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边那一帮子武人们,可没有狄烈与陈规的感慨与念想,他们只是为这巨大的财富所震憾,每一个人的呼吸,都开始不平静起来。
狄烈环顾众人一眼,屈指重重敲击桌面,沉声道:“在这里我要郑重提醒各位,这里所有的物资,都是要用来发展我们这个势力的,它属于我们这个集体,并不属于某个人。”
狄烈说到这里,从虎皮交椅上腾地站起,目光如电般从众人脸上扫过,一字一顿道:“我可以向你们保证,这所有的东西,我分文不取。”
狄烈这话说得够重。要知道,这富可敌国的巨量财物是怎么得来的?那几乎是狄烈一手一脚,出生入死,虎口夺食,硬生生从金军千军万马中抠出来的。在座诸人之中,有些适逢其会,帮衬着打打下手;有些则干脆就是打酱油的。功劳谈不上,但苦劳多少有一点,尤其是最早跟随狄烈的杨折冲……
而此时杨折冲却是第一个站起来力挺:“这所有的财货,包括丁口,几乎全是殿下凭一己之力夺得。这些东西本就是殿下的,谁敢动殿下东西,就得先问问俺答不答应。”
张荣将衣襟一撕,露出两大块宽hou的胸肌,高声道:“俺追随殿下的初衷,就为了一百颗女真鞑子的脑袋,别的一概不要。现在,俺将脑袋集齐了,祭奠了俺那妹子,俺的心愿也了却了。没有殿下相助,俺们这十几号人,还不够金狗塞牙缝的。现在,俺们梁山这十几条xìng命已交给殿下了,那些身外黄白之物,又算得了什么。”
阿术更是杀气腾腾地叫道:“殿下若说不要,谁敢张口?”
杨奋平时话不多,但每一句话都有一定的份量,这一次也是一样:“俺们这些人中,绝大多数连xìng命都是殿下所救的。殿下若要我等xìng命,随时可拿去,区区财货,何足道哉。”
这话的确够份量,在场所有人中,除了刘二平及张荣、贾虎、孟威一干梁山兄弟,那个不是或直接或间接为狄烈所救?这些人中,几乎全是为了恩义可以毫无怨言地将自家大好头颅奉上的江湖好汉,那还不明白应该怎么做?当下一齐起身,向狄烈行礼,洪声道:“敬请殿下(寨主)裁断,吾等莫不尊从。”
狄烈伸手虚按,示意众人坐下,满意道:“你们有这个心意就好。我在这里可以向你们保证,你们现在不拿,但将来一定会得到更多。舍得舍得,只要肯舍,未来必有所得。”
陈规捻须微笑:“殿下语含玄机,发人深省。那么这些人丁财物,殿下打算如何使用呢?”
狄烈伸出三根手指,目光炯炯环顾众人:“三件事——扩军、筑关、发展生产。”
陈规沉吟道:“这扩军与发展生产,我等都是知道,只是这筑关却又是何意?筑井陉关吗?”
狄烈摇头:“井陉关离我们的大本营太远,而距离真定城太近,利攻不利守。当rì种师闵之败便是最好例证。在我们的实力足够强大前,还是不要将力量太过于突前为好。我所说的筑关,是筑苇泽关。”
苇泽关,距离天平寨不过十二三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此关在手,天平寨就高枕无忧;此关一失,天平寨也难以独存。相比较而言,井陉关虽然也是一个不错的防守要地,但它离真定、栾城、获鹿等州城太近,关前地形开阔,利于大军展开、攻击。而井陉至天平寨虽然只有区区八十里,但山路崎岖,沟壑纵横,便是行军都是困难,更别说是骑马了。
如此一来,一旦受到攻击,大本营无论是派援兵还是运送物资,都是远水救不了近火。而那水路……秋冬之时,水势大减,河床乱石突出,根本没法行船,连木筏也是不行。谁都知道,那些游牧民族都是在秋季草长马肥之际出兵的……
关忠勇首先赞成:“那苇泽关对本寨的安全的确很重要。可惜的是,如此险关,却因年久失修,关墙已多有剥落坍塌,而且前次金狗攻入承天军寨时,此关又遭到一次破坏。若不加以修葺,实难发挥屏障我天平寨之作用。”
“很好,既然大家都没意见,这个总的发展方针就这么定了。”狄烈这时从衣兜里掏出一张折成四方形的白纸,抖手展开,目光往纸上一扫,然后慢慢按在桌面上,对着众属下微微一笑,“下面,我要宣布对各位的正式任命。”
这时侍立在狄烈身后的阿术忽然大喊一声:“诸君起立!”
所有人闻声悚然一惊,下意识齐刷刷站起。
狄烈满意点头,清了清嗓子,朗声道:“拟扩骑兵两千,步军三千,全军共十个营,五千人马。”
“第一骑兵营,指挥使杨奋,领五百骑。”
“第二骑兵营,指挥使杨再兴,领五百骑。”
“第三骑兵营,指挥使方洪,领五百骑。”
“直属骑兵营,指挥使杨折冲,领五百骑。”
“第一步兵营,指挥使张荣,副使贾虎,领五百卒。”
“第二步兵营,指挥使关忠勇,副使高亮,领五百卒。”
“第三步兵营,指挥使何元庆,副使孟威,领五百卒。”
“第四步兵营,指挥使张立,副使释智和,领五百卒。”
“成立后勤辎重营,指挥使左开,副使阿术,领五百卒。”
“成立教导营,指挥使由本寨主兼任,领五百卒。”
“任命陈规为天平寨右都监,督管文事、后勤;侯方镜为天平寨财税都监,督管财政、开支、出纳;刘二平为天平寨司农,督管农田畜牧之事;周德旺为百工监,督管监造,鲁大成(鲁老2)为军器监,主管军器制造,刘大为农器监,主管民用农器。其余司藏、司仓及各级副使,另行任命。”
狄烈本想让陈规再加上一个监造军工的职能,以发挥其人的特长。但考虑到陈规此人尚未完全归心,军工机密涉及重大,还是再等一段时间,好好观察,确定陈规完全没问题后再说。
宋朝的军队的编制分别为厢、军、营(指挥)、都四级。其中指挥(营)是禁军基本的建制单位,调动、屯戍和作战,常以此计算兵力。
宋朝的文官制度纷繁冗杂,各种勋官、散官、阶官、职事官之类的,让人看了头大。但宋朝的军制却简单明了:十军为一厢,二万五至三万人,相当于后世一个军;五营为一军,二千五至三千人,相当于后世一个团;五都为一营,五百人,与后世一个营差不多。每都一百人,类似于连;都以下设队、什、伍。人数与后世的班排都差不多。
因此,狄烈也觉得没必要将后世的那些连、排、班之类的硬生生插进去,这样反而会令手下官兵的固有思维搅乱。反正只是名称不同,实质差不多,干脆就直接照搬过来。
扩军之后,狄烈手上的兵力,也就相当于宋军的两个军,但狄烈却并不设军都指挥使,而是以营为最高军事单位。营以下为都,每都一百人,设一都头;都以下为队,每队五十人,设一队正;再往下就是什(班)、伍等小级别。
狄烈任命完毕后,张目喝道:“诸君,我们的时间非常的紧。三rì之内,各位指挥使务必完成征召任务,再用一rì来整军。六月初十,全军开始大练兵!”
第八十五章筑关
翌rì,狄烈在关忠勇与高亮的带领下,带了二十名护卫及一群擅于修筑的工匠,前往苇泽关。
从天平寨到苇泽关的道路也多是山路,却修得很平整,运输绝对没问题。看来宋军打仗不行,搞基建还是可以的。路好走,众人自然就骑马了,反正现在最不缺的就是好马。当然,那些工匠们就只得步行了。
十多里的山路,快马顷刻即到。拐过一道急弯,很突兀地,一座残破却不失雄浑大气的巍巍关城出现在眼前。
数rì前,狄烈从绵蔓水逆流而上时,在山脚下,远远仰视过这座雄关。不过因为距离过远,只能看个大概。此时近在眼前,终于可一睹此关雄姿了。
苇泽关有东南两座关门,中间有大片区域可驻军。关城虽然修筑在崇山峻岭之中,却并不象人想像的那样环境险恶、补充困难。恰恰相反,关城的西北方不但有一座可囤积大量物资的军寨,而且在关内还有大量的水流分布,丝毫不虞会缺水。不要怀疑这一点,事实上,整个太行山脉最大的瀑布就是苇泽关瀑布。从此关的关名“苇泽”二字,就可见一斑了。
苇泽关东城门为石券门洞,上有平台,为检阅兵士和了望故情之用,观城门下为石券,上为门楼,筑构甚坚固。关城两翼之长城依山势蜿蜒,成为河东路与河北西路之间的天然屏障。站在关城西侧可俯视滔滔奔流的绵蔓水,水流湍急,南接山岭,逶迤相连。
苇泽关对于攻击方而言,最可怕的地方就在于,此关的右侧,是峭壁千仞的绝岭;而左侧,则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只有关前一条宽不过丈许,凹凸不平,弯弯曲曲的关道可通行。这样一条狭窄的通道,一次最多只能并行五、六人,后面哪怕有再多的军队,也只能排着队慢腾腾向前挪,前面死光了才能轮到后面。而防守方只需要很少的军队就可以死死堵住并一点点吃掉敌人。这还不算,城门前还有一道宽达三丈的深壕,引自关城内的滔滔流水奔涌而过,直泻山崖。如此险关,所谓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不外乎如是了吧。
孙子兵法时的《雄牝篇》里,把居于高处,倚靠山岭,又有足够水源的关城,称为之雄城。而这苇泽关不仅完全具备上述条件,更有一侧绝岭悬崖,一侧无底深渊,这样的地形,若让孙武子看了,真不知会做何评价。
狄烈对于这绝佳的地形,除了叹服,真是没话说,但对于苇泽关的现状,却不能不表示失望。
自从五代未期,辽国契丹挥师灭后晋之后,从开封北归,到恒州后袭击承天军。先破苇泽关,再焚烧了承天军市邑,此战之后,苇泽关造到了很大的破坏。虽然此后河东节度使刘知远在晋阳(太原)称帝之后,又再次将其收复,却一直未能恢复旧观。
北宋建立,重建了承天军寨,为了方便运输粮秣,把苇泽关至承天军寨之间的道路修整得不错,但关城嘛……话说都是在本国境内,修筑得再好,又能用来防御谁呢?在这样的思维意识下,苇泽关继续破败下去,直到……金军再一次攻破承天军,苇泽关再遭劫难……
狄烈现在看到的这座雄城,只剩下里子的骨架:门楼已坍塌半残,只剩下个基座,包裹内外墙体的石块几乎全部脱落,没脱落的也残破不堪,露出内里斑驳的夯土墙。许多地段的城墙上都长满了青苔与杂草,还有可以塞进手掌的裂隙……
这座昔rì的万里长城第九关,几乎已失去了其本身所存在的意义与价值,徒有其名了。
“重修!一定要将此关建成固若金汤,名符其实的雄关!”狄烈当即拍板,不容置疑地对刚刚赶到的众工匠下令,“从即rì起,开山取石,力争在两个月内,让这座雄关真正成为我天平寨之东南屏障。”
几位老匠头围着关城转了一圈之后,蛮有把握地对狄烈道:“回寨主的话,在此关的原有基础上,用青条石将内外墙重新包一遍,再把坍塌的门楼及望台修建起来,有两月的时间足矣……”
在老匠头们四处勘察的时候,狄烈也没闲着。他让人弄来了一支袖中笔(也就是古时士子外出时,藏在衣袖里的一种小毛笔,笔端套一带吸水丝绵竹管,可保持墨水湿润,以便随时取用)及一张黄纸,然后在上面写写画画。关忠勇与高亮二人在后面看了,眼睛却是越瞪越大……
当老匠头们拍着瘦骨嶙峋的胸膛,信誓旦旦的下保证时,狄烈却将那画满东西的黄纸塞过去:“我要的不是重装修,而是最大限度的利用现有的基础,重新构建。这是我画的建筑图样,你们以专业的眼光看看,建造起来有没有难度?”
老匠头们面面相觑,为首的一名叫田老重的资深砖瓦匠迟疑伸手接过图纸,众工匠围拢过来一看,一个个大眼瞪小眼——这、这不是一个方不方、圆不圆的巨型坟头吗?寨主在开什么玩笑?
狄烈所画的,其实就是这个时代的长城关城与后世碉堡的结合体。外形还是那种四方形的长城造型,但是取消了门楼、望台、运兵通道以及登城阶梯。也就是说,完全放弃了城墙上的防御设施。但是在城墙的墙面上,却开了大小一致的近百个小孔。看上去既像一个蜂巢,又像是被蚂蚁咬得千创百孔的土城。
工匠们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要修筑成这个样子。关忠勇与高亮同样理解不能。要知道在这个时代,所有的攻城战都是围绕着城头上进行的,攻守双方豁死争夺的就是城头。守住城头,守方胜;拿下城头,攻方赢。可是狄烈拿出的这个建筑设计图,却是完全放弃城墙防御……这、这不是将关城拱手让敌吗?
狄烈却仿佛没看到众人脸上的惊讶,用手指在图纸上指指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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