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薄了皇后的宠眷,自然让萧奉先大为惊怒。若非是看在耶律延禧十分眷顾这位文妃,怕是早就要有所行动了萧瑟瑟见耶律延禧欲言又止,只得强笑道:“萧国舅此来必有要事,臣妾便先告退了……”
“瑟瑟!”耶律延禧一把拉住了萧瑟瑟,略一沉吟便开口建议道,“不如这样,你先到后殿避一避,萧奉先不会待太长时间,他走后你再出来。”
萧瑟瑟原本就想知道萧奉先所来何事,点点头便应了。
萧奉先一进房便闻到一股女人身上的幽香,眉头不由微微一皱,转瞬又换上了一幅泰然自若的表情。见过礼后,他便直截了当地问道:
“皇上,西夏前来请援地使者已经来了很久,若是再拖延下去,一旦宋国再大举进兵,恐怕李乾顺那边难以支撑。”
“难以支撑?前时不是还有人说李乾顺雄才大略,必定能给宋人迎头痛击吗?”耶律延禧一听这老调重弹,顿时很有些不耐烦,“李乾顺还屡屡来使请求尚公主,照他这个样子,西夏的国土就全都打光了,还拿什么来尚公主?哼,你不会对朕说,要出兵伐宋吧?”
“皇上玩笑了!”萧奉先起初唬了一跳,怔了片刻便反应了过来,随即换上了一幅笑脸,“自从澶渊之盟后,我朝和宋国井水不犯河水,每年还有岁贡入帐,何必要为了区区西夏而大动干戈?臣的意思只是,让边境那边稍微施加一点压力,免得宋国那个小官家不把皇上放在眼里?”
“施加压力……”耶律延禧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说得不错,这个大宋小官家一登基便是喊打喊杀地,在西北那边闹得不可消停′然说那里和我朝没有任何关系,但此消彼长,关键时刻还是不能放着夏人不管。嗯,说起来,这一次西夏四监军司一起进犯西宁,听说又败了?”
萧奉先闻言心头剧震,要知道,耶律延禧不理朝政是出了名的,这些外国的军报更是一向由北院枢密管理,这一次怎么会知道夏人又吃了败仗?他强自压下心头惴惴,装出了一幅惊讶的样子:“原来皇上已经知道了?臣刚刚从北府那里得到了消息,还想向皇上分说分说地。”见耶律延禧不置可否,他便明白这位君王并不是真正看重此事,不由长长松了一口气,转而挖空心思地掐头去尾。
“其实,夏人这一次不过是运气不好。羌人大首领多罗巴既然投了夏国,他们便多了一个天然的向导,再加上青唐一带刚刚归了宋人,诸羌之间还有不少想要起反旗的。结果他们就在可以斩杀高永年的情况下功亏一篑,让宋人得到了调兵的时机。皇上,您说这不是夏主李乾顺倒了大霉吗?”
“说得倒也是,不过,西夏的军力确实早就不如从前了。”耶律延禧原本就不认为宋国有多大战力,此时更是对西夏的屡遭败绩嗤之以鼻。”唔,就让边关那边摆出一点架势来,看情况再让人出使宋国,让他们的官家罢了战事。”
“皇上圣明!”
萧奉先及时送上了一句颂圣俗语,见耶律延禧露出了疲态,连忙知机地告退辞了出来。然而,才出内间,他的脸色立刻变得无比阴沉,挥手招来了几个内侍。
“这几天皇上都是招谁侍寝?”
那几个内侍都知道萧奉先乃是皇后的兄长,哪敢有所隐瞒,当下便有人上前低声道:“回禀国舅,自从到了大定府,都是文妃侍寝。”
“萧瑟瑟!”萧奉先恨恨地在心里骂道,目光中遽然射出一股阴寒,随即声色俱厉地吩咐道,“你们伺候的时候用心一点,无论文妃对皇上说什么,都要一五一十地报给我知道,不许有半点遗漏!”
见众人噤若寒蝉地应了,他方才满心恼怒地拂袖而去←的那个皇后妹子一辈子都是个贤良淑德的人,让她在背后耍点计谋根本不可能。
而眼看着萧瑟瑟一日日占去耶律延禧的全部宠眷,他的心中如何不急?
最最可恨的是,这个女人居然还敢言外朝之事!
萧奉先一走,萧瑟瑟便立刻出了后殿,见耶律延禧满脸疲倦,立刻奉上了一杯早就备好的热茶,然后方才说道:“皇上,臣妾刚刚在后殿听到,宋国还在对西夏用兵?”
“是啊,你先前说西夏又遭败绩,朕原本还半信半疑,现在看来,李乾顺果然没用!”耶律延禧轻蔑地吐出一句话,随即摇摇头道,“这些事无关紧要,不管怎么样,宋国也不可能闹得太过分,哪怕他们占了西夏的城池,到时候一旦议和,还是得原样吐出来。”
“只怕未必吧?”萧瑟瑟轻吐樱唇,见耶律延禧神色大愕,便顺势进言道,“宋国自新君登基以来,用兵西北的规模越来越大,显然是志不在羌人。西夏虽然和我朝屡有仇怨,但毕竟是西北的一大屏障,万一夏人元气大伤,那……”
“瑟瑟你过虑了!”耶律延禧二话不说地大手一挥,打断了萧瑟瑟接下来的话。”夏人的骑兵虽然及不上我契丹铁骑,但也不是宋人那半吊子的军队能够收拾得了的。哼,自从李元昊称帝开始,西夏和宋国打了多少仗,哪一次宋国不是先赢后输?就算前些年打胜了,最后还不是因为钱粮而收手?宋国的那个小官家不过是想要炫耀军功,不用去管他!”
见耶律延禧摆明了不想再听劝阻,萧瑟瑟只得怏怏住嘴,心中却是忧心忡忡↓不是那种没有见识的女人,旁人自以为立国两百年的辽国稳若泰山,她却仍旧察觉到了危机,只是,君王不听,她一个女流之辈又有什么办法?
第八卷 第三十二章 贺帝寿暗度陈仓
从九月初开始,大宋开封府便开始筹备一年一度的天宁节。由于前三年尚在哲宗赵煦的丧期之中,因此赵佶的生日天宁节一直都没有大肆操办,而这一年西北战事连传捷报,各地又没有什么灾荒,是以从宰相蔡京高俅以下,谁都认为这一年的天宁节不应该再草草从事。
虽说西北战事如火如荼,用去的钱粮不在少数,但是,一来有高额的茶税顶着,二来这一年又算得上风调雨顺,三来内库中更是满满当当,赵佶虽然在明里表示无需大肆操办,背后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后干脆还从内库中拿出了二十万贯钱犒赏禁军。这一下子,蔡京等人哪有不知道君王心思的,很快便将消息散布了出去,得到了好处的百姓当然称颂官家盛德不提。
而这一次的天宁节,远道来贺的各国使节也同样不少。自从八月初高丽使节先抵达京城之后,紧接着,辽国、西夏、吐蕃、大理、于阗……一众使团竟是将客省和四方馆挤得严严实实,贺礼更是极尽贵重。尤其是奉有旨意求宋国罢兵的西夏使团,一听说了城中沸沸扬扬的伐夏传闻,一众人便是人心惶惶坐立难安。偏偏赵佶根本没有召见他们的意思,这更是让自正使以下的官员如坐针毡。
不过,对于寻常民众而言,无疑是教坊试验新乐以及诸妓的排练更有意思,除此之外,便是禁中即将散钱于七十岁以上老者的传闻更令人激动,至于那些装束和本地人不一样的外国官员。反倒不能引起他人多大兴趣。
此时此刻,高俅地心思却没有放在天宁节上。粉饰太平是给他人看的,身为宰辅←自然知道孰轻孰重,眼下诸国使节齐聚一堂。正是背地里耍手段的好时候。这几天之中,开封府也不知用了多少方法紧盯着使团中人,唯恐闹出了什么乱子。而他和蔡京等人则在紧锣密鼓地密议着伐夏之事。倒是蔡京这个老狐狸地提议最为大胆,竟然提出可以让西北将士在十月十日天宁节这一天正式进兵。
蔡府书房中,微服出行的赵佶负手而立。背后则站着几个最为得力地大臣,人人的脸上俱是一片凝重。伐夏不是一句空话,三军、钱粮、善后、外交,没有一件事是能够疏忽的,只要任何一个环节有所偏差,则事情必定难以收场。
“辽国已经陈兵边境了?”
听到赵佶这句问话,高俅脸色倏然一正,点了点头道:“没错,析津府和大同府都有了动静,不过距辽国国内传来的消息。这应该只是虚张声势。”
“朕料想他也是虚张声势。”赵佶微微一笑,脸上尽显自信,“自从辽主耶律延禧登基以后。不理国事,亲小人远贤臣,国内又是天灾人祸不断,对耶律乙辛余党的穷追猛打更是让朝中鸡飞狗跳。朕也不信他会突然变了性子。不过,虽然如此也不可太过大意,北面地城防以及相应准备都齐全了吗?”
“圣上放心,河间府、真定府、太原府三地的帅臣都得到了政事堂密函,已经暗中做好了准备。”蔡卞上前一步,很是笃定地禀奏道,“不过,光是预备还不够,必须提防契丹铁骑在恼羞成怒下真的出动。”
“卿言甚是。”赵佶立刻把目光转向了严均,见其脸色岿然不动,不由笑骂道,“均达,要是你到了西北还这个样子,非得带回一个铁面将军的雅号不可。朕问你,女真和渤海那边有消息了没有?”
渤海两个字一出,蔡卞不禁微微色变,见前面的蔡京高俅都是若无其事的表情,他立刻换上了一幅镇定之色,但心中却不无芥蒂。为枢相本就让他觉得屈就,如今这么大的事情却连一点消息都没有,显而易见,他的圣眷便是远远不及他人。及至回忆起入朝之后步步掣肘,他更是心下大恨,随即一想到严均便要远去西北,他的脸色才稍稍好看了一点。
“女真人不想在这个时候便和辽国起冲突,但是在渤海,似乎有了动乱的影子。”严均略一迟疑便直言不讳地道,“西北这段时间连连用兵,臣此番悄悄而去也不会有所惊动。但是,伐夏毕竟不能速战速决,时间一长,辽国这边地动静便很难说了。这一年多以来,女真人已经聚起了兵马三千余,实力比当年有了很大增长,各部族长也已经因为契丹贵族和辽主的勒索而愤愤不平,而据可靠消息,耶律延禧因为爱鹰在一次捕猎中不幸死亡,已经又派人去女真五国部,索要海东青十只。”
“十只?”
赵佶情不自禁地叫出了声,然后便突然大笑了起来。”人说辽主好猎,果然是不同凡响!即便女真人想要忍气吞声,只怕也未必能够应付这样的索要,只要再加一把火……”
虽然赵佶只把话说了一半,但言下之意却显而易见,在座都是深涉此事地重臣,自然心中有数。最后,赵佶方才把目光转向了严均。
“均达,你此去西北意义重大,朕也不给你期限,只要你能够扎扎实实地把每一仗打好!至于西军之中的那些骄兵悍将,朕给予你全权,若有不服军令者,全都依军法处置!你这一次要抢在别人注意之前赶去,朕也不好派太多的人,不过等到宗泽去西北的时候,朕会在殿前司捧日军中挑选一千人,以作为你地中军亲军!”
此话一出,顿时全场皆惊,须知捧日军既隶属殿前司,便是享受的一等一待遇,精锐固然不假,但上战场的机会却着实很少,此番赵佶竟下决心用捧日,足可见已经对改革军制有了定计。和面露笑容的高俅不同,蔡氏兄弟却彼此对视了一眼,目光中同时闪过一丝忧虑。
“就依照前言,既然是均达你坐镇西北,秦凤、泾原、环庆、鄜延、熙河、永兴军,这六路兵将全数由你节制!”
六路兵将!
虽然早知赵佶会做出如此决定,但真正听到这句话,在场的其余人还是感到了一阵晕眩′说大宋朝确实有文臣担任支的惯例,但也少有如此赋予兵权,更何况,西北在打了几十年仗之后,西军已经变成了一支名副其实的铁军,天底下便再没有比严均更名副其实的封疆大吏了。
高俅却是心中感慨,要知道,若是没有改变历史,那么,拿到这个位置的便是童贯,幸好如今童贯依旧是王厚的副手,虽然因为两次大胜晋升了官职,却仍旧不得掌管一路。现如今,总算不会再出现一大批西军大将听命于一介阉臣的状况。
出了蔡府,严均自然是回府准备,高俅却和赵佶登上了同一辆马车。君臣对坐之际,两人同时生出了一丝感慨,曾几何时,在端王府中也是如此状况。只是如今斗转星移,一切都已经不同了。
“伯章,朕是不是太心急了?”
“圣上愿意拿天宁节出来当幌子,自然是想早一天看到战果。但是,于国于民,西北这场仗都非打不可,不存在什么心急不心急之说。”高俅见赵佶此时方才收了一脸自信,露出了患得患失的神情,反而觉得一阵亲切。”西军如今名将云集,只要均达能够将他们拧在一起,那么,一定会取得丰硕战果。”
“大敌当前,朕也希望他们能够摒弃派系之争,否则也不会把均达派过去!”赵佶长长呼出了一口气,面上却露出了几许无奈。”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