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窗户在惨叫声中粉碎,狂风卷着黄沙,汹涌而入。石屋发出了“咯咯”的声响,随时都有可能崩溃。
偏在这时,他身体周围,又升起了一道咒法屏障,这次不再是空间结界,而是扎扎实实的一个防御咒法,咒法所生成的半圆球形防护罩,把他稳稳地包容进去,并在一息之后,与核爆冲击正面硬碰。
“吱!”
尖锐刺耳的啸音让人头皮发炸,在这怪声中,石屋轰然倒下,大半的土石皆被狂风卷走,剩下的也被防护罩弹开,普鲁斯倒是毫发无伤。
可眼见这防护罩后劲不足,崩溃在即,之后的时光,让他怎么捱过去?
正发愁时,天空中又是一声尖啸,而这啸声,分明就是从生物的嗓子里发出来的。
啸声竟将核爆冲击的巨大声响完全压制,一时间,天地间只余下这声穿云裂石的长啸声。
啸声之后,是一连串古怪的音节,普鲁斯听在耳中,心中却是猛跳不已。
这分明就是黑天洲一个大部落的语言,是丛巫内部流行的官方语言!
这定是丛巫来人了,却不知是哪位高人,其啸音竟直抵核爆冲击,修为实是深不可测。
普鲁斯对敌人的文化自然有研究,他听出那人话中的大意是:“小丫头,今日你用核弹打我,明日我便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话意虽是平凡,但其中刻骨的恨意却令人如坠冰窟。
虽然知道效果不大,但普鲁斯还是尽力屏住了呼吸,想在这乱流奔腾的场景下,逃过一劫。
幸好,空中那人全副心神都集中在少女身上,所以,明明察觉到了下面有人,却懒得动手,厉啸声中,倏然远去。
普鲁斯来不及为少女担心,因为身外的防护罩已到了随时都会崩溃的惨境,有可能下一刻,他便会消失在高热的冲击波下。
在这个时候,他忽地明白了一件事──关键人物总是关键时刻才会到来!
长啸声又起,这啸声的距离比刚才更远一些,也不如刚刚那一声厉啸响亮。
只是啸音响遏行云,在核爆冲击波的轰响声中,却越发显得清亮高拨,令人入耳难忘。
以普鲁斯的聪明,自然一听便知,先前一声厉啸,是那位少女的仇人吃亏之后,发泄怒气的产物,自然戾气十足,摧折万物。而这一声啸,则纯粹是帮助人判断位置,招呼同伴所用。
最重要的是,这啸音好生耳熟!
啸音绵绵不绝,倏忽间已近了许多,人体高速移动的破空声更是清晰可辨。
普鲁斯喜得几乎要掉下泪来:“天不绝我,是大哥啊!”
“嗡!”
奇异的昆虫振翅声,在隆隆的爆鸣声中显得极其古怪,普鲁斯一下子便听出,这是“圣甲虫”在飞行时的独特声响,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他得救了!
“大祭司!”
“普鲁斯!”
“小鬼!”
熟悉的呼唤声让普鲁斯激动得无法呼吸,更别提开口回应了。
他不开口,大家只能更着急,一人上前,先击碎了防护罩,然后一把扯开了盖在他身上的白布,对上了他滴溜溜直转的眼珠。
“嗨,小鬼,该起床了!”
普鲁斯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三姨,早上好!”
~第四章 核爆~
核爆后的天空呈现出怪异的紫红色。
向四面八方扩展开去的冲击波,让这广大的天空呈现出深深的创痕,仿佛是一张喘不过气来的老人的脸。
方圆数百平方公里的云层,被一扫而空,紫红色的光泽占据了整个背景,没有半点消褪的迹象。
我立在核爆的中心点,“极限领域”扩展开去,将一切辐射都阻在身外。这一手,迄今为止,黑暗世界能做到的不会超过十指之数。
这是“妙诣境”修炼到极致,化神返虚,几至入微之时,方能应用的技巧。
再向前一步,便是虚实相生,若存若离的‘证道境’,如今,我正踏在这个门槛上。
在不久之前,还有一人,也站在这个位置,承受着同类型的辐射。
与我唯一不同的是,辐射对他而言,只是个附带品,他在抗拒辐射的同时,还在接受相当于十万吨TNT炸药的洗礼。
当然,通过空间结界,可以避过爆炸之初那毁灭万物的爆发冲击,但随后的能量狂潮,便不是空间结界所能抵御的了。
这家伙,至少在爆炸的中心点待了十秒钟以上的时间,单只这份修为,便令人心头发冷。
我再一次肯定,几小时前的那一场胜利,该有着多么大的幸运成分!
他的啸声,我听到了。
我的啸声,他也应该听到才对。
在我手上吃了大亏,却能隐忍不发,这不应是他的性格。
这只能说明,他抵挡十万吨级的核弹,也不是件轻松的事,此时他的伤势,应该已经到了一个非常沉重的地步。
“可惜!”
我扼腕长叹,不能借此良机铲除大敌,以后再碰面时,便又要伤筋动骨了。
下方不远处,容小姨遥遥发来讯息,说是已经找到了普鲁斯,情况还好,至少不是奄奄一息。
我先松了一口气,接着再发长啸,通知四面搜索警戒的人缩小范围,进行下一阶段的准备。
这里是丛巫的实际控制区,在他们的头顶上引爆一颗核弹,即使是小型的,也等若是在太岁头上动土,老虎嘴里拔牙,任其修养再佳,也不能容忍此事的发生。
冲突已不可避免,唯一能加以控制的,只有冲突的范围和级数。
两大势力的精英办起事来,就是俐落。
半分钟不到,百名精英便集结成团。
“太阳祭司团”在内,“禁卫军”在外,只是一个最普通的阵型,却具备着最多样的变化。
在队伍中心,普鲁斯被固定在木板上,脑袋被颈托固定住,且被一层层的纱布包得像个大棕子,只有一对眼睛,滴溜溜地转动,依然是灵气十足。
我看见他的模样,忍不住低低一笑:“怎么,被哪位小姐给打了?”
普鲁斯翻了个白眼:“应该说,是被哪位美丽的小姐包扎的!打我的是扎果那只碱猪手……恶!”
不理他故意做出的鬼脸,我恍然道:“扎果?是‘魔兽武装’的总领吧,闻名已久,倒还真没见过。”
一边,齐贤干咳了一声,纠正我的错误:“陛下,你见过他的,两年前,天堑洋上,我们有过交手。”
“是吗?”
对这个错误,我并不觉得尴尬,扎果他既然敢伤普鲁斯,便要做好被我报复的准备。
和一个死人谈“尴尬”,没有任何意义。
即使抱持着相当的警惕,队伍的速度也很快。
仅仅五、六分钟的时间,队伍便绕过了黄沙瀚海,擦着丛巫的实际控制线,向内陆挺进。
同样的,我们也绕开了辐射区域,把那一片死亡之地远远地抛在身后。
不过,绕路的结果并不只是好的。
因为绕路而耽搁了时间,在我们屁股后面,正跟着大串人马;前方,也有人在等着我们。
才踏入沙漠边缘的绿地,不远处的天空中,圣歌缭绕,纯洁的白色光芒像一波无声涌动的暗潮,缓缓向我们的侧方推移。
“神圣教廷”的圣力,果然是世界上最有效的净化力量。
由一位红衣主教为中枢,五位主教、七位圣骑士、近百名神父组成的强大阵容,就是核辐射也要退避三舍。
感受到前方人们的眼光,我找不到什么客气和善意。
齐贤没有像我一样的敏锐感知,暂时还察觉不到对方的好恶倾向,他只是单纯地评价对方的能量。
“教廷真是人才济济,亏他们能在十分钟内找出这么多神职人员,他们在全世界才有几位红衣主教啊!”
容知雅眯起眼睛,在层层叠叠的神圣光辉后,找到了主事人的脸。
她偏过头来,笑吟吟地道:“是在东方唯一的一位红衣主教,克洛伊德大人,你见过他的!”
“见过吗?”
我说话的模样一定很傻,周围的人们开始发笑。容知雅用她会说话的眸子勾了我一眼,立刻让我背后冷潸潸的一片。
她微笑道:“大概是你刚死而复生的时候,在兰光和阿侬列打完架,不是见过人家吗?
“我记得事后你还对我说:”这老爷子很有修养,不愧是上帝跟前混大的‘。“
“我说过?呃,就当我说过吧,亏你还记得。”我咧嘴一笑,看着神圣光辉后一张张凝重肃穆的脸,心中颇有些感慨。
“三大制约”在维护人类生存环境上所做的努力,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就像现在,用一位红衣主教、五位主教、七位圣骑士、百名神父组成的队伍,已有了和艾玛、梵河这样的势力来一战的能力,而他们却用来阻挡辐射扩散,黑暗世界任何一方势力,都没有这样的好心肠。
只凭这一点,便足以令人尊敬和佩服。
我本来不想在没有安置好普鲁斯的时候,与他们碰面。但既然碰到了,我也没有理由掉头离开。
略一沉吟,我交代了齐贤几句,让他做好防御,再和容知雅打声招呼,便独自飘上天空,向着克洛伊德那里飞去。
无视于教廷成员戒备的目光,我微笑着前移,一直移动到他们结成的阵型之前,这才开口招呼:“嗨,克洛伊德大人,我们又见面了。”
克洛伊德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和蔼的笑容,清澈的眸子中,流动着一位老人的智慧之光。
“赞美主!一别三年,陛下之名,如日中天,而性情一如往昔,实是可喜可贺啊。”
我听出他话中有话,大概就是说我没被高涨的力量和名声冲昏了头,做出什么坏事来。
我心中暗笑。
坏事我是没做过,但性情有变没变,那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不过,既然老爷子都这么说,我也没必要和他抬杠,顺水推舟地一笑,我看向面色不善的几位神父和骑士先生,若有所指。
克洛伊德温和一笑,做了个手势,他们严密的阵型立时裂开一道缝隙,让我一闪而入。
“克洛伊德大人,这次又要麻烦你了。核辐射的扩张速度如何?”
克洛伊德略一点头,笑容依旧:“赞美主,由于这只是个小型核弹,其扩散范围,我们还可以控制。
“在几个小时内,不至于蔓延到人员密集的地方。等到费根他们到来,便可以将辐射区域完全净化。”
费根是另一位红衣主教,和克洛伊德相比,脾气似乎大了些。我也听说过他的大名,想想要面对一位暴躁的红衣主教,我开始萌生退意。
而这时候,克洛伊德也发问了:“陛下,这次核爆的详情,您可曾知晓?”
我听得出来,他的潜台词就是,在这次核爆事件中,你起了什么作用?
我淡淡一笑,实话实说:“核爆之前,全不知情。现在,却能整理出一个来龙去脉。克洛伊德大人,有兴趣听我说吗?”
我面向和蔼的老头,眼角却扫视着周围的神职人员。
我感觉到,克洛伊德对我还是比较认可的,但周围的这些神职人员,却对我有某种偏见存在。
这和蔼的老头笑了起来:“当然,上帝兼听一切声音。”
我耸耸肩,在脑中组织了一下言辞。
然后,从普鲁斯遭袭,又被人救走开始,一直到他被我们救回,根据普鲁斯的描述,我在众人眼前,理清了一个大概的脉络。又在有意无意间,着重提点了一下那个神秘的少女。
克洛伊德明显对那少女感兴趣,他好好地想了一阵,才用他招牌式的温和嗓音说道:“按照大祭司阁下的描述,那位神秘少女应当是发射核弹的关键人物。大祭司的话,我们自然信得过,然而,从逻辑的角度来说,陛下,你觉得那位少女会为了救助大祭司,而引爆核弹吗?”
我表面上不置可否,但心中却在痛骂普鲁斯这小鬼。
他叙述经过时,在关键处语焉不详,且诸多推诿,一看便知还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偏偏在他可怜兮兮的目光下,我硬不起心肠,没法严刑逼供,要不怎么会有这份尴尬?
我眼睛眨了眨,再回答的时候,语句中开始出现了“也许”、“或者”、“大概”等不确定的字眼,臆测之词居多,周边那些神父、骑士之类,本来已经缓和的脸又绷了起来,我看了只想笑。
他们的信仰和原则,在黑暗世界的传统价值观面前,真的只是个笑话。
然而,生而为人,在失笑的同时,我也不得不向他们表示敬意──如果他们的信仰和原则能够万年如一日,永不变质的话!
克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