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
“从明天开始,我们就去赚钱。拼命赚钱。除了卖淫,我什么都能干。你呢?”
“我?我呀,包括卖淫也能干。”
“操!你敢?”血腥玛丽笑骂着打了他一拳,心里和下身都痒丝丝,又想要了。
“赚了钱之后呢?”
“然后,我们就把这个仓库作为第一个据点儿。”
“干革命?”
“不,修建孤儿院。”她攥紧拳头,双目炯炯有神,似乎看到了美丽新世界。
“我们把赚来得钱全部用来修建孤儿院。收养全世界的孤儿。别担心没人来,战乱生产孤儿,正如海洋生产鱼虾,世上有打不完的仗,就有无穷无尽的孤儿小时候,JOKE先生就是这样对我说。”血腥玛丽一向崇拜Mr JOKE。
“然后呢?”卡卡考虑再三,决定不告诉她Mr JOKE就是“大先生”。
“然后……然后我当孩子们的妈妈。”
“我要告诉他们,吸血鬼其实很善良,应该善待他们,应该跟他们做朋友。”
“我要告诉他们,斗士的尊严比国家利益更重要,为了爱国而在比赛中作弊,同样不可原谅。”
“我要告诉他们, 你们不是孤独的,没看见?妈妈正向你们伸出手……”她哽咽了。
卡卡鼓掌:“那,我就来当孩子们的爸爸。”
“我要告诉他们,万物生来平等,天赋自由。人偶和吸血鬼是亲兄妹,和人类一样,都是神之子。”
“我要告诉他们,世上没有真正公正的正义,可不公正的正义总比没有正义好的远。”
“我要告诉他们,不管战乱还是苦难,不管傲慢还是偏见,都不能击倒你,除非你自己不愿站起来!”
“……你非得跟我对着干?”血腥玛丽笑得泪流满面,“他妈的!我这不是站起来了?”
他们离开仓库,再也没回去。
血腥玛丽无处可去,卡卡就让她穿上自己的风衣,帽子,带她回了旅店。很幸运,老板没有识破,也没来兜售夫妻用品。血腥玛丽一路上闷闷不乐,走进旅店时又听见客人在谈论那场比赛,“卖国贼”这字眼儿仿佛根根钢针,刺进她心中。
卡卡明天就要回花都。临行前,打算给国王和小公主写封信。报平安。毕竟已经出来两个多月了。
血腥玛丽不敢独自出门,她又是个闲不住的人,就帮卡卡收拾行李。总是出错。不是忘了这个,就是放错了那个。翻来覆去从新收拾了四五次,反而越弄越乱。卡卡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任她忙活。
终于发现自己不适合这工作,血腥玛丽只好放弃,转而去洗衣服。她一面埋头吭哧吭哧的洗衣服,一面和卡卡聊天。
“哎,明天就走?”
“嗯。”
“一早?”
“对。”
“不走不行?”
“哎?”
“因为……因为我要花钱为你饯行的嘛。我是穷光蛋,你知道的。”
“那就不走了。迟几天也行,请假不成问题。”
“请假?你老板?”
“国王陛下。”
“操!国王是你老板?!行呀,小子,怎么不早说?”血腥玛丽用沾满肥皂沫的手用力拍了他脊背一下,留下个挺好看的湿手印。
“以前不能说。国家机密。”
“少来,唬谁呀。你当官的?”
“近卫少将。”
“哟!了不起!”血腥玛丽又锤了他一拳。“我也想当官。行吗?就和你一样吧。少将。”
“……你以为我是国王?”
“不行就算了,小气鬼。那,少将夫人总没问题吧?”
“……假如有劣质笑话比赛,你肯定拿冠军。”
血腥玛丽咯咯的笑了。尽管一点儿也不好笑。
“我看你买了两个信封。”
“另一封写给给丛丛殿下。”
“太子?名字真怪。丛丛……哈哈哈~丛丛……难听死了。”
“什么呀,你。别乱说话。是公主。”
血腥玛丽的笑容僵死在脸上,发了十秒锺呆,闷不做声的揉搓湿衣服。好半晌后,才说“哦。”
因为她不再说话,卡卡有点担心。放下笔,把写了一半的信折成整齐的方胜,一丝不苟的塞进信封。血腥玛丽用眼角瞟着,嘴都撇到耳根儿了。酸溜溜的说,“好啊~真好啊,少将配公主,郎才女貌,天作的合……”心中发狠,满腔醋火全撒到湿衣服上,把它想象成小公主的脖子,用力……扭……再扭……
“我说玛丽……”
“没听见!”
“小心……”
“别理我,烦着呢!”
“断了……”
湿漉漉的大衣被她拧成两段,甩了一脸脏水。“去你妈的!连你们也敢欺负我!”她一脚把木盆踢飞,撞破房门,摔进走廊。之后就呆坐在小板凳上,愣愣出神,任由大粒大粒的泪珠滚下脸颊。
卡卡想安慰她几句,却不知如何开口。心想,可能让她独自冷静一下或许更好。于是就穿上外套,戴上帽子。
见他要走,血腥玛丽脸色变得更难看,拳头紧攥,眼睛红的想要喷出火来。
“她不是我妻子。”出门前,这句话没经大脑审查,径自从他口中溜出来。
“她是你什么……关我……”血腥玛丽想表现的漠不关心,可还是忍不住破涕为笑,飞一般的冲上来,抱住他的背,哭得一塌糊涂的小脸儿贴着他脸颊,反反复复的说说“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她是我女友……说是未婚妻更恰当。”
“那有怎样?我不也是你女友?未婚妻就了不起呀?我还不希罕当哪。”脸颊飞红,血腥玛丽贴在他耳畔,咬牙切齿的说,“我就是要和你好,气死她!哼~我们现在就好……”
云收雨歇,血腥玛丽赤裸的娇躯仍纠缠着他,宛如一只抱住漂流木的溺水者。恋人的温柔与性高潮的甘美反而加深了她的痛苦,让她不得不面对即将分手的现实。他有个贵为公主的未婚妻在皇宫等他,对她而言,这无疑是天大的噩耗。她想,她必须为自己的将来打算了。
“今后该怎么办?我恨这城市……”
“我也不喜欢。”
“咱们一起回无名岛,一起过一辈子……你说好不好?” 她决定把自己的世界完全向他敞开。
“被当成卖国贼也无所谓。卡卡,从今以后,我只为你一个人活着。爱情可以拯救一切,不是吗?”
“可能是。”
“我爱你,”她豁出去了,一字一句得表白:“爱得不行了。卡卡,我再也不能离开你。这话我以前就想说,可只有酒醉的时候才有勇气。你可知道,我从来就没喝醉过。我装醉,就是想和你说话。好好的说话。有些话,清醒时说不出口呀。能理解?”
“能理解。”
“那,可曾爱过我?”
“嗯。我说玛丽,这可难说。因为……”
“得,算我没说。睡觉睡觉,我困了。”
“……你不觉得,我们应该好好谈一次?关于我的家庭,工作,还有为什么要来亚马逊……”她的世界已经完全向他敞开,他也应该坦诚相待。不是吗?
“去你的吧。我才不管呢。你是什么人,关我屁事呀?你以为我真在乎你?傻瓜~开玩笑的啦。我们是好朋友,不是吗?我又不像某人那么好福气,贵为公~~主~~,又是未来的少~~将~~夫~~人~~哼!”
“……哎,今天你很特别哟。”
“特别温柔?”^_^
“而且可爱。”: )
“你再说?!再说……再说我就真的爱上你罗~”
“晚安。”他吻了她的额头。
她把失望收藏,闭上眼,看起来很幸福。
卡卡继续写信。边写边想自己和血腥玛丽的事。
说到他们的关系,卡卡从来没怀疑过。就是朋友。可以从肉体到精神坦诚相待的异性好朋友。这么说很混帐,可的确是事实。
爱情呢?爱情也有一点儿。是搀杂在友谊中的淡淡的一点儿,就如红茶里的糖……
她无家可归,自己应该照顾她,保护她。假如她愿意,或许……可以带她回花都……
作出这个决定后,卡卡长长松了口气。以正襟危坐的姿势进入休眠。
今夜风大,渔民们取消了子夜出航,亚马逊城万籁俱寂,血腥玛丽用被蒙着头,发出如凄如诉的梦呓。
“卡卡……我想跟你在一起。”
“……”
“……带我一起去花都,没问题?”
“……”
“……我不想当少将夫人,只想一辈子作你的朋友。还不成?”
“……”
“我不是说梦话。求求你,求求你回答一句……好吗?”
“……”
长叹了口气,血腥玛丽爬起来,呆呆凝视着他的背影。“你是故意不理我,对吧?”
“……”
“你讨厌我,想丢开我,所以才故作沉默,是不是?”
“……”
“假如我立刻死掉,你会更开心?”她紧咬唇角,强忍着泪水。
“……”
“那,再见吧……卡卡,我爱你……”
她脱去睡衣,赤裸的胴体在月光下熠熠生辉。她扎上皮带,别上白银军刀,蹬上高筒皮靴。照了照镜子,看到鬼气森森的裸体女人。她闭上眼睛,想起无名岛上那个悲凉的雨天。她心如刀绞,泪流满面。
她走到卡卡身后,想拥抱他,想吻他,撕心裂脾的想。可她还是忍住了。她知道,只要触摸他,她的决心就会付诸东流。
她后退了一步,让自己的影子和他的影子靠近,拥抱,接吻。心满意足的笑了。
“卡卡,说句再见可好?求你了。”
“……”他没回答。他已经休眠了,可以听,却不能说。他心里在哭,在流血,在呐喊,可他什么也说不出。他是人偶,不是人,他必须休眠,他没办法。今夜没有汽笛报时,他和她都被突如其来的子夜抹杀了。
“你不说话,哼,你不说话,哼,他妈的,你就是不说话……”血腥玛丽像个得了痴呆症的老太婆,正傻笑着念一串绕口令。
最后看了卡卡一眼,她用沁出冷汗的手心攥紧胸前的鬼宝玉,转身走进浴室。
“妈妈,爸爸,我来了……”这是最后的吸血鬼女王最后的沈吟。
天亮了。卡卡趟着鲜血的小溪来到浴室前,推开门。割断静脉的右手湿淋淋的伸向门外,似乎正等着谁来拉她一把……血腥玛丽仰躺在浴缸里,看起来很美。
卡卡闭上眼,任由泪水夺眶而出。卡卡跪在浴缸前,握住她冰凉的手,喃喃自语。
“玛丽……我也想跟你在一起。”
“……带你一起去花都,当然没问题。”
“……你想当少将夫人没问题,一辈子作朋友也可以。”
“现在……我醒了……你却永远休眠了……”
“……别傻了……我怎会故意不理你?”
“我当然不讨厌你,不想丢开你,我不是故作沉默……请别怀疑……”
“现在你知道答案了……会不会太迟了?”
“再见……玛丽,我爱你……一起回家吧……”
卡卡把她的尸体带到无名岛,再次挖开吸血鬼的坟,与她的父母合葬。血腥玛丽的第一个愿望落了空,卡卡想,至少该让她完成第二个愿望。假如身在天国,她也该在父母身畔嫣然微笑吧?希望如此。
他点燃了岛上的原始森林,为吸血鬼家族最后的公主举行了华丽的火葬。招魂笛奏响镇魂歌,烈火染红了天堂。
最后一次回眸凝望,卡卡突然明白了鬼王那句话。
“我们都是鬼,谁也救不了谁。”
“出来吧,玛丽……我来救你了……”
仿佛响应了他的呼唤,血腥玛丽的灵魂飘出火海。吸血鬼女王的容貌一如往昔,与生前相比,只是失去了影子,身体也变得模糊黯淡。笛音袅袅,她的鬼魂却不肯乘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