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月讶问:“你不耽心风月斋吗?”
庄六郎笑容可掬道:“先生是用不著别人耽心的,该耽心的是他们自己。”
阴月听他语气中自信满满,微蹙著眉道:“难道你不怕风月斋被他们杀了?”
庄六郎一笑,不回答这句话。
阴动天倏然而立,持拳绞紧,口里念道:“‘东楼’……张就……咱们也该再一次相会了吧!”
嗡嗡……长缄轻呜,在空中抖动生狞,别有怪异。
李合足下刹避不及,硬著头皮,刚牙一咬,将错就错,加快脚步,冲到风月斋面前,分水刺霍然突刺,他面目狰狞,狠道:“去死吧!甚麽神医……”
忽然见到风月斋面具下那张嘴,笑笑。
猛地脖子一酸,似被蚊子咬了一口,四肢……不!是全身,整个身体在不到四分之一秒的时间里尽失力道,瘫了痪了。
两只眼睛盯著风月斋,这时间一时失去作用,像是缓慢,非常慢的慢动作。
将眼前的他,一寸一寸地由风月斋的下颔、衣领、胸、腹、裤、膝、足看得仔细,等回过神来,感到这可恨的地心引力,他的鞋尖恰在眼前。
百群看得一清二楚,那根长针循著抛物线作用正往下掉,李合好死不死硬要撞去,结果那针扎到了他的脖子,他就像滑垒般,趴下。
看起来如同是李合自己运气不佳才有这种结果,但百群可不这麽认为,他知道假使李合不冲过去,风月斋那根长针一样会扎中李合。
因为那针是循著李合的气机、气劲在行动的。
所以武功比自己差上一倍的李合必然躲不过。
李合滑溜著双眼,惊恐著,他知道这不是点穴,没有一根针能同时握有‘麻穴’与‘哑穴’的功用。
现在的情形是有点像中风,又不是中风,明白的查觉全身气机倏然消失无踪,使得想要说话的嘴巴,不能张开,也无法合上。
风月斋蹲下,看著他伸手伸往自己脑後,李合急得额上暴汗,胡思乱想,眼睛乱转,想道:“他要干甚麽……”
眼神一定,被风月斋收起手的那样东西所吸引。
长针!耳朵里风月斋冰凉直透入骨的声音传来:“你,不会死,但会听、会看、会有喜怒哀乐、七情六欲的感觉。
不过你,无法动、无法说、也无法笑,更无法亲自做吃喝拉撒的事。
你该享福了,等著让人侍奉吧,活死人。”
话刚道完,风月斋如水中弹虾,曲身狠退,快似迅电奔射。
东楼麾下也想不到他竟能倒著走,以背部迎向敌人,而且疾行如飞,一时之间,阻挡不及,竟被他冲破了第一层狙杀网。
这时,风月斋手中十八根针已尽行射出。
围在第二层的一个高个儿,见风月斋轻易就闪过第一道狙击线,探手高唱道:“点子硬,大夥并肩子上!”
其他人齐心合力一吼,杀声震天,围掩杀来。
只见风月斋那十八根针各循著诡异的角度,或转、或旋、或针柄大迥,或上下以波动之势飞著,或另以弧图方位划著。
在初退直到站定,这眨眼之间。
针头已尽然扎中前头十八个人。
却仍未有人瞧见。
张就见到那十八个部下动也不动,一时未能反应,怒不可扼,大呼道:“王丙、李坤,你们是怎样了……”
风月斋猛然窜进!比退的速度更快,有如鬼出电入,势如脱兔。
一时之间,他那衣袍挟带一道长尾的黑色尾巴,转过那呆立的十八个人,定於宽广的场中。
张就瞧视清楚,看到风月斋每转过一人,即在那人脑後取下一根针。
急忙高喊道:“小心飞针!”
风月斋一怒,朝张就恶声道:“格老子,你当老子只会弄针!”
倏将身形一跃,背後砍下来的五柄刀子一齐落空。
风月斋人在半空,两臂四伸,两掌中几缕白烟升扬,氤氲真气含和其中。
张就、百群定眼偷视,惊恐失神,齐叫道。
“真气聚冰。”
风月斋掌中竟然有一块如核桃般大小的冰块!他竟能集聚空气中的水气转凝成冰!这种功夫,没有上百年的修为可做不来。
张就心神一懔!风月斋人在半空,冰已击出,听那张就一叫,怒“哼”道:“你倒识货。”
冰块猛然炸裂散射,朝底下五人的脑後,冲、轰、爆击。
更甚者,风月斋竟能将足尖点在那反射的冰块上,身形又是一翻,扬掌又击四冰,射向另一端狙杀之人。
“剥、剥、剥、剥,”
冰块里含有风月斋怪异疯狂的真气在里面,它不仅只爆一次,还连锁不停般,分裂再分裂,直到那细冰可停留在杂草上的细叶般大小为止。
更厉害的竟是冰块做反方向爆轰,像火山爆发之下的威力,它一口气反冲风月斋。
可惜的是,那倒行逆施的冰块前方还有人,是张就的部下,风月斋的敌人。
就见那散冰似受到某种莫名的气机操控,各循著每一个人身上的真气牵引,在眨眼不及时刻,打中了那一头所有人的後脑勺。
那些人连护体真气还未来得及施放便已倒下。
风月斋身形落地,眼前诸人丢兵弃甲般,畏惧大退。
邪恶一笑,再蹲,狂运‘隔山撞死牛’神功,盯著前方,一拳一拳的击到地面上,那真气蕴劲,爆烈的从地底迅发电射,那些人逃不过数丈,劲风竟然从地中朝上狂击。
张就看到那一个个没有义气,叛令逃生的下属,一人接著一人,‘飞’上半空中,然後再重重摔下来。
尤其是百群,更惨。
他不只鼻青脸肿,还满头包包,且包上加包。
一颗一颗肿大的瘤像葫芦般,肿得满额皆是,像如来佛祖。
张就与剩下十四人可笑不出来。
面对如此可怖的敌人,为何江湖上一直没有关於他的传闻?从动手迄今,未及片刻,东楼精英就倒了百馀人,看他们动也不动,话也未闻,八成是死了。
张就好生不住後悔,心想自己不应该在得了‘盟君令’後还想杀人灭口……突然一个计上心头!︽︽︽︽庄六郎、阴动天、阴月三人步出庄家大门。
残阳西逝,绮裳鱼红,天际处鳞鳞片片,映彩著院前深林密菁,鹰翔蝉呜。
阴月目眩神迷,瞧著刚飘过头上的一片红云,感叹道:“好美的景色。”
庄六郎适时表现出迷人的风度,道:“阴姑娘日後若有时间,尽可与阴兄一道来寒舍小住。”
阴动天笑道:“看来是有这个机会。”
说得这二人一齐脸红。
阴月连忙岔开话题,讪然道:“庄……庄兄,咱们还是赶快到‘医心小筑’去吧……”
庄六郎微摇著头,道:“先生的脾气不好,咱们若硬要去帮他,只怕他会生气。说不定……会连我们一块儿打。”
阴动天愣道:“竟有这种人!”
庄六郎露出一丝苦笑,道:“先生是不能用常理去推测的人,依六郎看,咱们还是慢一点过去吧。”
张就掏出‘盟君令’,强运著指上真力。
风月斋冷眼侧望,抿嘴道:“你很聪明。”
“哪里哪里。”
“哼!”
“看来……这一切都在你的算计中。”
张就语气生涩道。
“哼!”风月斋再度重重一哼。
张就指住自己,唉声叹气道:“我实在很笨……”
“……”风月斋不回答。
激动著,张就看著‘盟君令’高声道:“我竟没想到,像这样的宝物,绝不可能有人会平白无故送人的。”
“我饿了。”
风月斋咽了口水,狠盯著他,再道:“让你们气饿的。啥东西老子不管,‘盟君令’在老子的眼里,还不值一碗香喷喷的阳春面!老子在这里六年,名呀利的都抛往一边,鸟蛋!你想老子还奢求个啥?况且,那东西不是我想送你,而是那另一个白痴掉在这里的东西,路不拾遗是件美德,非己之物勿取勿用,这小道理,老子还比你清楚。
又干啥搞杀人灭口这种勾当。你运气衰,碰上老子是你倒楣,老子碰上想杀老子的人,从来不会轻易放过。
你等著吧!最後一个一定是你,拖延老子用餐时间,罪可不轻。
那捞什子你若要毁去,请快点吧,老子等著呢!肚子正饿著。”
张就一呆!连最後可以用来要胁他的法子都不管用了,泄气的将牌子丢向风月斋。
风月斋张手一接,眼角张就的身影倏然暴退。
馀下十四人掩身持刀砍来。
风月斋怒“哼”,右足猛踩地面,他身旁周围的泥土,轰然上窜。
十指开张,疾弹十四,土迸泥溅。
心念一动,已然失去踪迹。
现场里,十四个人一个一个的倒下,每个人额上‘印堂’均有一团泥印。
张就跑不过数丈,脖子一酸,天地倒转,这青草地泥土的芳馨给嗅著了,也吻著了,竟不知道如何被他制住?风月斋一脚将他踢个翻身,怪笑道:“逃得了?你这可怜的白痴,还不是普通的蠢。
放心吧,看在你比他们身分高的面子上,老子将给你最特别的优侍。
你,还能说话。”
张就惘然一叹,霎时知道原来那群手下还没死。
忽然看到蹲下身子的风月斋伸手在自己怀中摸索。
张就又惊又怒道:“你……你干啥麽?”
风月斋吃吃一笑道:“白痴,你看不出我在效甚麽……啊!有了。”
从他怀里掏出一个钱袋,风月斋惦著重量,打开算著银两。
张就怒红著脸,破口大骂道:“王八羔子,不要脸的东西,你竟敢趁火打劫!”
“骂得好,好久没给人骂了,听一听真是舒服。”风月斋不以为意,奸笑诡笑再道:“哟!二千两银票,你还真有钱,不知道其他的人是不是也像你一样有钱……”
“住……住手。”
张就叫道。
风月斋已经迈步朝另一个人走去。
在逐渐昏暗的天色下,风月斋的影子像是个可恶的恶魔。
入夜,天色俱墨。
庄六郎、阴动天、阴月才赶到‘医心小筑’。
三人皆练有‘夜视’故能於暗中视物。
放眼一望,整个庭院上躺满一地,横七倒八。个个眼睁得硕大,尽眨著。尤其怪者,是每个人的上半身,凌乱不雅,兼有赤膊者。仿佛被人摧残施暴过。
“这…这,怎会这样?”阴动天惊道。
阴月走近其中一个人身旁,施以解穴的功夫,在他身上拍了几下,见其毫无反应,叫道:“不是被点穴。”
庄六郎恰好走到张就身旁,看到了地上一只钱袋,蹲身拾起,入手甚轻,再环眼四处,一个个被掏空的钱囊,举目皆是,不由得摇头苦笑。
阴动天到阴月身旁,阴月正检查其人脉膊,良久,才摇首一叹。
“怎样?”阴动天问道。
阴月皱眉道:“非是中毒。”
“这是先生特有的手法。”
庄六郎的声音传了过来。
阴动天、阴月二人再吃一惊!这天下竟有如此奇妙能掣制气机,促使对外来真气不应!於里内息不转,单纯定之制之的神奇手法。
“你是谁?”
在庄六郎身边的张就突然开口问道。
庄六郎讶然道:“你……你怎会说话?”
阴动天闻言赶至,运集目力朝张就脸上一瞧,失声道:“东楼张就……”
张就睁眼如盲,只因全身气机俱被控住,无法运作,凭入耳熟悉的声音知道他是谁,便苦笑道:“阴动天,你我三年未见,今日一会,张就狼狈之色令其见笑矣。”
阴动天心神一定,问道:“怎麽回事?”
张就双目喷火,切齿道:“那个卑鄙小人……”
风月斋走进山下村落的一个小面摊里,择桌而坐。
摊子旁二盏迎风飘逸,烛光闪烁不停的风灯,映照著一定范围内某种程度的光亮。
灯罩上还书著一个斗大墨字————面。
风月斋摸摸怀中搜括所得的五千三百两银票,以及八百七十二两银子,甚感志得意满,不虚此空著一餐之苦。
他笑了一笑,朝面摊老板道:“一碗面,一壶酒,一盘卤菜。要快点,我饿了。”
面摊老板飞快应了一声,手里忙著,笑著对这一位老主顾老常客道:“风先生,咱这儿还有半片烧鹅,您要不要?这是俺特地留给您的。”
“烧鹅!”风月斋咽吞一口口水,应著道:“快切上来。”
︽︽︽︽张就将事情始末尽行说了,阴动天也在他身上用尽天下间各种“解穴”的方法,但是张就仍然不动。
庄六郎看不过去,忍不住道:“没有用的,阴兄。这手法不是你我所能解……”
阴动天听出他话中有话,心中一动,反问道:“庄兄此话何解?”
张就看著庄六郎,道:“这位是……”
阴月乘机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