宣叹息着摇了摇头，目光中多了几分深邃。
一百五十五．前奏
世上伤心的人那么多，就不再要多城阳公主一个！这是我见到皇上之后说的第一句话。虽说城阳公主一向被宠得无法无天，但是皇上的话她未必不放在心上！毕竟他一向对她宠爱有加，在她面前说出来的话起码有份量。所以思虑再三后，我决定还是主动去见一见皇上，他若肯助我一臂之力，事情就更好办了。若我站在城阳公主的立场上替她考虑，或许能微妙地改变一些事物。
李适眨着有些发红的眼睛，微微摇了摇头：“你也是为了城阳的事情来见我？既然你知道我不能把她怎么样，为什么也要来为难我？你说的对，世上无奈的人也那么多，别再多朕一个了。”
还有人来见过他？我好奇地连连追问。果不其然，再三追问之下，李适无奈地告诉我，不只高美人，就连被禁足的皇后都派人传过话来，说愿意尽力劝一劝公主。最初李适并未放在心上，但经不住静心的再三恳求，最终还是答应了。
“这么说，你们都不看好公主和吴登对吗？”我笑眯眯地抽出早已经准备好的两部诗集，悠悠叹道：“其实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公主并不一定喜欢吴登，她不过是在跟珠儿较劲儿罢了。若此时珠儿退出，只怕她也没有了那样的热情。哎，可惜了，这两个都是争强好胜的千金，谁都不会首先认输的，除非事情真的出现了转机。”
“这样的道理母后早就跟她说过了，可她的脾气一上来就是头小倔驴，就算是神仙也束手无策。难不成你有什么妙招？”李适无奈地望着我，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呵欠。
他到底有多久没有好好休息了？我忍不住出声问道，早就听说这些日子朝政繁忙，就连父亲也整日很少休息。据说眼下南方连日遭灾，有不少人逃难到了中原。万一官府再不出面。恐怕会出现动乱。更要命的还有边疆的战事……面对我的关心，李适只是摇了摇头：“这些都是朕的本分，早晚都能理清头绪的。只是宫里的这些事情，尤其是城阳，我真是头大。母后将她宠得太过，现在想要管一管都不可能了。你能替我分忧吗？看你的样子，总不会是想出了什么烂招吧？大概也是白费力气的，她的脾气……”
我笑眯眯地将手中的诗集递到了皇上的手里，悠悠叹道：“其实我也没什么好招数。但想来公主可能心里还藏着这个人。若是这个人突然出现，皇上觉得公主可能会是什么反应？”
“王询？居然是王询？他小子不是早就离开京城。不知所踪了吗？你怎么会有他的诗集？而且还是……不久之前写的？从前城阳也是费了一番力气找他，可他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踪影全无。哈哈……你怎么能想出这招的？”李适脸上的疲倦一扫而光。眼睛里瞬间多了几分光彩，连声道：“哎呀，这招可真是太高明了，你……太让我意外了。你可真是我的大救星。”
李适激动得有些过了头，他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将手放在了我的肩膀上。虽然没有回头。但是敏锐的第六感，让我感觉到有几道目光同时落在我的身上。后妃这个时候是不大应该出现在这里的，那就只有那些守在一旁的宫女。看来早有人对皇上留了心，这些宫女，就算不是她们的心腹，也早就被她们收买了。皇上如此肆无忌惮地跟我在一起。恐怕不久后就会传到后妃的耳朵里。
淡定地拨开李适的手，我笑眯眯地说出了自己的计划。就算有了王询的下落，但依然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