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之事你不可对别人提起,不过,那妓寮所在之处,你再对我详详细细说一遍,不可有半点遗漏。若是我查出来有半分不符,你这里通邪教之罪怕是难脱!”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石三自然不敢有半分抗拒,原原本本地将所有情形一一道来。那妓寮地位置,房子,装饰,甚至里头有些什么样的娼妓都说得一清二楚。见高俅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方才松了一口气,但末了还是嗫嚅着补了一句:“毕竟是多年前的事了,小人也说不好那地方究竟在不在,兴许那圣母为了遮掩形迹把那地方抹平了也是有可能的。相公,小人说的句句属实,决不敢有半句虚言,否则甘受天打雷劈!”
高俅不觉有些好笑,但仍是板着脸吩咐道:“好了好了,我自会派人追查,你也不必心中不安。若是真能查出下落,我还另外重重有赏。不过,她既然还认得你,你便不要随意出门,免得有所惊动,明白吗?”
石三想到性命前程,早就把别的抛在了九霄云外,连连点头不迭:
“小人一定遵从相公的吩咐,决不踏出此地半步!”
石三前脚刚走,高俅便立刻把高升叫了进来,嘱咐其挑上几个心腹家人去会稽查访,务必要做得隐秘。
等到布置完了一切,他便长长吁了一口气,负手走到了庭院中,仰头望着那灰蒙蒙的天空。事涉外敌,赵佶既然委他全权,他原可以大刀阔斧地干上一番,只不过,为了稳定计,还是不要牵涉更广地好。若是能够悄无声息把事情抹平了,那才显得出真正的本事。当年处理蜀中赵涂造反一事时,他就做得太过急功近利,而这一次,少不得要多一些背地文章了。
第十二卷 第十章 三英聚首图大计
“大人!”
正在房间里看书的赵鼎抬起头,见是属下最得力的差役陈九,便示意其把门关上,这才问道:“可是那边有消息了?”
九上前几步,低声禀道,“上次前来出首的那人回去之后,并没有露出马脚,所以小人的那个兄弟很轻易地靠着他打入了朱八那群人的圈子。大人让他们修孔庙,又发放了优厚工钱的事,在乡间好评不断。现如今,那边都在盛传大人是青天……”
若是换作从前,赵鼎一定会很满意百姓对自己的评语,但如今一桩大事尚未解决,他哪里顾得上这些,当下就不耐烦地斥道:“好了好了,这些逢迎的话少来,你只说重点就罢了!”
陈九悄悄缩了缩脑袋,也不敢再说什么恭维,一五一十地回奏道:
“听说大人还在追查那些破坏祠堂的人,那些信徒们都感恩戴德,甚至也自发在中间出力使劲,只不过一直都没有更多的消息。小人倒是听说,原本那圣母准备这些天再露一手神迹,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却去了安溪镇,为此此地信徒们都失望得紧。”
“安溪镇?”赵鼎不满意地皱了皱眉头,心中疑窦重重,“莫非这些人是觉察到了风声?还是因为……”他陡地想到其中关节,不禁冷笑了一声,“心中有鬼自然不敢在人前现身,他们自然来是贼喊捉贼!只可惜那些忠厚老实的乡民上了这些贼子的当,他们打量着砸了祠堂便可嫁祸官府,这如意算盘打得倒是精明!”
听到赵鼎语带讥诮,陈九立刻恍然大悟地一拍巴掌道:“大人的意思是,那祠堂原本就是大尊圣母令人砸毁的?对呀,小人怎么就没想到,大人果然是神机妙算……”
“好了,别没事就知道打点逢迎!”赵鼎没好气地瞪了陈九一眼,这才沉声吩咐道。”既然事情的由头从朱八而起,你便先盯着他←是那边乡民的头头,知道的应该也更多一些,我看他不像一个奸猾人,只要证据确凿,他一定会说出知道的事,所以一定不能放过这条线。至于乡民那边你不妨放出一点风声,就说是明尊教中有不肖弟子冒充官差砸了那祠堂。尽量说得有板有眼,让他们先自乱阵脚。还有,那个出首告密者你得派人保护好了,关键时刻,我少不得亲自出面会一会这些乡民!”
陈九起先还连连点头,听说赵鼎要以身涉险,他顿时吓白了脸,连忙劝阻道:“大人,不过是一群泥腿子在那里弄玄虚罢了,何须劳动大人出面?大人深得高相公信任。若是有个闪失。小人这些跑腿地岂不是全得吃挂落,大人好歹体恤小人一些个吧!”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赵鼎淡淡地扔下了一句话,心中又想起了高俅上一次的嘱咐。高夫人英娘回京和他的母亲商谈婚事已经是彼此心照不宣的。而不管怎么看,这一次都是自己高攀了。若是在升迁上不想让别人抓到什么把柄,那么,他便只有在政绩上更出色一些。公断讼案清平吏治远远不够,只有将这些蛊惑人心的邪教一网打尽,方才能够还东南一片真正清宁的土地。
陈九还待再劝,见赵鼎摆明了油盐不入的格调,只得怏怏退了出去…知没有半刻钟,他便又一溜烟地回转了来,一进门便嚷嚷道:
“大人。外头有一个自称您旧友的来拜,说是姓李,小人已经让他……”
赵鼎起先还有些纳闷,一听得姓李便立刻明白了过来:“快快有请!”
话音刚落,李纲便笑吟吟地进了门:“赵大人,端得是日理万机啊!这外头地牛鬼蛇神让你收拾得规规矩矩,手段着实不凡!”
“伯纪兄,你这不是故意骂我吗,就余杭这么一个地方。我哪里有什么日理万机?”赵鼎朝陈九使了个眼色,便笑着迎了上去,“倒是伯纪兄怎会有空到这里来?”
见陈九悄悄退出关上了房门,李纲便欣然落座:“无事不登三宝殿,你如今是余杭县尉,我没有大事哪敢来劳烦你?”他略微顿了一顿,这才放低了声音,“这一次,是高相公让我来的。”
赵鼎立刻提起了十分精神,但是心里却不无疑惑。若只是传话,打发一个差役或家人来就够了,万万用不上李纲;而李纲现如今正奉着高俅的令结交江南各地的士绅士子,凭借那满腹经纶交游四方,突然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伯纪,你就别卖关子了,究竟什么事?”
“就是为了明尊教一事。”李纲临行之前听了足足一个时辰的交待,他久在江南,决计不希望一个邪教闹得满城风雨草木皆兵,更不希望大动干戈。因此听高俅的意思是只诛首恶,立刻便答应从中出力。
“你这里先前发生的事我都听说了,不过,高相公那里也没放松过追查。来这里之前,高相公已经给我交了底,那个所谓的圣母,原先是会稽的一个青楼行首,几年前为人赎身后便被推到台前当起了明尊教的圣母,而背地里地大尊才是真正地掌权人物。原先我们都以为事情虽然有涉外力,但对内至多只牵涉到本地的富民,但现在看来,似乎也有士绅牵扯在里头。”赵鼎闻言悚然而惊,他这些天也深入查过,由于东南设有三个市舶司的缘故,因此时常有海外番邦地人在东南活动,其中既有来自高丽日本的,也有南洋诸国的,只不过后者数目极少。但是,处心积虑组织起这么一个大教派的目的却殊为可疑,绝对不是区区小国能够一力办到的,毕竟,无论金钱还是人力都不是一个小数字。”伯纪,那所谓的外力,高相公可有什么头绪么?”
对于这一点,李纲自己也是不甚了然,可是瞧着高俅却像有了头绪。因此,沉吟片刻他便摇摇头道:“我不清楚所谓外力是什么,这些都是要彻查之后才能作数。此番我过来,便是代替高相公拜会一下余杭的几个大家族,只不过时机还得你做主,免得打草惊蛇。”
虽然赵鼎和李纲彼此算是默契的朋友,但是,此时他的心底还是不免微微有一点芥蒂,但转念一想便打消了顾虑。李纲还未出仕,若真地建了大功,那么他这一份绝对抹煞不了,而李纲则可顺势在下一次科举大出风头,高俅此举不过是一石二鸟罢了。想到这里,他便爽朗地笑道:“既然有伯纪兄你来,我可就是如虎添翼了!”
两人在书房中商议了一阵子,赵鼎便把上一次主动献图册的钱如益提了出来:“依我看,此人是第一等精盟,知道当断则断,所以在厘定田亩一事的主动上,他从旁占了很大的好处。我命人打听过,余杭县三大家柳、钱、张,以钱家崛起最晚,祖上官职不高,但一向却步伐极稳,和每一任前来的官员都相处得好,就是在百姓中风评也还不错。若是伯纪真的要入手,不妨从他开始,我倒觉得,这样一个角色,等闲是绝对不会让自己和邪教有所牵扯的!”
“你看人应该没错,那么,便从他入手。”李纲话还没说完,便听得外头传来了一阵敲门声,不由失笑道,“看来今日你的客人实在不少!”
赵鼎自己也觉得诧异,索性自己站起来打开了门,见又是陈九带着一个人站在门外,他更是感到一阵奇怪。突然,他瞥见陈九的神情中带着一丝惶然,心中立时一紧,犀利地目光立刻朝那人脸上打量去,只是那人戴着斗笠,头脸无论如何看不清楚,顿时更加恼怒:“有什么事非得现在来报,你不是知道本官在会客么?”
陈九听赵鼎已经用上了官称,心中更是一紧,想到待会若是出事的下场,他立刻咬咬牙道:“大人,小人吃这贼子制住,所以身不由己,您赶紧……”话还没说完,他就感到背心被人重重砸了一下,旋即倒在地上人事不知。
赵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搅得一惊,但下一刻便醒悟了过来,本待高声呼唤府内官差,又担心此人为求自保暴起伤人。正在他为难的时候,突然感到旁边多了一个人,这才想到里面还有一个李纲。
“县衙之内行凶,你好大的胆子!”李纲刚刚便在后面看热闹,见情势不妙立刻站了出来,“光天化日之下,你就算伤了人也逃不出去,还是束手就擒的好!”
“两位真是好口才!”那人终于抬起头来,正是一张招牌式的俊脸,他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道,“你这县衙实在太难进了,我又不想惊动太广“只好找了个人要挟,谁知他竟还有这般勇气!赵大人,你这部属可算调教得不错!”
“七公子,你……”想到上一次见高俅时听到的那几句话,赵鼎好容易才把即将出口的斥责吞了回去。对方既然有手段在暗地查访明尊教,便不是一个只知道靠兄长荫庇混吃等死的衙内,而他今次用这种手法前来,绝对是有什么大事。
“既然李公子也在,那就再好不过了。”燕青又瞟了李纲一眼,随后轻描淡写地道,“我这里遇到了一点事,需要你们帮忙!”
第十二卷 第十一章 瞒天过海设妙计
要说瞒天过海的本事,燕青至少可以排到第二,第一自然属于他的师傅高明′然他年纪才二十多岁,但却已经有了多次独当一面的经历,从京城到西南再到河北,然后又转战东南,他带出了一大批可用的手下,更把耳目安插到了贩夫走卒之中,那庞大的潜势力就连高俅也不十分了然。
可是,这一次他要对付的可以说是一群乌合之众,也可以说是一批组织严密的人。前者是数以万计的广大信众,而后者则是隐在暗处的明尊教高层,两者之间联系密切,一旦后者有所指使,那么,前者就很可能爆发出一场规模浩大的叛乱,所以他的担子不可谓不重。若是仅仅这样也倒罢了,偏偏他又盯住了明尊教近几年发展时置下的产业,想要借机再做一票,这也是他为何亲自出马的原因。
十几日前,他用了盛大的排场把明尊教圣母吴若华迎到了安溪镇冯家。圣母驾到之时,安溪镇的数百信徒全都围在了道路两边,个个是面色虔诚顶礼膜拜,而几个早已花了大价钱的富家少年则有幸得吴若华摸顶,场面一片闹腾。而燕青假扮的这位平日纨绔不堪的冯家三少爷则得到了大力好评。但是,却少有人意识到,这还是明尊教圣母第一次从民间走进了富贵人家。
为了表示恭敬,冯家几乎把半个宅邸都让给了这位圣母,而且压根没有和明尊教的人争着安排护卫,这也让原本还存有几分疑心的吴若华松了一口气。安排好了一切,冯家炙冯廷敬这才满身疲惫地回到了自己的下处,一进门便见燕青坐在桌子旁边,正饶有兴味地把玩着手中的一个杯子。
见燕青这般做派,他立刻明白周围已经布下了重重岗哨,不虞有外人闯入,慌忙施礼道:“七公子!”
他尚未完全弯下腰,燕青便一把将其拉了起来。一脸没好气地埋怨道:“老冯,你这是干什么?我如今可是你的儿子,哪有父亲反倒跪着儿子的道理?再说了,你一不是我的下人,而不是我的部属,哪来这么多礼数?”他说着就把冯廷敬按在了椅子上,又亲自沏了一杯茶,“这一次着实难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