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自找的,怨不得我!”
云归尘嘴角冷笑忖道。
出乎意料之外,男孩两腿并没有击在云归尘运集全身功力的双臂上,反而在那之前将双足加速交错而过。
“啪!”
空中传来一道清脆响亮的声音。
一股银白色浓雾般罡气,突进似的击射云归尘的咽喉。
“锁喉剪!”
云归尘怪叫一声,狂退。猛地把铁臂一收,并排竖立在面门,以阻挡那似镰刀锐利般的罡气。
“波!”
罡气击臂,云归尘双臂上忽然各现了一道伤口,然而诡异的是,伤口中竟无血迹出现。
云归尘硬架这一招自有用意存在,於接下此招之前,心灵上隐约有非挡不可的念头,自己也颇感惊异,怎地自己会有如此想法?且,另一项令自己讶异的是,这男孩刚才所击发的“锁喉剪”一招,不是本门早已绝迹武林,百年来无人练成的绝艺,他是怎麽练的?“这‘锁喉剪’你在哪练的?”云归尘怒问道。
男孩身躯落地,未及霎眼,弹身右拳一扬,轰然一响,整只手臂上赤焰焚焚,敲石燃薪。
空气中弥漫一股血腥焦味。
他脸上仍带笑容,只是目光呆涩,一见云归尘发话,毫不犹豫的朝他隔空一击。
红芒贯射。
热!烁石烧空,火炽金流,烈炎可畏!整片地上炙热非常。
他(男孩)拳势一出,罡风所及的范围,其空间异常扭曲变形。
云归尘一惊失声道:“玄阳大槌!”
他知道空间为何歪曲,那是大量水气蒸发所造成的结果,且,男孩这一拳可怖之处,正是那一股把大气中水气蒸发的“玄阳”罡气。
云归尘不明白他又是怎麽练成这一项绝学?在本门之中,有资格练而能练成“玄阳大槌”者,实不出五人。
且这五人之中尚包括自己与他母亲在内!而他尚未满十岁!又是用在“锁喉剪”之後。
“这是不可能的!”云归尘心中狂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震骇当场。
男孩这“玄阳大槌”不仅使来毫无瑕疵,反而纯熟无比,彷佛这绝艺是他所开创,没有任何拖泥带水之处,深得其中三昧。
唯一美中不足之处,是他的功力并没有比自己深厚。
最让云归尘吃惊的,是自己的“玄阳大槌”也没有比男孩高明多少。更何况,自己练了近三十年呢?拳罡呼号,劲风扑脸。
一惊!云归尘刹然回神,心头狂怒,瞪视这云叠山峦,迎面而来的“玄阳大槌”
亦提起相同的绝艺,照面击去。
轰爆!云归尘身形一震,退了一大步。
男孩却受不住反震之力,倒飞而跌。
馀罡散射,赤焰般炙热罡风即将落地!云归尘瞧及男孩母亲,瞳孔暴缩,心中一急,奋不顾身,如电光火石,扑在她身上,忽闻嗤声不绝,背上使人难以忍受的炙痛传来。
只见他的背上、头脸、手足各处,均有不少灼伤之处,那水泡、血泡,如沸腾似的,绽破溢射,他浑身皆血。
云归尘微一起身,紧张的看了下男孩母亲遗容,心中那颗万斤大石稍稍放下,暗中庆幸。
环视一眼,地上尽是凹陷的小坑洞,兼且从那无数的小洞中还不断冒出一道道白色烟气。
云归尘不禁看得倒吸一口气,暗斥自己太过冲动,差一点儿毁去了这心爱人的遗容。
倏然——男孩翻身而立,再度抡拳狂击云归尘。
仍是“玄阳大槌”!但是这一拳比上一拳的威力来得更大。
云归尘悖然色变,对男孩这种漠视自己母亲遗体的举措大动肝火。
“畜生!”
云归尘骂道,双手一抱,带著她横滚了几圈,避过男孩这威力无匹的一击。
轰!地上陷落一个一尺深的洞。
云归尘看了大惊失色,身形一跃,戳指骂道:“你不顾你娘了……”
不由得心中一阵颤栗。
男孩的脸上笑容依旧,两眼呆涩失神。
脑中灵光一逝,云归尘想起了本门中一种耳熟能详,无人能练成的秘术。
“不可能!”
云归尘心中狂叫,但是对他小小年纪便有如此高深的功力看来,本门的传说确是不假!忽见男孩举足而来。
云归尘收摄心神,豁然将全身杀气藏伏。
男孩突然动也不动——痴笑。
云归尘暗中一喜,一个大胆的想法爬上了心头,他偷偷撕扯下一小块裤子的布料,运指一弹,击向男孩身旁二丈的地上。
“噗!”
布料击在地上,发出一个声响,那地面立刻陷凹下去,砂石激扬。
男孩竟然朝布料所击之地上凶猛扑击。
云归尘攻其不备,鬼出电入,迅掠而至男孩身边,右掌凝集氤氲真气,朝他天灵要害狠然下击!罡风压顶。
男孩如有警觉,转身出拳。
“啪!波!”
云归尘料想不到,男孩反应敏锐至此,他右掌应手之感已生,便见他双拳已到胸膛。
“哇……”
云归尘倒飞而跌,在半空中高喷一口鲜血,已然受了重创。
反观男孩,从容不迫,云归尘心中一凉。
男孩健步如飞,向云归尘步去,口鼻鲜血直涌。
云归尘不喜反忧,看了地上男孩母亲一眼,毫不犹豫的奔了过去,意图炯然若揭。
男孩身形一掠,问到云归尘身前,兽吼一声,五指一张,往他脸上抓下。
云归尘见他指上罡气弓弦箭射,心神一懔!狂退。
男孩倏进,两掌俱爪,以划、挥、点、钻等方式攻击云归尘。
云归尘当然知道男孩这爪法叫甚麽名称,这爪法名叫“绝命爪”,亦是本门不流传於当世,只有那秘笈存放於本门书库中,除了几个身分特殊者有资格习练外,它根本没有在江湖出现过。
况且这“绝命爪”上蕴含一种奇特的真气,被此爪所伤之人,其一身经脉将会逐日枯萎,不出十日,必定经毁人亡,故而它有绝命之意。
云归尘识得此爪厉害之处,更知道若是挨受到了此爪,除非也去练这“绝命爪”否则天下无人可解。
退!云归尘暴退!不想再与他纠缠。
进!男孩急进!意图将眼前之人毙於爪下,不为了甚麽,只不过他心中此刻被“战意”满满填充住了。
这无限的战意,不知道从何而来?男孩彷佛只记得,他目前的任务,就是迎战眼前一切对自己怀有敌意之人、事、物!他的意识,更早已迷失在这战意之中。
他身上的血无限制的沸腾、汹涌,如似在这一刻升华。他感觉到唯有不断战!战!战!才可以平息掉身上这一股有如噬血狂魔,附骨之蛆般的魔性之血。
云归尘见状,长叹一声,恋恋不舍的望了男孩母亲一眼,突然转入一棵大树之後,跃上枝头,身飞影远。
男孩瞧见云归尘闪入树後,穷追不舍,也扑到树後,却不见了云归尘,一呆!竟愣立当场。
一时间,男孩松懈下战斗精神。
猛烈的头痛袭来,男孩捧头哀号不休……昏了。
山路旁一只死狗,腐烂的死狗。
皮毛上布满恶心的蛆虫与苍蝇。
骨瘦如柴,眼眶凹陷,睛似鬼火,浑身泥泞污秽,面有菜色的男孩,左顾右盼,蹒跚独行。
蓦地-男孩眼光被死狗所吸引,一时间,心荡神驰。
良久——才欢呼一声,如获至宝般冲到狗尸旁边,忍不住“咕噜”吞咽了一口口水,左手抚摸著好几天没吃东西,饥馑难忍的小腹,曲膝蹲下。
两眼眨也不眨,眼睛笔直盯视著狗尸上缓慢蠕动的白色蛆虫,微颤且抖的右手伸出,嗡声不绝!一大群金色苍蝇轰然散飞,四处游留,有一大部分飞到了他的手上,攀爬著。
右指轻挖,指尖传来万虫抖动的感觉,是一阵一阵的,此起彼落。那狗尸上的肉如同是块烂木头、烂泥浆,被男孩无力的一“抓”!应手而起。
刺鼻的酸腐臭味并不能对他产生任何影响,他早已饿得连恶心反胃的感觉都消失了。
这半年来,他几乎每天都处在极度的饥饿当中。
没有人能比他现在更确定“食物”在人身上的地位,像刚才,他几乎快要饿得昏厥,可是他了解,一旦他倒下去,亦将永远不醒人事。
求生的意志,不断刺激著他继续走下去,直到寻获“食物”。
男孩感激著老天爷,让他在此时此地能够找得到这一味美好的“佳肴”!缠著狗毛令人恶心反胃的蛆,掉了一地。
挖空之处里面更加骇人,遍布了形形色色奇形怪状的虫与蛆,在那赭红色的腐肉泥中争相攀爬,万头钻动。
男孩左手轻轻夹起右掌上一只又肥又大,扭曲不停的蛆,闭上双眼,也不管有毒无毒,朝嘴里一丢。
眼眶里泪水同时滑落。
入口略微腥恶,男孩知道这还是不能解决腹中难耐的空腹感。
再次囫图吞枣服下数只。
小脑袋瓜子里不由得回想到半年前残缺不全的往事。
男孩想起了娘。更想起了爹!男孩心头恨意高炽,若不是这个“爹”,也许娘就不会死;若不是这个“爹”自己也不会在姨丈家受人歧视。
若不是这个“爹”也许自己现在不会流浪在外,更不会把吃死狗身上的蛆虫,认做是老天爷恩赐的美味。
男孩木然的表情,泪流潸潸,麻痹的双手不停的将蛆虫往口里送,津津有味的嚼食,不觉得有何肮脏?断断续续的回忆,模糊的浮现,栗然--男孩头痛欲裂,哀号不休,眼前蓦然“看”见了母亲死去那一天,自己抱著娘迷迷糊糊的走进一个山洞中,然後……然後自己好像在山洞中看了一本叫做“天医秘”的书……而娘……好像也给自己“放”在那里了……头痛持续,一阵又一阵,如万针贯穿,男孩难以忍受,捧头大叫。
忽然见到姨文打了自己一掌……忽又瞧见姨丈紧紧拥住了娘……他,他脸上流的不是泪,是血!意识混杂的男孩,那记忆交错不清,半年来时常发病的头痛,令其痛不欲生。且,每一次清醒过後便又把一些儿时记忆忘记。
当然,他早已忘记掉二年半之前,他姨丈云归尘也用同样的法子来封锁他的记忆。
如今他所记得的,只不过是微不足道记忆深刻的母亲之死,以及意识中姨丈家的人对他“不好”的事。
然而上半年来的记忆却也取代了他原有的记忆。
且,古洞中那一本书的内容彷佛也在他的脑中生了根,留恋不去,无论他再怎样头痛,那书上所写的,他仍然记得一清二楚,只字不漏。
男孩拚命的想把母亲留在记忆中,他不断念著:“不要想……不要想……”
这半年下来,他明白唯有不去想,那颗头才不会痛。
然而母亲在男孩心中是最令他神伤魂断的,不论是怎样的痛苦,也不可把母亲忘记,即使是痛死、疼死,也不能把娘忘了。
男孩明白,如果他真的不去想,不去回忆,等到他再度昏厥之後。这一段往事、记忆,亦将永远深埋心底,封印住。
换言之,就是忘了,再想不起来。
这半年来他不断与记忆搏斗!他不可以让娘消逝在印象当中。
男孩声嘶力竭,全身青筋曲张,爪甲扒裂地上泥土,指痕垒垒,间夹有丝丝鲜血在泥上。。
身体亦因为极端的痛苦而痉挛、抽筋。
甚至角弓反张,瞳睛放大。
刹然!脑里清清楚楚听到一个暴响,身躯猛震。
他知道他又挨过了。他也昏了。
第二章 温暖大袍
男孩不醒人事後,另一头山路上出现一男一女行来。
女的红衣劲装打扮,美艳不可方物,娇体惹火,无形中带著一种妖冶秀媚的气质。
其惹人遐思的笑容,羞涩中含有愉悦的姿态,真教人著迷。
男的年约四十,面容清奇、器宇轩昂、举止稳重、从容不迫,且一身难掩的雄伟气度,更显出其不凡之处。
男人问道:“月盈,他……他当真在此?”
月盈蛾眉微蹙,困惑道:“大姊临死前曾说他是在这里没错,咱也曾经与几位姊妹来这里探视过几次,却仍无功而返,对那一道入谷机关,月盈实感无能为力。
本门中……深通机关秘术者,除了大小姐、二小姐、“天君”、大姊之後,就唯有华老称得上是个中高手。
这一次,若华老也无法开启这一道入谷机关的话……月盈也只有舍弃大小姐的训示,到‘恒山爆雨门’姜门主那儿借十数颗‘飞雷神火’将他甚麽‘怒啸谷’给一举炸掉!”
这话最後说得咬牙切齿。
华贵闻言一惊道:“千万不可,若华贵真无法开启的话,咱们再另谋对策,月盈你们可别乱来。”
月盈柳眉一挑,微瞠道:“华老你不用耽心,一切事情咱‘九大侍婢’一肩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