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学员们就体会到狄烈这句话的真正含意了。
刚疾行不到一里。前方一条汹涌的激流挡住了去路。不用狄烈发话,渡河经验非富的张荣、杨再兴、何元庆等人立即劈砍山藤,然后由水中蛟龙张荣衔藤而渡,再将山藤紧紧缠绕固定在对岸的巨石上。随后,学员们一个接一个缒藤而过。
渡到一半时,数名学员落水,沉重的装备将他们死死往水里拽。好在狄烈以前训练新兵时,有过这方面的经验,早早派了十多名jīng通水xìng的学员(多数是梁山好汉),分散在两岸jǐng戒。一见有学员落水。立即下河施救。基本上没出什么大事,只有几名学员的装备被激流冲走。狄烈随即让失去装备的学员用山藤编成背娄,里面装上四、五十斤重的大小石块,继续前进。
这一下让那几个丢失装备的学员叫苦不迭,之前的装备虽然重。好歹还算贴身;现在换上石块,咯在后背,走不出百十米,皮都快要被磨破,那叫一个难受。饶是如此,他们却不敢吭声半句。无论在宋军还是金军中。丢失装备都是重罪,多半要割耳刈鼻的。在《步兵cāo练条例手册》里,丢失装备也是要惩罚的,没有肉刑,从将来的战利品中扣。现在还没有战利品,只有刚发下不久的军田、农具及优先租赁耕牛的权利。相比较失去这些,几名学员宁愿背石头。
一个个浑身湿透,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河水的学员刚翻过一座山崖,前方路尽,只有陡峭的崖壁矗立眼前。所有学员仰起头,从牙缝里发出丝丝冷气。
张荣等一众梁山好汉只是水底蛟龙,却非山中豹子,面对这样的绝壁,都束手无策。
这时狄烈却一个箭步攀住崖壁突出的岩石,也不除下装备,就这么以双手十指之力,偶尔足尖踩登,一点点向峰顶上攀去。在学员们目瞪口呆的失神中,不消一刻钟,其身影便消失在峰顶。
杨再兴与何元庆骇然互看一眼,叹服道:“寨主……总教官一路随行,面不改sè,已经够令我等惊叹的了。不曾想还有如此绝活……我生平向来不服人,即便是以前的两位曹寨主也是如此,但今rì却不得不服……”
这时峰顶上垂落一条粗大的老山藤,总教官清朗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一个一个上,一次只许上两人。已经快过了一半时间,诸君,最好加快速度。”
随着攀登上峰顶的人越来越多,也不断地有新的山藤垂落下来,这样速度也就越发快了……
好不容易攀上峰顶的学员们眼见百丈峰近在眼前,还没来得及欢呼庆贺,目光一落,齐齐倒抽了一口凉气——这崖壁峰顶居然无路通行,纯粹是一绝岭。只有陡峭的崖壁下方,有一汪深碧的水潭,而水潭的前方,就是通向百丈峰顶的道路。
狄烈就在崖壁边缘来回踱步,不时有小石子被大头军靴踩得骨噜噜地滚落山涧,看得学员们心惊肉跳,心里都为他们的总教官捏一把汗。狄烈却恍若不觉,朝那水潭一指:“从这里到水潭,高度落差是三十米。嗯,也就是十丈左右。水潭的深度刚才我已经用山藤坠石测量过,超过两丈深。从这里跳下去,只要姿势正确,基本上不会有事。谁先来?”
张荣、杨再兴与何元庆几乎不分先后抢先而出。
狄烈目光一闪,赞许道:“好,不愧为我教导营之助教与都头,堪为模范。”
狄烈这么一说,另四名都头脸上也挂不住了,齐齐踏前一步。
狄烈点点头,让过一旁,大声提示:“跳水姿势,团身、缩腿、双臂环抱、拇食二指捏住鼻孔,不可令气水灌入……祝各位好运。杨再兴,开始跳!”
杨再兴应声跃起,如石头般坠落深潭。众学员纷纷探首俯望,但见水花飞溅,白浪翻涌。少倾,一个人头现了出来……杨再兴远远地挥挥手,示意无碍,随后向潭边游去。
众学员高声欢呼,既为杨再兴,也为自己庆幸。
狄烈随即下令:“所有装备,全部解下,待会伐木为筏,再将装备缒下领回。水xìng好的学员先跳,下去后不要忙于离开,随时接应不会水的学员……张荣,轮到你了!”
张荣索xìng将上衣脱去,露出强健的身躯,从狄烈身边经过时,张荣低声嘀咕了一句:“俺敢打赌,你一定先探过这条道,这些学员们,全被你坑了……”
狄烈面无表情:“张学员,请记住,这是所有学员的决定。”
张荣撇撇嘴,也不再多说,站在崖壁边缘,舒展了一下筋骨,腾身翻越而下……接着是何元庆、贾虎、孟威、高亮……
学员们一个接一个,以豁出去的状态纵身跳下。但凡有犹豫不决的、徘徊不前的、咬牙闭目脚下生根的、面如土sè想打退堂鼓的……狄烈半句不说,上前就是一脚,直接将其踢下悬崖。一时间,一声声惨嚎在群山空谷间激荡回响……
剩下最后一人时,狄烈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认识——这人是当rì随张荣一道出梁山泊的十五名兄弟之一。第一次遇上狄烈时,曾施展快手从狄烈怀中抢出了张小妹的那块玉镯,直接造成了狄烈与张荣等梁山兄弟的冲突。
狄烈双臂环抱,冷然道:“你叫什么?”
那年轻汉子道:“小的……呃,报告总教官,学员姓燕,行七,人称燕七郎。”
“燕七郎,你不是梁山兄弟之一吗?水xìng想来不错,怎么却是躲到了最后?”
燕七郎听到这话真叫一个郁闷,如果他也是穿越人士,一定会大叫:“我水xìng好没错,玩高台跳水也没问题,但这并不表示我能玩蹦极啊!”
“报告总教官,俺、俺一到高处就晕……”
狄烈失笑:“恐高症?呵呵,五百多人中才出了一个,也算不错了。”
“什、什么是‘恐什么高’?”
狄烈揽住燕七郎的肩膀向前走:“这样,我们一起跳。有我在一旁,你大可放心了吧?”
燕七郎期期艾艾地道:“若是这样,那俺也行……啊!不行、不行!先退一退,俺再准备一下……”
“准备个屁,去你的吧!”狄烈勾住燕七郎的肩膀,抖臂将他凌空扔了出去。
“总教官,你骗俺——”长长的惨叫声划裂了山涧空谷……
第九十一章试枪
六月二十三,正在大校场cāo练学员的狄烈接到百工监周德旺传来的一个好消息:火枪,制成了!
狄烈喜出望外。这才半个多月啊!就弄成了?大宋顶尖工匠的技艺真不盖的。当下将训练的事丢给助教杨再兴,然后兴冲冲赶往一号军事禁地。
这个处在半山腰的天然石洞除了够宽大之外,还有一个绝妙之处,它能通往一个很空旷的山谷。山谷四面绝壁,无路可攀,周围也没有任何一个岩洞可以与之联通,用来搞秘密研究再好不过了。
这个军事禁地的防卫与明暗哨是狄烈亲自拟定安排的,哪怕是他本人进入,也要验明身份,对上口令,而口令每次换防都不一样。最离谱的是,狄烈还将身上带着的几枚欧元硬币中的一枚,锯成两半,一半自带,一半留给守卫勘合。这种材质的金属硬币,在这世上是绝无仅有的,谁也别指望能假冒得了。这样严格的三重检查,至少在现阶段,可以保证机密不致于泄露。
一进山洞,迎面就是一股热浪袭来,熊熊炉火,将幽暗的山洞映照得红光透亮。铁匠们挥锤击砧的赤膊身影,被火光投影在凹凸不平的岩壁之上,人影幢幢,显得那般的扭曲诡异、光怪陆离……耳畔不时可听到山洞内及空谷外传来叮叮当当的金属敲打声,只是一会功夫,耳朵就有点嗡嗡作响。
狄烈摇摇头,自己还是有点欠考虑。应该把铁作组全移到山谷外去,而把火药组全移进来。他把这意思跟周德旺说了,周德旺也是同意,并说这事已在进行中,待过得几rì后,全部铁器制作就会移到谷外。
周德旺将狄烈领到一个自然形成的凹洞里,这里的隔音效果还行。大约有个十几平的面积,摆着桌椅板凳,桌面上堆满了各种图纸与铁器的边角料。看样子像是周德旺这个百工监的监所了。
“东西太乱,让寨主见笑了。”周德旺手忙脚乱地收拾。
狄烈皱眉道:“工具乱放倒没关系,但这些枪械的零部件分解图纸。可都是机密,你这样乱扔……立即调一个可靠的会点文墨的人过来,将图纸标号建档,但有遗失,从重论处!”
周德旺一迭声应事,冷汗涔涔。其实也怪不得他,这个时代的人,有几个具有保密意识的?
狄烈目前手头上有领先这个时代的两大杀器:火药与火枪。
其中火药也只不过领先百来年而已,就算狄烈不弄出一个抢先版,再过上一个世纪。南宋末期的时候,火药也将正式亮相于战场。以目前宋金两国工匠的能力,在制造爆竹与制造**之间,仅仅隔着一层薄薄的纸。只要稍微泄露一点机密,这层纸就轻而易举地捅破……到那时候。就不光是你炸别人,别人也可以炸你了。
狄烈一定要杜绝这样的事情发生,就让火药的进程随着历史的趋势慢慢发展吧——除了自己的势力之外……
至于火枪……
狄烈刚想到火枪,火枪就出现了。
军器监鲁大成勿勿赶来,恭恭敬敬地将一个细长的黑漆木匣呈交给狄烈,眼睛里满是兴奋之sè。
狄烈也按捺不住心头的激动。双手接过木匣,缓缓打开——一把散发着木质特有的味道与淡淡的金属腥气的火枪呈现在眼前。这就是凝聚了数十名大宋内、外廷最顶尖的工匠们半个月心血结晶的成果。
狄烈伸手从匣中取出火枪,在手上掂了掂,估计在十一、二斤之间,比“褐贝丝”重一些。这跟铁料的材质与枪管壁的厚度有关,在这方面,就不做苛求了。全枪从外形上看,与自己所画的图形,也就是后世的“褐贝丝”很近似。枪管为全钢打制,质地细密,厚重光滑,枪口外缘稍微呈喇叭状,这样更便于装弹。枪床是用坚硬的榉木所制,上了三遍漆,油光锃亮。最关键的枪机构件,也就是击发槽,居然也与自己印象中的那把“褐贝丝”完全一致。
狄烈试着扣动了一下板机,感觉阻力很大,扣动时费劲不小。击锤重重敲打在钢片上,发出清脆的震响,数点火星溅入药室中。连续扣动五次,除了一次哑火之外,其余四次,都能成功发火。也就是说,哑火率在百分之十到二十之间,在前装燧发枪来说,这种程度的哑火率已经算很不错了。
狄烈暗暗点头,一边用后照门对前准星瞄准虚空某一点,一边信口问道:“这枪制造起来难度大吗?”
周德旺与鲁大成互相看了一眼,然后老老实实回答:“此器物制造,实属不易。若无寨主交付的图样及枪机构件分解图,俺们穷尽一生之力,也不可能想得出这世上竟有如此jīng妙的装置……此物的枪管及枪床制做起来倒是不难,有上好铁料及熟手铁匠即可,最难的就是这击发槽。每一个零部件,都反复铸造多次,才勉强有一部分合格成品。而难中之难,就是那螺栓与弹簧……”
狄烈听到这里,也被吸引住了,放下枪问道:“对啊!我光顾着画图样,也没有想到这个问题……你们是怎样解决的?”
周德旺回答道:“螺栓靠的是笨法子,一圈圈锉磨出来。虽然大多不合格,但百里挑一,还是可行的。做出一个成品后,以之为模范,进行翻铸,然后再手工打磨光滑,好在寨子里的匠人着实充足……至于弹簧,俺们做了一个粗陋的拉丝机……”
“拉丝机?”狄烈大讶,这个时代就有这样的技术了?
“是,其实拉丝机前朝就有,有些将军的铠甲甲片便是用铜丝缠扣的。只是此机简陋,拉不了长丝,只能拉一些粗短的铜铁丝,好在弹簧的铁丝长度并不算长。俺们将拉出的镔铁丝,趁热缠绕在刻好螺纹的陶棒上,待镔铁丝冷却成形后,取下即成……”
狄烈连连点头,古代能弄出铜铁丝,想想也不奇怪。汉朝时那些金缕玉衣、银缕玉衣什么的,不就是用铜丝串辍缠扭着玉片而成的吗?西汉时就能弄出这东西,何况此时科技昌明的大宋。
“只是有一点……”周德旺小心道,“镔铁拉丝极难,细则易折,粗则难以扣动悬刀……呃,是板机。而且拉出的铁丝粗细不均,使用时间不长即折断,需时常更换……”
“难怪我说扣板机时阻力那么大……”狄烈沉吟一会,断然道,“将拉丝机的问题通报所有工匠,大伙一起集思广益,无论何人,若能解决个这技术难题!赏田十亩,耕牛一头,农具全套。”
周、鲁二人俱是又惊又喜,忙不迭应承下来,心下打定主意,今晚开夜工也得将这个技术难关攻下。
枪已经验看过,基本没有什么大问题,接下来就是试枪了。
狄烈带着二人拿着弹药,转到后山一片较平坦的无人空地,在三十步外竖了一个三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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